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兩人道別之後,蘇明站在自己還在冒煙的破車前,看着兩人的車子漸漸離去,隱約還能看到克拉克和露易絲好像還在車廂裡鬥嘴,稍微有些羨慕。
可惜,作爲最底層的狗仔,他根本不可能有搭檔,要不然真的有一天找到了大新聞,從富豪苦主那敲出大錢來,難道還要和搭檔分賬麼?
娛樂圈新聞,別人怎麼寫不知道,蘇明這裡是‘只有一張圖,內容全靠編’。拍照只要他一個人就能做好,也不用採訪當事人,報道完全是看圖說話。
什麼真實性和記者道德,成爲狗仔的第二年就被他吃了。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就算你人格再偉大,沒有錢也沒有人看得起你,這纔是真實。
“要是真的有超級英雄就好了......”
嘆了一口氣,蘇明轉身走進破舊的公寓樓裡,現在的時間是晚上12點多了,距離正常下班時間已經過去了5個小時。
陰森潮溼的樓道里,總有一種奇怪的臭味在瀰漫,而且樓道里的燈也壞了,只能摸着牆壁上樓。
“謝特,誰又把燈泡偷走了。”
罵歸罵,但附近的街區就是這個樣子,別說是無主的燈泡被偷走,搶劫殺人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過。
上了幾層樓,終於來到了自家門前,蘇明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摸摸自己的臉。
還好,除了身上有些煙燻培根的味道之外,完全沒有車輛起火的狼狽,他不想讓她擔心。
可是車子終究還是報廢了,不管了,總會有辦法的。
蘇明掏出鑰匙開門,走進了房間。
他租住的公寓是老式的樓房,就是紅磚堆砌的那種,而且面積很小,除了廚房和衛生間之外,只有一個小小的房間,能夠擺下一張雙人牀,一張短沙發,一張茶几還有一個電視櫃。
當然,還有他報廢的電腦,還在一個牆角,他一般得坐在牀上使用。
“嗯......嗯!”
一進門,他就聽到了一個女聲,像是在用力推動什麼東西。
他笑了一下,關好門,打開了燈。
“小戴,怎麼不開燈?”
只穿着短褲和背心的戴安娜見到他回來,有氣無力地把自己掛在沙發扶手上:“晚上我看電視的時候,沙發腿斷了一根,我想把沙發擡起來,可是我搬不動。”
她的長髮紮起了馬尾,漂亮的臉上都是汗珠,氣喘吁吁地說道。
蘇明走了過去,低頭一看,果然是那樣,沙發是二手貨,當初買來的時候就有一條腿不太穩當,蘇明給它敲了幾顆釘子加固了一下。
可看來今天終於還是頂不住了。
“我來吧,你上牀去。”蘇明把相機放在地上,脫掉外套丟在牀上:“你是不是又在看電視的時候在沙發上跳了?”
戴安娜讓開了位置,不過並沒有去牀上,而是穿上拖鞋進了廚房:“我沒有,不是我,別胡說。”
她的聲音傳了出來,像是有些心虛,然後就是爐竈的點火聲傳來。
蘇明把沙發翻了過來,從牀底下找出工具箱,取出帶孔鋼板和螺絲來,開始修沙發腿。
不算是大問題,至少還能湊合一段日子。
就在他修好沙發,翻過來重新試坐的時候,戴安娜也舉着兩個盤子回來了。她把盤子塞給蘇明一個,裡面是拌了番茄醬的速食意麪,這就是兩人的晚餐。
戴安娜和他年齡差不多,兩人是大學同學,而且都是學藝術的,在學校時就勾搭在了一起。
畢業之後,蘇明轉行當了狗仔,戴安娜還是堅持在繪畫技藝上鑽研。
她的身體不太好,據她說是小時候得過重病,長大後肢體也沒有力氣,除了在家寫寫畫畫之外,她幹不了別的工作,就是出門都對她來說很危險。
不過這也沒關係,兩人雖然過得苦了點,但是很幸福。
接過盤子,蘇明替她擦擦臉上的汗,在小臉上親了一下:“以後再出這樣的問題,等我回來解決,你不要幹力氣活。”
戴安娜也笑着親回他一口,眼中閃過一絲失落:“沒事,我只是想試試,以後不會了。”
“那就吃飯吧,太晚了。”蘇明拿起了叉子挑麪條,但這番茄醬太稀了,只能說是番茄汁。沒辦法,窮人的生活,就連番茄醬也只能買便宜的。
戴安娜吸着麪條,把話題引到了其他的方向,她的大眼睛總是看着蘇明的臉。
兩人都在說自己今天做了什麼,基本都是蘇明在說,她只是聽着。而戴安娜的工作一目瞭然,一副半成品的畫作就在畫架上,靠着窗戶的邊緣。
那是一副奇怪的畫,看起來像是在一個半球型上插了幾根柱子,而且色彩非常繁複,一層層顯得很是凌亂。
“這是什麼?吸溜......”蘇明擡頭看了一眼,畫架旁邊的電視里正在演着超級英雄連續劇。
戴安娜把自己的額前髮絲挽到耳後,嘴角的番茄醬她用小舌頭舔了回去:“我也不知道,昨晚它出現在我的夢裡,應該是什麼建築,但是我就是走不進去,像是被什麼隔離出來了。”
“這樣的建築......蒙古包嗎?”
蘇明歪着頭看了看,除了在歷史課本上,他可沒見過這種建築。
戴安娜嘴裡嚼着麪條,吃得很慢,她細聲細氣地說:“聽說有些地方的墓地是這個形狀的,也許這是座墳。”
蘇明用腦袋輕輕頂了她一下,露出不高興的表情來:“別瞎想了,你的病早就好了。”
“希望如此吧,可是我總使不上力氣......”戴安娜嘆了口氣,她的食物份量很少,現在已經是空盤子了。
“沒事,只要以後慢慢鍛鍊,總會恢復的,你不是說小時候還坐輪椅的嘛,現在行動已經很正常了。”
蘇明安慰道,雖然知道這應該已經是窮人能達到的最好康復效果了,可是還是要給戴安娜更多希望。
“謝謝,親愛的。”
戴安娜笑了,把盤子放在茶几上,腦袋靠上了蘇明的肩膀。她感覺很幸福,雖然生來就身體不好,但是能遇到對的人,一樣是上天的恩賜。
蘇明也放下空盤子,在她額頭上印了一口,留下一個紅圈圈:“我應該做的。”
“唉呀.....討厭,黏糊糊的。”她輕輕拍了他一下,快步走到衛生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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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刺眼的陽光照在蘇明的臉上,又是新的一天。
半夢半醒之間,他感覺鼻子有些癢,睜眼一看,原來是戴安娜壞笑着用長頭髮在撓他。
她用一隻手撐着腦袋,上半身赤果果地露在被子外,兩團碩大的柔軟半遮半掩地擠在牀墊上。
蘇明眯着眼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嘴裡輕輕咬了一下:“到時間了?”
“還早......”戴安娜翻了個身,把頭放在他胸口上:“不過你昨晚沒有盡興,我現在恢復過來了,可以繼續嗎?”
“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生孩子,我們昨晚討論過這個問題了。”原本還有些高興的蘇明拉下了臉,這根本不是爲了親近,小戴這是在自殺。
以她的身體情況,別說生孩子了,估計妊娠反應就會要了她的命。
戴安娜的腦袋動了動,擡起頭來用大眼睛祈求地看着他:“可是我不知道自己還能陪你多久,我隨時都可能死掉,我想要孩子......”
“夠了,你不會有事的,就這樣。”蘇明把她挪開,翻身下了牀,自顧自地去衛生間洗澡。
戴安娜脫力地趴在了枕頭上,又失敗了,斯萊德明顯不想談這個。都怪她的身體太差,拖累了兩人。
蘇明給身上打着香皂,接着用只有一點溫度的水沖洗着泡沫。
從前些天開始,小戴彷彿就覺得自己可能活不長了,她總是纏着想要一個孩子,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問她她也不說,只是抿着嘴祈求地看着他。
但這件事沒得商量,就算不要孩子,也輪不着她去玩命。
洗完澡出來,蘇明發現戴安娜還用被子蒙着自己的臉,躺在牀上耍賴,他笑着搖了搖頭,自己去廚房準備了兩人的早飯,自己吃下去一份,然後把一份端到牀邊。
“起來吃飯吧?”
“不要.....”戴安娜撅着嘴扭過頭去。
“唉,真是的,我下午早點回來,咱們去醫院檢查後聽聽醫生怎麼說,如果專業人士說你可以,我們就要孩子,行麼?”
“好,那你不許反悔。”戴安娜高興地坐了起來,雪白的皮膚在陽光下顯得十分耀眼。
“不會的。”蘇明在她小嘴上親了一下:“你吃飯吧,我得上班去了,沒有車子,公交車需要更多時間。”
“嗯,早點回來,愛你。”戴安娜蹭蹭他的臉,柔弱地笑了。
蘇明笑着和她告別,揹着相機走出自己的家,又一次沿着充滿腐朽氣味的樓梯走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還沒有下幾層樓,他就遇到了一隊全副武裝的警察,堵死了整個樓道。
“嗯?”
蘇明看着他們手中的衝鋒槍和防爆盾,心裡稍微有些發慌,是他居住的樓裡有什麼恐怖份子嗎?這陣仗也太大了。
他後退了幾步,往牆邊縮了縮,連臉都側了過去,給對方騰出更多空間。在附近的街區裡,最好不要管閒事,也不要看熱鬧,他還要去賺錢養家呢。
可是那些警察們根本沒有通過的意思,反而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
“不許動!舉起手來!”
蘇明左右看看,周圍沒有別人,他指了指自己的臉:“我?”
“不許動!說你呢,雙手抱頭轉過身去!”幾把衝鋒槍槍口都對準了他,開保險的聲音連成一片,像是隨時都會把他射殺當場。
“我.....警官,這一定是誤會,我.......”蘇明舉起了雙手,放在腦袋後面,腦海中一片混亂。
這些警察是衝他來的,可是他什麼也沒做啊?
但他沒有更多的解釋時間了,幾個比克拉克還要強壯的警察撲了上來,掏出手銬就把他雙手反銬在一起。
“斯萊德·威爾遜,你因謀殺星球日報主編菲舍一家七口被捕了,你有權利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爲呈堂證供。”
警察向他宣讀了他的權利,而後一個黑色的布頭套就罩在了他的頭上,一羣人架着他離開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