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鬍子的話,讓南北和小紫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切都會虛化?”南北急問,滿臉都寫着不相信。
大鬍子悲憫地看着南北,很慢很重地點點頭:
“一切……一切都會漸漸淡化,就像輕煙散去,就像鹽融於水,慢慢地都淺了淡了不見了……南北施主,你所經歷所擁有的一起,包括你的朋友,你的夫人,你的世界,也會漸漸成爲虛無……一切美好,皆成夢幻。”
大鬍子說到這裡,眼裡噙滿淚水。
“難道留影姐姐,小紅姐姐他們也會消失?”
小紫的聲音裡充滿了懷疑和恐懼,“難道你我也會消失?”
“一切,包括你我。”大鬍子痛苦而堅決地道。
“包不包括我?一定包括我,是不是?”
南北突然一把抓住大鬍子的手搖晃着,他感覺自己都快要瘋了,他的說話,也居然變成了尖聲嘶叫。
“如果我這些都沒有了,我還留在這個世界做什麼?既然是一切消失,我也應該消失!……你說是不是?你說!”
“恐怕,恐怕……”大鬍子任由南北搖晃着,艱難地道,“這種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但據我猜測……你恐怕也不能避免……”。
南北拍着自己的頭,忍不住一聲長嘯,聽到自己也會消失,他好像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種詭異而悲涼的怪笑。
紫柏山,山樑上,山路旁。
太陽升起來,又快落下了。
風吹了一陣,又來了一陣。
三個人坐在山路旁的那塊大石頭上,不言不語,不移不動,就像那塊大青石上的三塊小青石。
他們都沉浸在大鬍子講述的悲劇中,不知道已經坐了多久。
一聲長嘆。
小紫的長嘆。
這位還是“不知愁滋味”的美麗女孩,卻發出了一聲最沉重的嘆氣。
“我們應該想想辦法。”她說,“總會有什麼辦法的,總會有……大,大師,你來找我們,一直苦苦追尋我們,不可能只是來告訴我們這些悲慘的故事吧?”
大鬍子也嘆息一聲,無可奈何之情溢於言表:“迴天乏力,迴天乏力呀……幾乎沒有什麼好辦法了”。
小紫一聽這話,痛苦地搖搖頭,又是一聲絕望的嘆息。
南北沉默半晌,他突然擡起頭,神情大變,他又一把向大鬍子抓去,他這一次抓住了大鬍子的肩膀,他抓得大鬍子肩膀生疼:“幾乎沒有?沒有好辦法?”
大鬍子被搖得像個布娃娃,他拍拍南北的肩膀,對南北和小紫分別點點頭,謹慎地道:
“正如剛纔小紫姑娘所言,我一路追趕你們而來,並非只是來講故事,我確實有一點想法,但過於荒唐,又不知道有沒有效,所以……”
南北啪地給了大鬍子一拳:“我說,你一個大男人,別這樣婆婆媽媽的,好不好?你有想法,不管好與壞,早一點告訴我們不行嗎?至少不讓我們在這裡難受地枯坐幾個小時呀?”
“說實話,這幾個小時,是我經歷過的最難受最絕望最漫長的幾個小時,我連跳崖的心都有了……你覺得這樣折磨我和小紫,很好玩嗎?”
南北的一番發泄,讓大鬍子的黑臉都紅起來。
也真是的,就不知道這大鬍子是什麼性子,南北和小紫在這裡絕望死了,枯坐如坐牢,他有思路卻一言不發,居然還陪坐了幾個小時。
他要麼就是故意的,要麼就是奇葩性子。
小紫也瞪了他一眼,鼻子裡還哼了一聲,表示自己很生氣。
大鬍子很難爲情地咳嗽一聲,低低地道:“不是的,不是我故意要你們難受,實在是,實在是,我一點把握都沒有……”。
“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好不好?!”
南北一聲大喝,這位一向自認爲比較儒雅的君子,終於忍不住發脾氣了。
“是這樣的,經過我的研究,我翻閱了很多古籍,還到古淵裡去研究上古巨龜的龜甲之紋,到大海溝裡去尋找揣摩遠古玉石的暗紋符號,我終於禪悟到,也許有一種方法,可以讓天書重生,就像鳳凰涅槃一樣,煥發新生……”
大鬍子說着,他看見南北和小紫的眼睛裡,燃起了火一樣的東西。他梳理了一下思路,繼續道:“這種方法,需要啓動一系列繁複精密乃至詭異的系統,其中最重要的一環,乃是要知道天書關閉前最後一瞬間的內容……”
“這好像不難呀,哥哥……”小紫搶道,可是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禁手捂着嘴,臉上失色。
“是呀,本來這個環節不是難事,南北施主是親歷者,找到他就能知道最後的內容,但是……”
大鬍子看着小紫的眼睛,不禁嘆了口氣,“也真是機緣不巧,南北施主被五雷法震暈,把很多事都忘了,最不幸的是,他看見的天書內容,也是在遺忘之中……唉……”。
“所以你來找我,想讓我怎麼能想起那天書內容?”南北想了想,不甘心地道。
“也許有很多辦法,例如據說催眠狀態中,能想起很多本來忘記了的事情。我要不要去看醫生……”
大鬍子道:“這些都不會有用,我也不敢將如此重要的事,交給醫生醫院去冒險。我苦思冥想,跋山涉水,拜師訪友,終於又找到了一種方法——雖然天書壞了,但我還能借助它的一些力量,重啓你的大腦,讓你再經歷一遍你在天書中看到的內容……”
“再經歷一遍?”南北重複着大鬍子的話,咀嚼其中的現實意義。
他突然跳了起來:“什麼?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說……?”
小紫也是一臉赫然,衝着大鬍子急問:“你是說,我們所經歷的這一切,從大哥哥出逃到現在,都是天書中的內容,是大哥哥看見過的內容?”
大鬍子好像鬆了一口氣,他終於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交代得有些清楚了。
“小紫姑娘說得對,情況基本就是這樣。”
小紫和南北面面相覷,茫然無語。
——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