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內心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這種東西一般被稱爲慾望,而慾望,是無法填滿的,在神話中,這種感情被稱爲人與生俱來的原罪,並非是沒有道理的說法,因爲慾望本身,就是伴隨着生命的誕生而出現的,是我們的本能,是我們流淌在骨子裡的獸性體現。
當你有10塊錢的時候,你會渴望100塊,然後是1000塊,最後是1W塊,這還只是金錢,在人類的感情和生活中,總有很多東西,要比金錢更重要...而這種對於重要物品的渴求,也會顯得更加危險。
而生命中同樣有很多東西,是你失去了就很難找回來,而且失去的時間越久,就越痛苦,比如珍愛的寶物,比如愛情和親情,這是人類最純真無瑕的美好感情,在很多時候,它都能驅使人類創造出奇蹟,但反過來,從這些美好感情裡衍生出的黑暗,也會可怕到讓人難以想象。
“喂,局長,下城區的地下賭場已經被摧毀!”
通話器裡傳來了探長斯旺幹練的聲音,將處於走神中的戈登驚醒,後者抓起通話器,低聲說:“那就收隊吧,斯旺,注意把主要的涉案人關進警局。”
“那剩下的人呢?局長,我要不要把他們也抓起來?”
斯旺探長的聲音聽上去非常有幹勁,但他的要求卻被戈登一口否決:
“不!不需要,把他們都放了吧。”
“什麼?”
斯旺探長的聲音猛地提高了好幾度,這個有些嫉惡如仇的年輕人在這一刻不顧及兩者的身份,不忿的喊到:“怎麼能這麼做!局長,我們不能放任他們...”
“那你想怎麼做?斯旺,告訴我!”
戈登的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如果我們把每一個抓住的賭徒都送進監獄,不需要3天,整個哥譚的監獄就會爆滿!那裡只是關重刑犯都已經不堪重負了!你讓我到哪裡去找值得信賴又願意冒着危險去審訊他們的警員?你和你的兄弟們又要加幾天班才能把他們的事情審訊完畢?在你們爲一羣毫無意義的賭徒忙碌的時間裡,又有多少人會遭受到更危險的威脅?”
這一連串犀利的反問讓正義上頭的斯旺探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而戈登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有些過了,於是他停頓了片刻,就低聲說:
“斯旺,我知道你在中央城警局乾的很不錯,我也能理解你抱着一顆保護正義的心調職到哥譚,到底想做些什麼,但是你知道上一個這麼想這麼做的人的結局是什麼嗎?我很看重你,真的...我不想讓你成爲第二個哈維.登特!人人都在傳頌他的事蹟,但那又怎麼樣?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這裡是哥譚,斯旺,這裡有一套屬於自己的規則和禁忌,這裡和其他州的任何城市都不一樣!在這裡,你想要成爲英雄,就要先拋掉你之前的所有經驗,聽我說,把那些混蛋送到警局,然後回去休息!這是命令,斯旺探長。”
對面沉默了片刻,斯旺的聲音傳來:
“是的,局長,但我很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沒人會甘心...”
戈登走到辦公室窗戶邊,看着哥譚的夜色,他舒了口氣,輕聲說:“但這就是哥譚,去吧,我批准你的5天休假了,但願這能讓你心情好一些。”
幾分鐘之後,戈登放下了手裡的通話器,他疲憊的靠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將滿頭白髮的腦袋靠在了椅子上,託失蹤的哈維.登特的福氣,這兩年有越來越多被正義感召的年輕警員會選擇來哥譚體驗一下,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會被哥譚窮兇極惡的罪犯嚇得屁滾尿流,儘管現在的罪犯和當年的超級罪犯們,甚至是當年的哥譚黑幫相比,弱的簡直不是一星半點。
不過戈登卻不討厭這回事,實際上,只有真正被危險考驗過,他才能確定哪些人是真正值得培養的的,哪些人是靠不住的,介於哥譚一直很糟糕的治安,他非常需要有能力,而且能獨當一面的警員和探長。
“艾迪.斯旺...”
戈登摘下眼鏡,揉着額頭,默唸着這個名字,斯旺探長,年僅24歲,之前是中央城的探長,這算是平級調動,那是個很有正義感的年輕人,工作能力極其出色,戈登想要重點培養他,但每次看到斯旺,戈登都會想起哈維...這讓他一直不敢將斯旺推到更重要的位置上。
他害怕重蹈覆轍!
雖說現在的哥譚黑暗勢力遠不如以前,但斯旺身邊也沒有蝙蝠俠和紅色.魔鬼幫助他...而且就算是蝙蝠俠和紅色.魔鬼同時出馬,哈維卻還是...
“唔...等等再看吧。”
戈登強打起精神,他重新戴上眼鏡,準備開始今晚的熬夜工作,戈登已經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回過家了,實際上,在他把自己的兒女送到國外上學之後,他內心裡就一直在抗拒回去那個空蕩蕩的家,在上一次和邪惡的對抗中,他失去了他相濡以沫的妻子芭芭拉,他永遠無法忘記那個夜晚,那一夜,他失去了生命裡的一部分。
每一次回到自己的房子裡,他都會想起曾經和芭芭拉度過的時光,這種甜蜜的回憶和冰冷現實的碰撞,總會讓戈登有種痛苦的恨不得自殺的瘋狂。
但他不能...再失去了摯愛之後,除了自己的兒女之外,哥譚,就是他最後的信仰。
不過今晚不管戈登怎麼集中注意力,他的眼神都沒辦法在文件上停留太久,他的內心還裝着另一件事情。
“砰”
戈登局長煩躁的將手裡的筆直接掰斷,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似乎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最終,他閉着眼睛,摘下眼鏡,伸手打開了手邊的抽屜,從其中取出了一封摺疊起來的黑暗信函,僅僅是從外觀上來看,這封信落在他手裡應該時間不短了。
他將其打開,那上面是並不長的一段話:
“親愛的戈登局長: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應該已經注意到了哥譚的現狀。對於你這樣優秀的警員而言,我從未奢望我們的活動能瞞過你的眼睛,沒錯,我們在策劃一些事情,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們要奪取哥譚!但並不是爲了摧毀...實際上,我們只是單純的想要復仇,而你,你肯定知道我們要向誰復仇。”
“在看到這裡的時候,我覺得你內心肯定想着如何剷除我們,但相信我,你不必這樣!因爲你有更好的選擇...關於你溫柔賢淑的妻子,芭芭拉.戈登女士,失去摯愛的滋味的我很清楚,那是足以打垮任何勇士的痛苦,我們一直在關注你,我們也很清楚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
“讓我來告訴你吧,讓死去之人復活並非天方夜譚,而我,我們有足夠的能力做到這一點!我現在沒辦法讓你證明,除非你相信我...或者,你可以向魔鬼幫詢問,但我可以保證,他們做不到這一點!”
“現在,做出選擇吧,戈登先生,是你的城市更重要,還是你的妻子更重要,很遺憾讓你再次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但...這是必要的!”
在這封信最後的落款之上,還有個拙劣的笑臉,以及一句讓戈登看了就會忍不住怒火和仇恨的話:
“你不會真的以爲一切的罪魁禍首小丑死了吧?不,他沒有!在你的好朋友賽伯.霍克的保護下,他活的很好,很滋潤,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如此的不公平,像他那樣的人,早就該死掉了,但你偏偏卻沒辦法親手復仇...不過別擔心,現在,我同樣把這個機會交給你...”
“做好決定之後,來聯繫我們吧,戈登局長...我相信,我們會成爲真正的好朋友的。”
“呋...賽伯.霍克,你真的...真的和小丑...”
已經戒菸很久的戈登從抽屜最深處摸出了一根雪茄,他以一種極其放鬆的姿態靠在椅子上,點燃,深吸了一口煙氣。
“咳咳咳”
一連串咳嗽聲打破了辦公室的寧靜,憋得臉色通紅的戈登將手裡的雪茄放在眼前,在辦公室並不算光明的燈光之下,任由醇厚的煙氣散落的到處都是,他的眼神變得混沌而迷離,維持着這個姿態過了足足5分鐘,就像是在思考未來的哲人,又像是一具被抽離了靈魂的肢體,只留下一具空殼在這燈光之下。
這就是掙扎,內心最深處,兩個聲音在瘋狂嘶吼着,一個讓他拼盡一切去復仇,另一個讓他維持現狀,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問題在於,真的能夠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嗎?親眼看着最親愛的人在眼前墜入火海,卻無能爲力,然後又被一個被認爲可以信賴的朋友背叛,這一切,他遭受的一切苦難和折磨,他忍受的一切背叛和謊言,他身上的一切軟弱和羞辱...真的可以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嗎?
如果是你,你會選擇忍受嗎?
“砰”
戈登站起身,推開椅子,拿起桌子上的手槍,放在手裡反覆看了幾次,這把槍跟在他身上已經好多年了,飽飲匪徒的鮮血,卻從未爲自己的主人真正做過什麼事情。
如果你的大半輩子都在爲光明付出,那麼你註定很難抵抗墜入黑暗的誘惑,如果這誘惑還不夠,那麼就再加一絲最美好,你最珍視的事物的誘餌...這是個光明正大的圈套,但現在,戈登覺得自己已經無路可退,前方更是沒有其他路能走了。
他深吸一口氣,將雪茄在菸灰缸裡狠狠摁滅,然後將手槍裝進了口袋裡,取下大衣披在身上,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辦公室,眼睛裡閃過了一絲動搖,但下一刻,他似乎因爲這種動搖感覺到了恥辱,惡狠狠的一拳砸在牆上,鮮血從指縫間流出。
很疼,皮膚被擦破,血肉和牆壁的摩擦很疼,但那甚至比不上戈登內心承受的千分之一!
“雖然很艱難...但我畢竟做了決定。”
“砰”
辦公室的燈光在這一刻徹底熄滅,在外圍的走廊上,一道孤獨而沉默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徹底消失在拐角,就像是步入地獄一樣,一步一步,毫不停留。
驅使人不斷向前的,永遠不是絕望,希望...這纔是最惡毒最有效的計謀,希望迸發出的力量可以將一個人從地獄裡拖出來,同樣可以將一個人推入其中。
戈登局長是個各種意義上的好人,一個正派人,一個體麪人,他也許正在左右搖擺,但很遺憾,在這個夜晚,他已經走上了另一條路。
一條看不到未來方向,也看不到光明和黑暗,無人知道通向何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