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是間諜？”託尼僵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
他從沒往這個方面去想過，好像潛意識裡的什麼東西阻止了他往那個方面去想。但當有人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可能性，又似乎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這個方向。
甚至出乎他自己意料地，當這句話被從邁克爾口中說出來，他竟然如此簡單地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就好像潛意識深處他早知真相如此。之所以一直沒發覺，只是缺少一個人這樣當面告訴他而已。
託尼·斯塔克呆呆地跪倒在地，就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茫然？震驚？沮喪？對自己意義和價值的懷疑？
或許都有吧，但這都是其次了。此時此刻，當被告知自己根本不是自己所以爲的那個人之後，託尼首先感覺到的反而竟是......如釋重負。
是的，就是如釋重負。
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肩上挑着整個世界的重量，那所有需要他處理的事、需要他承擔的責任，那一切無時無刻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無數個日夜他都沒法入睡，他必須時刻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提防着隨時可能來自未知領域的侵略，他總是必須做出困難的抉擇、必須做出終極的犧牲，因爲他是鋼鐵俠、是這個世界最後的護盾。
因爲全世界都在指望着他。
但就是在此時此刻、這個瞬間，這一切都突然消失了。他突然之間發現，原來這些責任都不是他的而是別人的。
原來他根本就不是鋼鐵俠。
......太好了。
他不再戰鬥不再抵抗，只長舒了一口氣席地而坐，只覺這輩子都似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輕鬆。
“所以我不是託尼·斯塔克。”他說。
“是的，你不是。”邁克爾確認道。
“......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開心了。”託尼——或者說僞裝成他的這個斯克魯爾人——說道，“你發現多久了？”
“沒多久。”邁克爾聳聳肩，“你的裝甲暴露了身份。你們僞裝得確實很出色，這套裝甲和真正的鋼鐵俠盔甲性能和功能上也都相差無幾了，也許確實足以騙過絕大多數人吧，但騙不了我。”
這也是當然的。斯克魯爾人想要僞造一個託尼·斯塔克，但這也做的話就非得連他的裝甲一起山寨不可。然而在上次對抗滿大人時託尼的創世紀戰衣是在邁克爾的幫助下得到了升級的，如今的鋼鐵俠戰衣上應用了不少來自四十一世紀的科技，就連科技遠遠領先於地球的斯克魯爾人也沒法輕易僞造。
所以他們才山寨了這樣一套鋼鐵俠盔甲——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各功能模塊都已實現了完美還原，而實際上全部都只是些似是而非的技術。他們利用斯克魯爾科技仿造了創世紀戰衣的各種武器系統，在實戰中似乎能打出類似的效果，但和正版相比說起來也不過是看起來很像而已，並不是真正的鋼鐵俠。
其他人也許看不出來端倪，但作爲親手將這些未來技術交到斯塔克手裡的邁克爾當然一眼就看出了問題，否則要揪出這個間諜斯塔克還真不大容易。
“所以現在我又算什麼呢？”斯克魯爾人看着自己的手，自嘲地道，“很顯然我不是託尼·斯塔克，我甚至都不是個地球人。但我卻清晰地記得他所記得的一切。我記得被抓進山洞的那一天，記得第一次必須依靠弧形反應堆維持心跳的感覺。我記得第一次穿上MK2號翱翔天際，記得成爲神盾局長的那一天，記得我親自做出最困難的選擇、不得不和最好的朋友兵刃相向......這一切感覺如此真實，就好像......就像是我自己一樣。”
他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但我不是他，對嗎？我是一個間諜，一個該死的外星間諜......但我根本都不記得。我不記得關於斯克魯爾人的任何事，我都忘記了要如何變回原本的臉......”
“這沒有關係。”邁克爾說，“斯克魯爾人不可能真的刪除你所有的記憶、真的就讓你徹頭徹尾地變成託尼·斯塔克——這樣做就失去間諜本身的意義了。你的記憶並沒有被刪除，只是被藏在了潛意識裡。要喚醒你原本的記憶、恢復你原本的身份所需要的只是一個開關，一個契機，就像是個催眠一樣。”
“所以你是說，只要開關被觸發我就立刻會恢復自我、變回那個見鬼的外星間諜。”斯克魯爾人苦笑了一下。
就算知道了他的實際身份是外星間諜，但至少此時此刻，他的身心都還是託尼·斯塔克，一個徹頭徹尾的地球人。他當然沒有理由去爲了一個自己壓根沒印象的外星帝國出賣地球。
“也不是必須如此。”邁克爾低着頭，平靜地看着他，“我時常跟人說，我們總是可以決定自己將成爲什麼樣的人。我們從來不必爲他人所左右，我們是誰只取決於自己。”
斯克魯爾人沉默了片刻。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他擡起頭，問，“雖然我是個間諜，但你也知道我現在什麼都想不起來。我幫不上你的忙......”
“這個方面不用你操心了，我們有擅長於探查思維的專家，只要是裝在你腦子裡的東西，就算是一百年前的記憶她也能翻出來。”邁克爾說道，“但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決定。這場戰爭，你希望誰能取得優勢？是斯克魯爾人......還是地球？”
邁克爾之前就研究過斯克魯爾人的生理，他發現這羣變形人的大腦構造和其他種族也十分與衆不同，或許也正是由於這樣的結構他們的擬態纔沒法被精神探查識破。也正因如此，要想窺探一個斯克魯爾人的大腦非得是對方本人自願的不可，否則就算是用精神力把他們的大腦燒成漿糊也得不到半點訊息。
所以一般來說，想要從斯克魯爾人的腦袋裡得到情報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這個斯克魯爾斯塔克就是個絕佳的入手對象。他壓根不記得自己是斯克魯爾人，答應合作的機率極高。另外被安排到“冒充鋼鐵俠”這樣的絕密任務，他本人在斯克魯爾帝國內很可能也有不低的級別，或許會知道不少機密事項。
果然，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做出了決定。斯克魯爾人擡起頭看着邁克爾：“我要怎麼做？”
邁克爾退後了兩步。
“女巫。”邁克爾道，“後面是你的工作了。”
旺達無聲地走了出來，點了點頭：“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