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名士兵只知道那名大人物攔住了電梯的墜落,再次救了大家一命。卻誰都沒有想過,這樣在下方攔住自由落體的電梯,到底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在衆士兵心中,那名輕鬆將火人攆跑的大人物,其武功絕對已經超凡脫俗,即便此人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也完全在情理之中。是以衆人聽到他在電梯側下方喊罵,心裡只有感激,卻並沒有太過擔心。
但當他們看到,那大人物用身體塞在電梯和巖壁中間,用血肉來築起生之道路,用笑容來鼓勵衆人堅強,所有人才意識到,大人物不是神仙,他也是人。
他也會受傷、也會死去,也許,他也像所有人一樣,在死亡面前趕到恐懼。
儘管如此,當電梯攜萬鈞之力從百米高空直墜而下的時候,他還是毅然決然的選擇去拯救衆人,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當衆戰士看到因承受巨大力量而繃緊爆裂的肌肉、看到因衝撞而倒扭過去的傷腿、看到被摩擦得血肉模糊的軀體。原本因得救而感動哭泣,又因首長叫罵而憋回的眼淚,再也不可遏止的流了出來。
方無邪被卡在電梯和巖壁中間欲哭無淚,他這次是真的搬起石頭砸到了自己的腳,暗罵自己怎麼就腦袋一熱,想到用身體扛住飛墜的電梯呢?
救人這個理由當然很偉大,可他方無邪竟然偉大到拿自己的命去救敵人的命,這胸襟……嘖嘖!
方無邪如果現在能騰出來手,定然要給自己狠狠的來一巴掌,讓自己再欠,被碾成肉泥也活該!
這廝本來就後悔得不行不行的了,再看到那些走了狗屎運逃命昇天的士兵各個哭喪着臉瞧着他,還都啪嗒啪嗒的流出眼淚,那模樣分明是哭喪,怒及罵道:“媽勒個吧子的……老子拼死救你們,就是看你們哭……的嗎?”
若是平時,首長有命令,這些士兵別說是眼淚,就算是屎尿都能憋回去。可此時首長說一句話吐了三大口血,這羣硬漢們又感動又愧疚,還有一種理不清、說不明的情緒在蔓延,又有誰能將淚水憋回去呢?
“你還行不行?我們一會拉起電梯,到時候你儘量向後,讓電梯自己墜落下去。”秦武喊道。
“沒事兒,一時半會死不了。”方無邪喊道。
九名戰士沿着巖壁上的懸梯向上攀爬一段停了下來,每個人都伸手緊緊抓住電梯的承重鋼絲,就等着秦隊長一聲令下,用力拉起電梯,讓首長從下方撤出來。
秦武之前在上方拉拽墜落的電梯也出了不少力,否則就算方無邪肉身是鋼鐵鑄就的也不可能讓總重量兩噸多又自由落體的電梯停下來。秦武的兩個衣袖被真氣震成了碎布條,雙手被鋼絲摩得露出了骨頭,此時握緊鋼絲繩,骨頭直接和鋼絲摩擦,疼痛鑽到心裡頭了。可他低頭看了眼更慘的方蘇,自己的這點疼痛就算不上疼痛了。
“三、二、一,起……”
隨着秦武的號子喊起,衆士兵同他共同用力,傾斜的電梯被拉起來一點,再用上一些力氣,就能讓方無邪從抽出身來。
就在此時,下方的實驗室傳來巨大的爆炸聲,之前所有的爆炸和這次相比,完全就是炮竹和導彈的區別。電梯井道劇烈震動起來,一道熾白的焰火裹挾着熱浪從電梯井道下方騰起,而火焰峰頂呈現人形,分明就是那火人引着火焰和爆炸衝了上來。
熱浪襲來的速度極快,而更快的是兩條火焰的長鞭。幾乎是爆炸聲剛傳到衆人耳中,那長鞭就已經甩出,將方無邪攔腰纏住。衆人的力量已經用出,電梯被大家拉起擺正,然後,熱浪就襲來了。
方無邪一拳擊出打碎了一條火鞭,身體一鬆感覺到電梯被拉起,未斷的腿用力一蹬,但相應的那火鞭的拉力也變得大了起來,不只沒讓他重新躍起,還將他向下拉了兩米。
若是沒有那電梯,即便被拉下兩米,方無邪也有時間抽出長弓打退火人,然後向上逃出生天。可惜那電梯實在太重了,他被拉下兩米後,就恰好跑到了電梯下方。而火焰的衝擊波沿着井道向上噴射,一噸多的電梯成了這道火流中的磐石,衝擊波從四周噴涌而上,秦武及九名士兵首當其衝,再也握不住鋼絲繩,電梯轟然向下墜去。
一道身影從電梯側面衝過,十幾道火鞭從那身影裡彈射了出來,好似一條火焰八爪魚,每一個爪子都卷向了一名士兵。
情況緊急,秦武來不及懊悔未將方蘇救出,真氣流動下,長劍倉啷一聲彈了出來。臂長兩尺、劍長三尺,再加上尺許長的罡氣,幾乎長劍出鞘就將這段井道的氣機斬斷。不只是將火人的攻擊封鎖,還順勢一劍斬下,劈入那團烈火之中。
烈火中傳出一聲驚叫,秦武似乎感覺有什麼東西噴射而出,本以爲是鮮血,但噴出的東西遇火而燃,讓原本沖天的火焰更加熾烈,連他也不得不向上避開鋒芒。待他重新定神時,電梯、火人、方蘇都消失在甬道中,只有熱浪、火焰裹挾着漫天塵土從下方涌起,除此外再無一絲聲響。
“秦隊長,我們下去吧?他或許還活着。”有人低聲抽泣道。
“還能活着嗎?”秦武盯着下方的火焰閉口不語,那熱浪一波強過一波,衆人所在位置約在上方三十米左右,仍感到火焰炙面,大汗淋漓。
實驗室早已是一片火海,而他,被電梯砸中,再經此大火不可能還活着。
秦武嘆了口氣,他從秦嶺基地來東北,主要目的是來抓方蘇,然後獲取實驗室資料。此時資料在手,方蘇已死,任務算是圓滿完成,可爲何心裡覺得莫名的難過。
“秦隊長,他,是誰?該如何稱呼?”有人如此詢問。
“他救了我們的命,我們卻救不了他的命……”有人如此自責。
“我們來此執行的到底是什麼任務?是秦家的,還是國家的?”有人如此質疑。
秦武沉默了許久,沉聲道:“他叫方蘇,你們所有人都要記住他。但……”
“但什麼?”
秦武嘆道:“但不要對任何人說起他曾在這裡出現過,因爲,他是個原本不應該出現這裡的人。”
“可他救了我們所有人,秦隊長,你不是爲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要爭他的功吧?”有耿直的士兵問道。
秦武搖了搖頭,如果他要爭功,莫不如直接說方蘇死在了實驗室,之所以讓大家隱瞞方蘇曾出現在這裡的消息,就是他不想讓這樣一個捨己爲人的偉大的人,披上某些不光彩的影子。他要回去暗自查清事實,還方蘇一個青白。
有人見秦武不說話,認爲秦武就是抱着爭功的齷齪心思。也有人知曉秦武的爲人,覺得他不應該是這樣的人,聯想在地下實驗室時秦武“偷襲”方蘇這件事,二人相處的不像是同一陣線,反倒像是敵人,試探問道:“秦隊長,莫不是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方蘇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如果您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我想,所有人都不會聽您的安排的。除非您現在就將我們殺了。”
衆士兵紛紛昂起胸膛,也有人悄悄握住了槍,看樣子誓死也要維護方蘇的功勞,抗爭秦武不正常的要求。
秦武的視線從衆人臉上掃過,看到的是一張張堅毅的面孔,他欣慰的點了點頭,沉聲道:“方蘇救了你麼的命,但他此時的身份並不光彩,最起碼在某些人眼裡,他是個罪犯。事實上,我這次跟你們前來,就是要抓捕他歸案。”
“這不可能,像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是罪犯!”士兵們聽到這個消息都憤怒起來,認爲秦武是在中傷恩人。
“我受命抓捕他歸案,上午的時候曾被他擒下,又被他放了回來。現在想來,他也許是想通過我,調查誰在陷害他。我最初以爲他是個十惡不赦的罪犯,但他已用生命證明了我對他的認定是錯誤的。他當然不可能是罪犯,他所做的事情,我們每個人都看在眼裡,刻在心上。想一想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想一想之前實驗室發生的事情,可以說,他是我秦武這輩子見過最偉大的人。”
秦武說到此,話鋒突然一轉:“但是,在某些人眼中,他就是個罪犯,而且是殺人搶劫,無惡不作的罪犯。儘管這個罪名還未曾公佈於衆,但料想過不了多久,他的照片就會進入通緝網絡系統中。我相信,他一定是被人冤枉的,因此,我懇請大家不要對人說在此地看到過他,這樣讓他死去也披着不光彩的身份。待我離開這裡後,會重新去調查他的案子,絕不會讓他揹着惡名這樣離去。”
衆人一時動容,沒想到這其中有如此隱情。想到方蘇在被人栽贓(衆人沒有人認爲方蘇是罪犯)的情況下,仍是不顧自身安危救下敵對人的性命,這就愈發顯得此人的偉大。
“秦隊長,我們也想爲他出一分力。您能把他的事情詳細對我們說說嗎?”
秦武點了點頭,將他所知道有關方蘇的事情對衆人詳細道來,又對好了口徑,約定了出去後的聯繫方法,這才向地面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