“好的,我們馬上到。”小啓答應一聲,似乎也有些着急,拉着南北就往裡走。
只感覺裡面棟樑處處,翠竹花樹茂密,迴廊曲折,東折西繞,很快就讓南北迷失了方向。還好,小啓似乎對這裡非常熟悉,她拉着南北的手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一間燈火迷茫的大廳裡。
這個大廳很有些特別,說其爲燈火迷茫,是因爲明明大廳裡有很多燈,但卻看不清廳里人的臉。大廳上坐着七位老人,都是白髮白鬚的樣子,他們看上去明明很近,但又似乎很遠,所以不太看得清他們的面目;他們說話的聲音很響,明明應該能聽清楚,好像又朦朦朧朧,就像聽很遠的人說話的感覺。
小啓和南北一到大廳,就聽見七位老人正在說話,好像他們在爭論什麼。
小啓大喊了一聲,“我們來了!”
但奇怪的是,七位老人視若罔聞,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們說什麼,也沒有看見他們進來,仍然在自顧自地討論着什麼話題。
有一刻鐘,南北感覺,這七位老人,就像是在巨幅電影屏幕上的人影,他們有身有聲,但卻不能和自己交流,因爲自己是觀衆,和他們不是一類人。他們在一個世界,自己在另一個世界。
南北和小啓又等了一會,在這段時間裡,通過他們悶聲悶氣的話語,南北終於聽明白了一些意思,他們似乎在爭論,是不是要把一樣東西交給誰。
南北還想聽下去,卻突然聽見小啓一聲大喝,這聲大喝如此響亮,把南北也嚇了一大跳,他很久都沒有想明白,如此秀氣的一個女孩,怎麼有這種力透千鈞的聲勢,就如頭頂上的一聲炸雷;
他很久才反應過來,小啓大喝的還是那句話:“我們來了!”
小啓的這聲大喝,還真有作用。
七位老人停止了嗡嗡的爭辯聲,他們先是一愣,然後就呵呵地笑起來。
一位說,“我們這些老朽呀,小啓來了都沒有看見。”
另一位道,“豈止沒看見,她肯定喊了我們好幾聲啦,我們肯定是總不答應她,她才大喊起來,這是慣例了。”
第三位打個哈哈,客氣起來,“小啓辛苦了,小啓別生氣啊,你知道我們幾位耳力不好,又愛吵架的老毛病。”
第四位開起玩笑來,“誰說我們的小啓生氣了?誰說的?難道有人以爲小啓是小氣之人麼?誰這樣說我跟誰急!”
第五位語氣中也是笑嘻嘻的,“看這幾位老糊塗,人家小啓還沒說一句話呢,你們就在想當然,小啓,他們是不是在自作多情呢。”
第六位終於有點想起什麼來了,“小啓,你找我們有事麼?”
第七位附和着,“是呀,小啓找我們,一般都有事。沒事小啓不會找我們……我記得,我們好像真有事……”
老人們在哪裡絮絮叨叨,一人接着一人,一句接着一句,就像是排練好了似的,別人想插句嘴,那真比登天還難。
小啓站在那裡,一點也不着急,臉上還微笑着,好像在聽什麼有意思的故事。
南北好奇地看着聽着,他覺得這幾位老人,看來是很老了,很愛說話,很多話都是沒有意義的話,不過在南北聽來,卻是充滿了和藹與慈祥。
南北還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這座大廳很大很大,七位老人的座位,沒有像一般講究的那樣,並排,或者至少整齊地擺列,而是很隨意地擱置,南北第一眼看上去,覺得好像是亂七八糟的,第二眼看上去,又好像有些規則,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我來,是因爲你們請我來。他來,是因爲你們要我請他來。”
小啓突然開口,用了一種很怪的,聲調拖得很長的腔調說話。她終於在第七位老人說話遲疑的間歇,抓住機會搶先說話了;
“老大人們,你們忘記了麼?你們讓我們來,是有大事的。我們說正事吧。”
小啓的話似乎在老人們中引起了一種騷動。
他們又開始熱烈討論起來,那種嗡嗡的聲音,還是彷彿能聽見,又彷彿聽不見。
南北突然想起,這很像他小時候在河裡嬉戲,他在河裡潛水,聽見岸上人大聲說話,也是分明聽見了,又分明聽不見的感覺。那種遊戲曾經讓南北沉迷了好久。
小啓的手突然輕輕地拉了一下南北,南北醒悟過來,原來那幾位老人已經不再嗡嗡,似乎又在轉頭向他倆說話了。
“我們討論過了,我們好像確實請小啓了。小啓別生氣呀,都怪我們太老了,記性不好……”
第一位老人開口才說兩句,已經快要跑題。“我記得我年輕的時候,記憶力可好,我記得我背《增廣賢文》,只看了兩遍……”
第二位老人已經等不及了,“我要比他糊塗得好些,小啓,我們真的請你幫忙了。”
第三位老人敲了敲腦袋,很肯定地說,“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們是要她去給我們請一位小哥來說事。”
第四位老人欣喜道,“我也記起來了,我們是請小啓去請一位小哥,共爲三種‘請’,我們請小啓,小啓請小哥,我們請小啓請小哥……。”
第五位老人打着哈哈,“我剛纔就保證過,我們真的是要小啓帶人來見我們。”
第六位老人,“所以我們不能還問他們來幹什麼。”
第七位老人搶着道,“明明是我們請來的,我們咋還問他們幹什麼,應該是他們問我們,請他們來幹什麼?”
南北聽得好着急,就這麼一件事——他們讓小啓來請他的事——七個人說了一圈,好像才最後確定,原來真有這麼一回事。他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說到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