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中,人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就連那些高大筆挺的巨鬆,在暴風雪的天氣中也只能看到一個淡淡的影子。
馬蹄在積雪中踢踏,聲音卻幾乎連騎士也聽不清,因爲呼嘯的寒風彷彿掩蓋了所有活動的痕跡。
威爾本以爲,這片被南方人稱爲鬼影森林的廣袤黑荒早已無法讓他畏懼。
但今晚明顯是個例外。
當北境的暴風雪降臨時,足以讓任何人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無力。
九天以來,身穿黑色連帽斗篷的他們輕騎出行,北出長城,又在中途轉向西北,緊咬着一隊野人的足跡。
可是環境日益惡化,追蹤已經越來越難了。
“咱們回頭吧,反正野人已經死了。”
狂風中,名叫蓋瑞的老兵扯着嗓子向隊伍最前方的紅髮隊長建議。
威爾成爲守夜人已有四年,早就是擁有數百次巡邏經驗的老手,然而蓋瑞的資歷則有四十年,是真正的老油子。
“證據何在?”小隊最前方的騎士回過頭來,反問自己的副手。
“威爾看見了。”蓋瑞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把難題拋向了年輕人。
實際上,從三天前大家就都看不到除自己三人以外任何會動的活物了,而今天如此可怕的暴風雪,只會把自己等人和野人們一起殺死。
那可不值,但命令難違。
莫爾蒙的命令是追查野人行蹤,於是派出了這支小隊,然而魏瑪爵士宣誓成爲守夜人尚不滿半年,這是他的首次巡邏,他立功心切。
假如你知小隊的新長官是大夥飲酒時的笑料,那麼你也一定會明白他爲什麼急於證明自己。
當昔日的貴族身份不能帶來權威的時候,只有實力纔是北境通行的價值。
紅髮的爵士拉住了馬繮,他胯下的棕色瘦馬的鼻孔中噴出了淡淡的白氣,它很累了,甚至這些日子連一點草料都找不到。
“威爾,再跟我說一遍你看到了什麼?不要漏掉任何細節。”
魏瑪爵士趁機抹去鬍子上的白霜,詢問身後側翼的年輕騎士。
“他們往這個方向走了,翻過山脊也許就能看見,那邊有個山坳,是附近最避風的地方,偶爾會有人看到野人在那裡出沒,但我這次沒有親眼看到他們凍死。”
爵士抿着嘴看了一眼蓋瑞,眼神之中透出了一些不滿,而後者則是用同樣的眼神看向威爾,像是在抱怨他爲什麼沒事找事。
不過老兵自然有自己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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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附近沒有任何火光,活人不升火可挺不住這種溫度,野人也是人。”
“不,他們是怪物,野人會擄走嬰兒和婦女,再把他們賣給白鬼。”爵士收回了目光,再次策馬前行:“我不會允許自己首次巡邏就空手而歸,不管怎麼樣,我要他們的首級。”
風雪變得更大了,但天地間並不昏暗,因爲頭頂上的極光不斷扭動着,帶來了七彩的照明。
蓋瑞和威爾都不想去尋找什麼,但事已至此,隊長下達了命令,那麼自己只有照辦,這就是守夜人的規矩。
山腳下的積雪非常厚,更是不知道哪裡可以通行,於是三人下了馬,把它們拴在突出地面的大石頭上,自己則選擇步行翻過山去。
頂着風爬上雪山,留下深深的腳印,而下山同樣很不容易,耗費了大量的體力。
這些天他們沒有吃什麼像樣的東西,除了如同樹皮一樣硬邦邦的幾條肉乾之外,只喝了幾口劣酒,劇烈活動後,更是一陣頭暈眼花,下山可以說是連滾帶爬。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在山脊另一邊的盆地中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這裡有些樹被砍倒了,一些石頭被堆成了火塘狀,但卻沒有被點燃,作爲柴禾的小樹枝在旁邊散落,半插在雪地中,馬上就要被雪花掩埋了。
“長官,這是新的野人痕跡,可是他們爲什麼沒有升火我想不通。”
威爾看着長官的紅色長髮在風中舞動,握緊了自己的劍柄。
痕跡沒有被積雪覆蓋,說明野人們也許就在附近,他們也許人數更多,就藏在不知道哪裡。
視線受影響很嚴重,而未知帶來恐懼,那種感覺就像是胃裡難以消化的食物,頂得他不斷吞嚥口水。
然而嘴裡只有冷風,乾裂的嘴脣已經說明了身體的情況。
“去那邊的樹上看看周圍,看哪裡還有火光,他們沒有在這裡升火,肯定是找到了更避風的地方。”
爵士倒也不完全是繡花枕頭,如今還有些分析能力,雖然急於證明自己,但也知道要先找到野人,才能用刀劍索要他們的腦袋。
年輕的威爾只能從命,他把長劍交給一旁帶着促狹笑容的蓋瑞,用牙齒咬住一把匕首的皮套,向着最近的大樹頂端爬去。
這顆樹上的松針彷彿都被凍硬了,刺得他麻木的臉龐都有了痛覺,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幾秒之後,他聽到了樹下爵士和蓋瑞的大聲交流。
“爲什麼這裡這麼冷?!蓋瑞?”
“我不知道,我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老兵一邊回答長官的問題,一邊試圖去抽出武器,然而劍身就彷彿被凍在了鞘裡,居然紋絲不動。
就在這時,兩人身後的暴風雪中驟然冒出了幾十個白色的身影。
它們高大且強壯,身體彷彿由半透明的白色堅冰構成,手裡的武器很像巨大的冰棱,鋒利且閃閃發光。
三人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混亂的思維中,這些可怖的身影和故事中的形象漸漸融合。
異鬼,或者白鬼,最後一次被記錄,已經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爲什麼自己等人會遇到,還一次性遇到這麼多?
它們長得都一樣,就像是從風雪中降臨的影子,爵士的寶劍和對方的武器碰撞在一起,發出的卻不是金屬相交之聲。
那是一種位於人類聽覺邊緣,又高又細,彷彿動物瀕死哀嚎的聲音。
“勞勃國王萬歲!”
爲了掩蓋這種無力的聲音,搖晃着的爵士發出了怒吼,他從雪地中跳起,將寶劍奮力向敵人頭上劈去。
他確實是個合格的守夜人,至少不缺乏勇氣。
然而鋒利的精鋼武器在和冰相撞的時候碎裂了。
下一瞬間,蒼白透明的劍就切開了黑色的鍊甲,彷彿那是君臨城最好的絲綢一樣,真的那麼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