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笑得好甜,她好像講了天下最大的一個笑話,這個笑話大到當然可以忽略南北的情緒。
“我是小美,也不是小美;我是小麗,也不是小麗。”
“因爲小美小麗都是我的化名,我用得最久的名字,其實是小紫。”
“小紫?”南北身體突然從半躺中坐了起來,他腦子閃過一個念頭,卻又沒有抓住,他喃喃道,“小紫?小紫……這名字……”
“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或者聽過?”
小紫好像看懂了南北的心思,她的笑容像春風拂面那樣讓人舒坦。
“你當然見過好幾個這樣類似的名字……小紅,小黃,小白……你幾乎要將我們‘八大美女’都見完了……”。
“你和她們是一起的?你是留影那裡來的?”
南北從座位中蹦起來,頭差點撞上了車頂。
“‘八大美女?你們……”
“所謂‘八大美女’,只不過是熟悉的朋友擡舉我們,給我們送的綽號罷了。”小紫用了平淡的語氣說,“我們確實都來自一個地方,八人情同手足,都服務於一個人。”
“誰?”
“留影姐姐呀。”小紫晃着頭。“貴夫人呀?!”
南北突然就僵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貴夫人”?
這是一個稱謂,例如最著名的“貴妃”一般,還是一個名詞,貴夫人,身份尊貴的夫人?還是小紫調皮,其實貴夫人就是客氣的說法,也就是“您的夫人”之意呢?
“如果是指的我的夫人的意思?那這和我夢中的情景……”南北看着小紫,欲言又止。
“難道留影真的是我的夫人,我老婆?難道夢裡的事情,真的就是現實?或者是不是小紫知道了我的夢,故意來開我的玩笑——那麼,小紫怎麼會知道我的夢呢?”
“你……”南北想問個明白,可是又覺得很難問起,這些問題,怎麼好問呢。
就如一句,“她是我夫人麼”?估計全天下的人聽了,都會笑他,以爲他要麼是夢蟲,做夢做糊塗了,連自己老婆是誰都不清楚了,要麼就是瘋子,到處問誰是她老婆呢?
小紫又是個愛笑的人,這個故事一出臺,估計半天之後,就會當做天大的笑話,要傳遍天下了。
有些問題是永遠不能問的。
只要一問,就會像氣球戳破了。
氣球不好過,動手者也沒有什麼好處。
就像關於留影是不是他南北老婆的問題,只要南北問了,那麼他今後就沒法見留影了。
因爲如果留影是他老婆,留影知道了這個問題,她該怎麼想,一個連老婆都忘了的人,豈不是天下最可恨的人。
如果留影不是她老婆,此話要傳到她耳裡,她又會怎麼想?她肯定會覺得這人是在戲謔她,這人簡直就是一個流氓,混蛋。
聰明的人,永遠會問一些問題,會不問一些問題。
南北不是最聰明的人,但他還知道有些問題可以問,有些問題不能問。所以,他盯着小紫,最後還是覺得不問的好。
小紫看着南北滿懷狐疑,極不甘心的樣子,她嘆了口氣,心軟地說:“你終究會明白的。還有,我是來保護你的。”
南北也嘆了一口氣,南北還知道,聰明的人,不該說的話是不會說的。
他知道小紫是聰明的女孩,她已經說到這一步了,她肯定不會再說了。
南北還知道,聰明的人不該追問的時候一定不會追問,所以他不再追問,他只苦笑了一下,也低低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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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外有明月。
明月下有點點燈火,樹影重重。
是夢裡那場景,也不是夢裡那場景。
南北猛地驚悟,看着車窗外飛快向後奔馳的樹影,緊張地問:“不對,我們這是要到哪裡去?”
“你不是想找什麼人嗎?”小紫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南北。“我要帶你去找你要找的人呀?”
“你真能找到她?”南北又驚又喜,盯着小紫看了半天,若有所悟。“嗯,你是小紫,當然能找到她。”
“看看前面,快到太乙鎮了。”
“太乙鎮?我們今晚要進山麼?”南北又吃驚起來。看見前面一堆越來越明亮的燈火,他沒有想到,他倆居然到了這裡。
“你們今晚進不了山。”一直沉默不語的出租車司機,突然用了一種很熟悉的聲音說,“因爲今晚我只能送你們到太乙鎮。”
“你,你你……”
南北聽見那聲音,先是一吃驚,再一看那司機的側影,更是一驚——那不是他麼?!他的口裡卻是一個勁地說,“你,你是……”
“我就是我”。司機回頭,快速地看了一眼南北,他好像不明白,這個年輕人怎麼突然對他感興趣了。
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感興趣,在上世紀本來不是什麼有興趣的事,可在當代,當這個男人的表情像見了鬼那樣,這也就讓他也有些感興趣了。
“武,武老大?你是武老大?!”
南北呆了呆,突然欣喜地叫起來,“你怎麼在這裡?怎麼開起出租車來了?”
“錯,我不姓武,我姓陸。”司機指指他車上掛着的工作牌。
“我到這裡來,是因爲你們要我開車送你們到這裡來。”
“我今天開出租車,是因爲我一直都在開出租車。”
“不對,你忘了你喝了酒,喝了好多酒。”
南北急忙說着,他急於要武老大想起些什麼,至少讓武老大想起自己是武老大。“你不是跑到月亮裡去喝酒了麼?”
“我開車從不喝酒。酒駕醉駕是違法的。”
武老大一邊穩穩地開着車,一邊回答着,他最後一句話,卻是衝着小紫一眨眼。
“在月亮裡喝酒?——你確定,你這朋友現在不是醉着吧?”
“哥,你在哪裡見過他?”小紫則是不慌不忙,用了平和的語氣問南北,那樣子像極了她在問一個人吃飯了沒有。
“在夢裡。”
“哈哈,你在夢裡見過我?!”
司機忍不住大笑,把車都開得歪歪扭扭地。
“你在夢裡見過我?!我看你是見過你朋友吧?你這種小夥子,夢見美女才正常,夢見我這等男人,算啥嘛?”
“他說見過你,就見過你。”
小紫的語氣變得冷冷的。
“有什麼好笑的?他說在夢裡見過你,就是在夢裡。”
“你倆?男的腦子有問題,女的也……”
司機回頭看看後座上的南北和小紫,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莫不是今晚上遇到啥東西了?你倆別嚇我……你們這是啥表情?……已經到太乙鎮了,我不能再往前走了……”
南北看看司機,他能肯定他就是武老大,但他又明明不是武老大,武老大哪是何等的赳赳武夫,哪像這般膽小。
他又看看小紫,有些愧疚自己惹了麻煩,小紫卻衝她微微一笑,塞給司機一張百元大票,拉着南北就下車。
他倆剛一下車,出租車就絕塵而去,一路的灰塵與恐慌。
南北表情難堪,小紫卻對着他笑:“你還真把他嚇着了?!”
“小紫,我真的見過他,在夢裡……”
“我也是真的相信,你在夢裡見過他。”
小紫還是很平靜,“只不過我有些好奇,他在你夢裡是幹什麼的呢?”
“他是條粗壯大漢,力大無比,酒量驚人,還隨身扛着一把劈山大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