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人間界的午夜時刻越來越近,在距離人間界極其遙遠的某個地獄維度中,坐在燃燒王座上的三宮魔,也正準備再次將投影扔向人間,完成契約的最後一步。
說起來,地獄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一個世界。
實際上,地獄的概念要比凡人們想象的更廣闊。
它由很多個維度組成,每一個維度都相當於一個完整的世界,而這些維度則被不同的地獄君主統治着。包括名聲很大的地獄七君,又比如一些名不見經傳,但實力同樣強悍的魔鬼或者惡魔,最後就是地獄裡最大的異類三宮魔。
三宮魔差不多算是所有地獄君主裡最強大的那一撮了,它鄙夷其他君主,卻又渴望地獄之王的位置,不被惡魔和魔鬼喜歡,它自己也不喜歡自己那些同類。
它蠻橫粗野,行事瘋狂,讓魔畏懼。
“時間快到了。”
三宮低沉如雷鳴的聲音,在充斥着岩漿火焰的維度中迴盪着,讓那些躲在陰影中的邪魔們畏懼的低下頭,不敢去直視三宮魔的毀滅威儀。
這個地獄維度很奇特,並非由完整的大陸和熔岩之海組成。相反,一個又一個的浮島,被用粗大野蠻的鎖鏈束縛連接在半空,如同一座座被赤紅色毒煙覆蓋的懸空島嶼,懸掛在在這方灼熱之地上,組成了一片光怪陸離的景象。
“凡人的靈魂總是手到擒來,但今夜,又一件珍寶將落入我手。”
在最大的浮島上,在那無盡灼熱的氣息中,三宮魔坐在王座上,它得意的眺望着人間,在今晚,它又將擁有一個潛力巨大的“兒子”。
但就在三宮準備扔出投影的那一刻,在它龐大的意志之海中,它突然又聽到了另一個虛弱的呼喚。
那是一些歌頌地獄之王撒旦的誦唸聲,僅僅是聽到那個名字,就讓三宮魔感覺到極端的厭惡。
那應該是人間界的一羣魔鬼信徒搞得祭祀把戲,但不知道爲什麼,他們明明是向地獄君主之一的撒旦獻祭,但卻又傳到了三宮魔耳中。
但這也引起了三宮魔的興趣。
它和撒旦是競爭對手,它們都在渴望着地獄之王的寶座,如果這件事和撒旦有關,沒準它也能從中牟利。
魔王分出一縷精神,順延着那來自人間界的呼喚,將自己的意志降臨在那遙遠的邪神祭祀的現場。卻愕然發現,那羣見鬼的邪教徒們,正圍着一個不着片縷的年輕女人在誦唸着撒旦之名。
看起來,那個美麗的女人就是祭品。
呵呵,這些凡人可真會玩...
把自己的同胞當做祭品獻給異域的生靈,渴求得到外物的“賜福”,還有比這更滑稽的事情嗎?
那個赤.裸的女人,被安放在一處古老的石臺上,她眼中閃耀着驚恐,卻被鎖鏈鎖住軀體,無法掙脫,只能在那詭異的誦唸聲中無助的哭泣。
而在那石臺之下,繪製的是粗劣而且錯誤百出的邪神印記,三宮的投影一眼看去,就發現了不下30處錯誤。
怪不得三宮能聽到他們的呼喚,這羣不專業的邪教徒,完全搞錯了符文的搭配順序。
這這就像是給領導打電話彙報工作的時候,撥錯了號碼一樣尷尬。
但...還能對這些軟弱而又愚蠢的凡人有多麼高的期待呢?
他們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三宮魔的意志懸於半空,他打量着那個被作爲祭品的年輕女人,那個女人美麗的皮囊對於三宮魔來說毫無意義,它真正在意的,是那個女人的靈魂。
而這乍一看之下,三宮魔頓時就從王座上站起了身。
這個女人...很獨特。
她身上有一股真正屬於撒旦的氣息,她應該和撒旦接觸過,或者乾脆就是撒旦在人間界刻意培養出的“種子”。
也怪不得這羣邪教徒會將這個女人作爲祭品,要獻給撒旦做“魔鬼新娘”。她的生命,很可能就是爲這個時刻而存在的。
三宮魔臉上四隻暗紅色的眼睛同時亮起,它感覺到,也許,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正在向它敞開大門。
“被魔鬼的力量充盈着軀體,一個完美的溫牀,也許,你能爲我誕下一名真正的惡魔王子或者公主。”
魔王嘎嘎笑着,一個邪惡的計劃飛快的出現在它腦海中,如果,他佔有這名“魔鬼新娘”的話...
哈哈,那不但可以破壞撒旦的謀劃,還能增強自己的力量,最重要的是,它能狠狠的羞辱高傲的撒旦,讓它成爲一個連自己的新娘都保護不了的地獄君主...
真是完美啊!
三宮魔走下王座,惡魔的外形緩緩改變,很快就再次變成了那白髮男人的樣子。
他伸手撥動空間,以自己龐大邪惡的意志響應了那羣邪教徒的召喚,它要前往現世,臨幸自己的“新娘”了。
“那是真正繼承了三宮魔偉大血脈的後裔...啊,那是一把鑰匙...一把通往至高力量的鑰匙!”
魔王的身影邁過燃燒的火焰漩渦,以地獄君王的姿態出現在了現世之中,他的降臨將那些邪教徒們異常惶恐,也讓那被束縛在祭壇上的女人眼中充滿了驚恐。
今晚,三宮魔要釋放自己的慾望,至於梅林...
在真正的地獄之子或者地獄公主即將降生的時刻,他已經不重要了。
但這不意味着三宮魔會放棄這個新收的“兒子”。它不會浪費每一分力量,因此,在它進行自己的“洞房花燭”之時,它的一名下屬,將代替它,前往現世,收取梅林的靈魂。
但問題就在於...
“不見了?”
人世間的三宮魔,擁抱着因爲黑暗魔力而意亂情迷的“魔鬼新娘”,他以人類形態享受着美好的時光。但來自下屬的壞消息,卻讓三宮的好心情立刻變得糟糕起來。
魔王帶着一絲憤怒質問到:
“什麼叫不見了?”
雖然遠隔萬里,但三宮魔的憤怒還是通過這魔物的精神鏈接,幾乎完全壓在了那頭降臨科爾森農場的惡魔爪牙的身上。
那是一頭高階惡魔,猙獰扭曲,完全符合傳說中醜陋的惡魔形象。
而從它那很像是三宮魔的正方形四眼來判斷,這傢伙體內應該也有三宮魔的魔力在流轉,它也是三宮魔真正的“兒子”之一。
此時,這身高4米多,全身長滿了黑色的肌肉還覆蓋着堅固角質的地獄之子爪子裡,捏着梅林和三宮魔的卷軸。
它站在科爾森農場的前方,在那張開的四隻眼睛中,狡詐惡毒的光芒不斷的流轉着,但此時它卻充滿了恐懼。面對三宮魔質問,這高階惡魔不斷的用自己的魔力在眼前的農場中來回搜索着,但農場裡除了那些牲畜之外,根本沒有梅林的存在。
連他的氣息都沒有!
就像是...就像是梅林這個生命,在一夜之間就被徹底抹掉了一樣,更像是,他好像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至高無上的陛下,我只能說,我完全沒有發現那個叫梅林的靈魂。”
地獄之子顫顫巍巍的回答到:
“要麼是他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要麼,就是有我們不知道的力量,截斷了您留在他身上的印記,以我的力量,還無法破解這種氣息的封閉。”
“廢物!”
一聲低沉的呵斥伴隨着女人的呻吟傳入了這地獄之子的腦海中,三宮魔從來都不是一個仁慈的惡魔君主,它的懲罰來的如此的迅速,如此的沉重。
那扭曲猙獰的地獄之子就像是被雷擊一樣,它痛苦的蜷縮在地面上,它全身的血肉都在翻滾,在血與肉和濃濃黑煙間來回轉換,它體內的力量毫無疑問的失控了,因爲那力量,從來都不真正屬於它。
三宮魔可以賜予自己的“兒子”們力量,它自然就可以輕鬆的收回它們,或者是控制它們,來懲罰那些辦事不利的傢伙。
“噗”
這地獄之子張口噴出了一口帶着內臟碎片的鮮血,但它不敢發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音,生怕引得三宮魔再次發怒。
但說實話,對於梅林“失蹤”這件事本身,三宮魔也有自己的考量。
就如同它會抓住一切機會來打壓地獄裡的其他君主一樣,每一個地獄君主都不是省油的燈,它們也會反擊。
而三宮魔估計,梅林的失蹤,很可能就是其他某個地獄君主動的手腳,畢竟,梅林那樣經歷過死亡的純粹靈魂,是每一個君主都想要得到。
堪稱奇貨可居。
“撕碎卷軸,釋放魔力!”
三宮魔在地獄之子的腦海中命令道:
“我得不到的東西,其他人也休想得到!抹掉那個靈魂!徹底撕裂它!”
“遵命,我的陛下。”
遭受重擊的地獄之子謙卑的跪在地面上。在三宮魔的意志沉寂後,這地獄之子將爪子中的卷軸放在眼前,它的四隻暗紅色的眼中閃過一抹憤恨,它的爪子用力,在暗紅色的細碎閃電跳動中,那用惡魔語書寫的卷軸徹底被撕碎。
那被撕碎的羊皮紙化爲燃燒的火焰,在地獄之子身邊跳動着,就像是被點燃的蝴蝶,在燃燒之後,便逐漸熄滅
。這代表着契約被撕毀,而作爲承載契約的靈魂,梅林的靈魂也會因爲契約的毀掉,而被三宮魔暴走的力量徹底撕裂。
那決計不是凡人能承受的代價。
不管那傢伙躲在哪,他都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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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科爾森農場數十公里之外的荒野上,梅林有些不安的駕駛着洛拉,在荒野上飛速前行。
魅影陌客警告過他,在午夜時分到來時,在三宮魔的契約成立時,一定要遠離凡人。
但梅林並不清楚這些超自然生物所謂的“遠離”是指多遠,因此梅林便決定距離自己的家人和其他凡人越遠越好。
離開醫院之後,梅林就駕駛着洛拉一路衝入威斯康星州的荒野中。他一路踩着油門,而被他親手修復的洛拉也沒有讓他失望,這臺1962年的跑車在更換了引擎和零件後就像是得到了新生,它的速度快極了,在兩個小時的狂奔之後,梅林早已經離開了麥迪遜縣區。
他不知道自己來到了哪裡,他也完全不在乎。
手錶被梅林掛在駕駛盤上,那分針與時針的每前進一格,都會讓梅林感覺到壓力驟升。
可能會死亡,並不是最悲慘的懲罰,明知道自己的死期,卻還要一分一秒的等待那時刻的到來,換句話說,在所有的等待中,等死,永遠是最悲慘的。
“咔”
時針和分針在這一刻驟然合攏,梅林也猛地踩下剎車,伴隨着洛拉的輪胎和地面的摩擦,在劇烈的震動中,梅林停在了荒野中。
在他眼前的手錶上,午夜已到。
他坐在駕駛座上,周圍的荒野上一片死寂,只有月光照耀在這冰冷之地。
梅林看着四周,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了一些,他的身體僵硬,他閉上眼睛,等待命運的降臨。
就好像是菲爾喜歡看的那些超級英雄漫畫裡的離奇故事,就像是那些超級英雄一樣,通過詭異的方式,得到詭異的力量。
是火焰?
還是煙霧?
又或者,生不如死的痛苦?
梅林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但閉着眼睛等了好幾分鐘,梅林發現除了維持這個姿勢讓自己的肩膀有些痠痛之外,並沒有其他事情發生。
他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手錶,時針和分針的交錯已經來到了12:09,快十分鐘過去了,還是沒什麼事情發生。
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安全了?
還是說,事情其實已經發生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但不管是哪種情況,這都讓梅林松了口氣。
他伸出手,將車的後視鏡向下扳了扳,他看着那鏡子中的臉,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稍有些消瘦的臉頰,那是他自己,那是梅林.萊利。
他沒有變成一頭怪物,也沒有被恐怖的魔法殺死,他熬過去了!
這一刻,梅林緊張的內心驟然放鬆。
他伸出手,拿起駕駛臺上的煙盒,拿出一根香菸,在夜色下的點燃。又將洛拉新換上的車載電臺扭開,一首傑克遜的新歌在這夜色下的荒野上響起。
梅林靠在駕駛座上,握着香菸的左手搭在車門上,另一隻手握緊方向盤,踩下油門。
洛拉發出一陣陣轟鳴,這輛漂亮的紅色敞篷車在荒野上劃過一個圓弧,梅林準備返回麥迪遜,他要去醫院,陪着自己受傷的父親和疲憊的母親。
然後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開學季,準備前往紐約,開始自己的人生。
然而...
就在洛拉即將加速的那一刻,梅林夾着香菸的兩根手指上,突兀的出現了一團暗紅色的火苗,將香菸連同他的手指一起,捲入了那突然爆發開的地獄之火中。
午時...
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