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也是懸掛在天上的色塊,看起來還有些像是菊花的花瓣,只不過是發着光的。
因爲這是夕陽下的小鎮,所以構成陽光的色塊看起來比較紅,它們的光讓小鎮看起來也多少帶着些紅色。
坐在桌子旁邊的生物歪了一下腦袋,她似乎在觀察喪鐘,但很快又搖了搖頭,在夕陽下,這隻有大概輪廓的人形居然還體現出了一些美感。
“你沒法反抗祂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喝咖啡的女顧客也不說話了,她似乎從三維回到了二維,也就是變成了畫作中的一個平面剪影,和之前海邊的紳士一樣的狀況。
也不知道是他們主動逃避了,還是因爲說話被迫害了,但蘇明比較傾向於前者,因爲他沒有感覺到對方的情緒,沒有恐懼也沒有悲傷,只有平靜。
但也可能是這些高層級的存在本身就沒有情緒,或者說,在他們眼裡,自己其實不是活物?
“我有個猜測。”蘇明靠在椅子上,用手摸着抽象畫風的圓桌,打量着對面變成平面的女子,看着構成她臉部的斑駁色塊:“有時候我看書的時候,高興了也會對書裡的角色說句話,但很快就會意識到這是傻子行爲,然後就會閉嘴,也許就是這種情況。”
“嚶。”
絞殺表示確實有這種可能,這些類似人形的存在,很可能是某些更高層級意識,在故事中‘代入感’的具現。
只不過這裡是一幅畫,而不是一本書,這些畫中活動的人影,可能是他們本體對於這幅畫的代入感。
在另一個更高的層面上,有些生物欣賞着這幅畫,並且產生了‘我好像在看彩色的大海’,‘我想在這樣的海邊小鎮喝咖啡’一類的想法。
有了這些想法,想象力就將他們的一部分精神投入了畫作,真的在這個層面上塑造出了一些形象,讓他們能夠在畫中進行親身體會。
因此在和喪鐘溝通的時候,他們處於激活狀態,但說出話之後,他們在另一個層面上的本體意識到——‘啊,我看畫太投入了,居然真以爲自己和畫裡的人在交談?這太丟人了!’
於是他們清醒過來,從代入感中脫身而出。
失去了意識灌注的軀殼,就變成了一個平面的剪影,融入了畫中成爲背景,不再具備交流功能了。
這大概就是自己如今遇到的情況了吧?至少這種解釋可以說得通,不過自己對‘奧秘’的瞭解還是太少了,這一切都是猜測。
倒也不是沒有收穫
“嚶。”
無語的共生體豆芽搖了搖頭,那幅畫這麼怪,甚至可以說是很醜,什麼樣的怪人會對它描繪的風景產生代入感啊?
就比如是看到糞坑裡有條蛆在蝶泳,心生嚮往,覺得什麼‘啊,要是游泳的換成我就好了’,然後羨慕地浮想聯翩?
至少正常人不會,也不應該。
“這個例子可能是極端了一些,但也說不好真有人會羨慕糞海狂蛆的生活,絞殺呀,你要知道人類的XP總是多種多樣的。”
蘇明伸手摸了摸黑豆芽,在這片天地裡,手感都不是那麼光滑了:
“不過換個角度來想,我們認知中抽象到醜陋程度的畫作,在更高層的抽象層面上,也許是高層級生命眼裡的神作也說不定?”
就比如說有些外星人就喜歡吃青草糰子,星爵在不知道那是啥之前,也還算喜歡吃來着。
“嚶。”
共生體表示確實有可能,但自己和宿主都是在三維物質界誕生併成長的物種,想要理解更高層的生命,恐怕不會太容易,至少現在只知道它們的狀況有點像是幽靈。
就是那種這裡存在一個軀殼,它們就能鑽進來,說是借屍還魂也好,說是化死物爲活物也罷,本質上都很像是附身呢。
“是,不過從這些人影身上是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了,甚至他們的存在可能就是干擾選項,我們還是要找緊急逃生的出口。”
還是拿點擊解謎遊戲來舉例子,有些場景裡會冒出一些可以點擊後彈出來的對話啊,可以互動說話的NPC啊,但這些可能都屁用沒有,純粹是擋視線的煙霧彈。
如今這個抽象油畫一般的世界裡,可能也是這個情況。
“嚶?”
絞殺問宿主,你覺得如今我們還是在神行界裡嗎?還是已經進入創造界了?
“大概率還是神行界,畢竟這油畫世界也是整活啊。”蘇明離開了咖啡廳,他再度回到街上,身邊有着來來往往的各種抽象人影,但他已經不打算去和這麼多人進行無效交流了:“我先下海看一看。”
上一關是飛天,那這一關有一定概率就是要入地的,地面很結實,但大海應該可以鑽下去。
先試試唄,解謎遊戲本來就是窮舉法發揮的好機會,又不費事。
一邊和共生體這麼交流着,他一邊溜溜達達地走到了海邊,再次看着這彷彿無數碎片拼湊起來的橙色大海,喪鐘吸了一口氣,接着走上了一旁的棧橋。
這裡的水溫不知道如何,但下水之前還是要充分熱身才行,先來上一段時代在召喚的廣播操。
就是意思一下,生活中的儀式感,反正他來了這麼一段之後,心情變好了不少,接着一個魚躍就扎進了大海里。
大量方形的氣泡在瞬間充斥了視野,耳邊也傳來了更清晰的笑聲,但當眼前的景色恢復正常後,那聲音似乎又遠去了,水下只有一片寂靜。
海面之下是一片白色,就像是不存在顏料的畫布本身的色澤,海底的手感摸上去還像是布料,但它必然也不是布。
“感覺有點接近謎題了。”蘇明滿意地在海底走了幾步,四處打量,還擡頭看了看海面,但在海底看上方,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這也合理,油畫的技法和在牆上抹膩子差不多,都是厚塗,從畫作一面能看到絢麗的色彩,但被顏料蓋住的畫布要是有視覺的話,它只會看到所有顏料混在一起後的黑色。
“嚶。”
絞殺指向了不遠處的一個方向,那應該是畫作中燈塔的位置,但在水下,此時呈現出的是由鉛筆線條構成的幾何圖形,它覺得這個最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