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原原本本地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去向，放在客廳裡顯眼的地方。
鎖好門窗，兩人咚咚地跑下陳舊的樓梯，老公寓樓泛黃油膩的牆壁甚至能映出人的倒影，他們一溜煙地來到了公路上，清晨的路邊，井蓋還往外冒着熱氣。
流浪漢們喜歡睡在上面，這能讓他們在冬夜裡至少不會被凍死，但今年不一樣，人們的寒冷是從心裡冒出來的。
兩個瘦小的身影裹着不合身的棉衣，寒風讓他們都哆哆嗦嗦的，街頭路面上還隱約可以看到一些發黑的血跡，這是上個月跳樓熱潮時留下的。
他們快步繞過了血跡的位置，像是屍體還在那裡一樣。
“我們該怎麼去？”
史蒂夫看着冷清的街上，他雖然不知道大蕭條具體是什麼意思，但是光看這安靜到詭異的街道也明白了大概含義。
“坐地鐵，那個便宜。”巴基說完，拉着他往街口走去，最近的地鐵站還有些距離，他們還要穿過一個街區。
史蒂夫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他捏着自己的衣角。
“可是.....我沒有錢了。”
“你的零花錢呢？”
巴基腳步沒有停下，繼續拉着他走。
“上個月就交給我父親了，家裡要買糧食。”
雖然那零花錢只有一點點，但一絲一毫都不能浪費。
“我就知道，不過沒事，今天路費算我的。”巴基笑着拍拍自己的胸口，跳過了一灘污水：“畢竟是我硬要拉你出來的。”
兩人這是去做工賺錢，不是去玩，巴基完全可以自己去的，偏偏還要多負擔史蒂夫一個人的路費，讓史蒂夫很是不好意思。
“巴基......”
“行了，別像女孩一樣，我們可是好朋友。”巴基做了個嫌棄的表情，他最怕史蒂夫‘深情’地看着他了，語氣越是感動，他越是覺得冷：“再說我們今天會賺得更多，如果用幾美分路費能換來一堆吃的，我們都是大贏家。”
空曠的街道上再也不復往日的繁華，路面迴盪着兩人的腳步聲，顯得像是鬼城一樣。
往常那些漂亮的汽車也不見了，現在只有偶爾一些人像行屍走肉般在街道上徘徊，甚至沒有人看他們一眼，就像是他們不存在一樣。
但這些日子以來史蒂夫和巴基已經習慣了，這些人在那什麼‘股災’之後就都變成這樣了。
他和巴基討論過這件事，然後一致認爲‘股災’應該是一種嚴重的疾病，能讓人變成傻子。
兩人又爲自己的家人沒有變成傻子慶祝了一番，然後接着賣報，但生意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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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一個個‘活屍’，他們鑽進了地鐵站，這裡要暖和多了，除了他們之外，人倒是比路面上更多，只不過這些人都半死不活的樣子，或是躺或是坐在地上。
他們麻木地看着兩個小孩一眼，很快都把目光移開，繼續發呆。
巴基湊近史蒂夫的耳邊，小聲地說：“我們如果賺到了食物，回來就不能坐地鐵了，這些人會連我們都吃掉。”
史蒂夫看看周圍，快步往前走着，巴基的說法他深以爲然，這些人的眼神太可怕了。
好不容易在詭異的目光包圍中，巴基和史蒂夫等來了地鐵，他們趕緊躲了上去，能感覺到心臟在砰砰地跳。
“上帝啊。”巴基在胸口划着十字，吞下一口唾沫：“這些人好像比之前更怪了，就好像.....好像......”
“好像死人一樣，對吧，而是是打算吃掉我們的死人。”史蒂夫按着自己的心口，說出了巴基想說的話。
那些人看起來絲毫沒有人類的感情，在他們空洞的眼中只有食慾和黑暗。
巴基拍拍史蒂夫的肩膀，兩人在空曠的車廂裡找地方坐下，這冰涼的座椅讓他們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你說的沒錯，該死，我們不該今天出門的。”
“沒關係，白天是安全的。”史蒂夫倒是冷靜了下來，他知道就算是這些人再瘋狂，白天也不會拿路人怎麼樣的。
在天黑之前，兩人完全可以在地面上坐電車回家，只不過多花幾美分罷了。
“希望今天運氣比較好吧。”
巴基點點頭，他用力抿着自己的嘴脣，他有這樣的習慣，當他緊張的時候就會這樣。
漆黑的隧道里，只有地鐵內微弱的燈光，兩人的心裡都是七上八下。
往常人多的時候並不覺得，但現在空曠卻給他們帶來了恐懼。
這裡，太安靜了，死寂的空曠讓兩人汗毛直豎。
一眼望不到頭的車廂內部已經不知多久沒有打掃過，四處都是垃圾和污漬，像是被颱風襲擊過的港口。
整列地鐵估計只有司機是一個活人，這讓他們感覺更糟，能聽到的只有彼此的呼吸聲，還有窗外輪子與鐵軌的碰撞聲。
“我們要不要去最前面的車廂？找司機先生說說話？”安靜了一會之後，巴基向史蒂夫提議。
“不，還是不要打擾別人工作了，這裡只有我們，其實挺安全的。”
史蒂夫拒絕了這個提議，至少他們這節車廂是沒問題的。
也幸虧他拒絕了，如果他們兩人前往車頭，到時候再看到司機先生也是一臉麻木地駕駛着地鐵，是個‘活屍’，估計他們要嚇死不可。
“城裡變得像墓地一樣，我去過一次墓地，回家就生病了。”巴基又對史蒂夫說，這話題對他們現在的處境毫無幫助，他只是沒話找話。
史蒂夫擠出一個笑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遞給巴基，是一塊包裝非常簡陋的水果硬糖。
“我媽媽出門的時候給了我這個，你吃吧，甜的東西會讓你好過很多。”
巴基接過糖果，握在手裡拍在一邊的扶手上，劣質的糖果立刻變成了兩半，他攤開手，撕開包裝紙。
“我們一人一半。”
史蒂夫笑笑，拿起巴基手中的一半：“這樣也行。”
兩人在沒有‘喪屍’這個概念的年代，通過腦補倒是體會了生化危機般的恐懼，不得不說這次出門的經歷大大增長了他們的勇氣。
他們只要有彼此在身邊，互相鼓勵互相扶持，那麼就沒有什麼克服不了的困難。
至少現在，還沒有成爲美國隊長的史蒂夫，以及還不是冬兵的巴基，他們都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