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下室出來,他從黑衣人身上搜索了些彈藥,畢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用刀和棍子解決問題。
接着,他就回到了警局大廳,而辛迪正在這裡等他。
她仰着頭站在門口,好像是在看着漆黑的天空發呆,雨水在她身上肆意流淌,漸漸地流入室內。
“是在想世界末日的事情?”
蘇明走到她的身邊,也靜靜地看着外面,天空中滿是黑雲,除了那蝙蝠形狀的光斑,什麼也看不到。
辛迪大概也在看那個,因爲她的獨眼目鏡裡也映出了蝙蝠的形狀。
“嗯,你說爲什麼偏偏我們的世界這個樣子?”
“不知道,不過我雖然不想死,但心中卻沒有恐懼感,很平靜。”
辛迪搖搖頭,又點點頭,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走到房檐下伸出手,接了一把雨水,但水很快從指縫間溜走:
“在被軍方改造之後,我們都失去了恐懼感,也失去了對生命的敬畏,兵器不就應該是這樣麼。”
蘇明的靈魂來自於現實世界,並不是接受過改造的人,但他從漫畫中大概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喪鐘的問題在於超過常人九倍的大腦思考能力,這讓他的理性思維壓倒了一切,並不是什麼疾病或者後遺症。
“沒錯,但我們並不是完美的兵器,因爲軍方還留下了我們的感情。”
“呵呵,你說的對,所以他們失去了我們。”
辛迪像是嘲笑軍方,也是在嘲笑自己。
因爲就算脫離了軍隊,但一些事情卻永遠被改變了,她已經習慣了被人當做兵器,她也把自己當做兵器。
兵器的任務就是殺人,哪怕脫離了軍方,她依舊還是在做兵器該做的事情。
這時芭芭拉自己搖着輪椅出了走廊,正卡在地下室的樓梯下,不知道該怎麼上來,看到兩個人在那裡,卻又不敢說話,神情有些尷尬。
辛迪走了過去,很輕鬆地就把連人帶輪椅提了上來。
芭芭拉包裹在雨衣裡,懷裡還抱着她的電腦,她有些緊張,又有些忐忑,擔心着戈登局長的情況,也有些搞不清喪鐘們的目的。
但目前的氣氛還是比較平和的,如果她不去看周圍那些血腥慘狀的話.......所以她閉上了眼睛。
蘇明本以爲找輛車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當他們迎着風雨走到停車場上時,才發現不光是那些黑衣人開來的麪包車,還有這裡原本停着的幾輛警車,已經全部都爆炸了,原地只留下鋼鐵製造的車輛框架,焦黑的各種殘骸,在大雨中連熱氣都消散了。
這些黑衣人並沒有後援,車子也不是遙控炸彈......
見到蘇明看着她,辛迪聳聳肩,表示確實是她乾的,因爲沒有什麼專業的儀器設備,她只能憑猜想認爲信號干擾器在某輛車上。
那時候又沒想過要帶上芭芭拉,不管去哪裡,她和蘇明只要有獨輪車就夠了,所以她打爆了這些麪包車的油箱,爆炸又引爆了周圍的警車,最後就成了這樣。
事實證明,信號確實是恢復了。
蘇明找到一輛看起來稍微完好一些的警車,剛把手放在車門上還沒來得及開門,車子的四個輪胎就飛了出去,歪歪扭扭地在雨水中劃出不同的四條弧線,引擎蓋裡也冒出一股濃煙,是鋼鐵的香氣。
“這地方一輛好車都沒有了,警局有別的車庫麼?”
他用雨水沖掉手上的餘燼,向芭芭拉提問,而在風雨中,芭芭拉只能用盡力氣喊着回答。
“地下車庫!不過......大門要炸開!”
然而就在他準備去找地下車庫入口的時候,事情發生了轉機,一輛非常‘漂亮’的廂式貨車飛快從街道上開了過來,一個漂移停在了公園附近的馬路上。
它整體本該是白色的,只不過在雨中開了不近的路程,車廂高處都滿是泥水飛濺的痕跡,連大雨都沖刷不掉,車頂上有一個雷達一樣的鍋蓋,此時也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不過,他勉強還能辨認出,車廂的污泥下蓋有一行黃色的字母,GCTV1,哥譚市電視臺新聞頻道。
“我突然有了個主意。”蘇明用手支住頭盔,像是在摸自己的鬍子。
..................
幾分鐘前,行駛的車廂內,一個年輕漂亮的女記者正在整理自己金紅色的頭髮。
她一邊隨着車子左右搖晃,一邊掏出面小鏡子飛快地往臉上補妝,但是車內昏暗的燈光和路面糟糕的情況,讓她差點把口紅戳到自己的眼睛裡去。
“喔!慢點,皮特,我可不想死在今天,我明天還有個約會呢。”
從駕駛室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暴雨不斷拍打玻璃的聲音中大聲回答她:
“剛纔讓我開快點去搶新聞的是你,現在讓我慢點方便某人化妝的也是你,我是你的攝影師,不是你的司機和男朋友!”
“嗯,那都一樣,我們到了麼?”
漂亮女子對着鏡子做出一個撅嘴的動作,又試了試不同的笑容,毫無誠意地應付着。
攝影師皮特對此早已經習慣,他知道自己的搭檔是個什麼德行,在暴風雨的午夜把自己從家裡叫出來,兩人偷了電視臺的車,說是有線人告訴她有個大新聞。
看了看外面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環境,皮特有點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如果讓電視臺領導發現他們半夜偷車就是爲了追尋一個都市傳說,估計這份工作是保不住了。
但是他的搭檔,向來就是爲了新聞不要命的女人,她彷彿都不用睡覺一樣,任何時間看到她,不是在報道新聞,就是在追尋新聞的路上。
電視臺也只有他太老實,願意做女瘋子的搭檔,儘管收入提高了一點點,但也讓他每天幾乎沒有下班休息的時間,因爲隨時都可能被她用花言巧語騙出來,在休息時間尋找線索。
“大概還需要幾分鐘,但路上都是積水,車子隨時都可能熄火。”
女記者活動着自己的下巴,好像是給臉部肌肉在熱身,她不懂什麼機械原理,但知道自己想要的結果。
“那你就別讓它熄火。”
“你以爲我之前在做什麼?!”
皮特以前覺得自己是個性格很溫柔的男人,雖然在這個世界裡男人長到一米九幾顯然不受女人們喜歡,被人稱爲女人佬也是常有的事情,可他畢竟還是個年輕男人。
可是在跟了現在的搭檔之後,他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原來並不像想象中那麼好,他漸漸習慣了大喊大叫,不定時地噴髒話,像是個潑漢一樣。
好不容易冷靜了一下,他又開口問她:“維可,你的線報可靠麼?”
女記者自信滿滿地回答:“當然,你還記得以前我們採訪過的那個沒有雙眼的乞丐麼?”
“嗯,記得,那傢伙報警說他看到有一家快餐店在後廚切人肉。”皮特打着方向盤,躲開地上像暗泉一樣的井蓋:“鑑於他是個瞎子,演播間導演把我們的新聞採訪送到了娛樂搞笑頻道去,那讓我大概有一個禮拜都沒臉見人。”
“可事實證明,瞎子是對的!那家店最後被蝙蝠女發現是在製作人肉香腸,儘管它不是快餐店,而是洗衣房,也沒有什麼後廚,只是車庫。”
維可從後面車廂鑽進了駕駛室,很認真地對皮特強調,自己的新聞是準確的,只是領導不識貨!
皮特用眼角看了她一眼,無奈道:“要不你以爲我怎麼還有臉在電視臺工作?但那件事情讓導演聲譽受損,這次偷車的事情她肯定會抓着不放的。”
“她當然可以選擇抓着不放,前提是我們沒有找到新聞!”維可豎起一根纖細的指頭,左右晃晃,糾正他:“但只要我們抓住這次的獨家報道,哼哼,砰!我就讓她知道老孃也不是好惹的!”
皮特翻了個白眼,全臺早都知道她不好惹,是出了名的瘋子。如果不是維可曾經獲取過不少獨家新聞,大概現在兩人早都捲鋪蓋滾蛋了。
看到他的表情,維可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你聽說過有些瞎子其實具有特異功能麼?傳說他們這種靈魂視覺非常厲害,能透視或者預知未來。我上次就把那個瞎子發展成了我的線人,今天,他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新聞,我答應給他200塊呢。”
“好吧,現在我們的情報來源是一個瞎子看見的,因爲你相信虛無飄渺的靈異傳說。”
皮特想知道現在把車還回去,電視臺會不會從輕發落兩人。
維可搖搖頭,得意地笑了:“這次可不是他看見的,而是他聽到的。在暴風雨的夜晚,他溜進市法院躲雨,可是不久之前,他聽到了哥譚警局傳來了密集的槍聲,據他說:槍聲就像是兔子拉稀時的聲音那麼密集。”
皮特一臉黑人問號,這是什麼比喻?兔子會拉稀麼?
維可也翻了個白眼,尬笑道:“總之,瞎子的聽力比常人都好,這可是有科學依據的。那麼我們就有理由相信,警察局發生了大事,在這樣的暴風雨裡,這不就是我們的獨家麼?”
皮特一聽,有道理啊,那麼只要爲電視臺搶下了獨家新聞,自己之前偷車的行爲就變成了記者對於新聞的熱切追求,什麼毛病都沒有,還會有獎金呢!
於是兩人相視一笑,像是奔赴雞圈的兩隻狐狸一樣,充滿了對美好未來的期待。
......................
車子抵達了警局門口,不用多說,手電隨便一照,馬上都看到了遍地的汽車殘骸還有橫七豎八的屍體,維可知道自己的200塊值了。
這不是大新聞,還有什麼是?
她和皮特兩人快速地穿上雨披,把攝像機和話筒都包好,做好了錄播準備,雨水太大了,爲了不影響攝像機的收音,維可必須得大聲喊叫才行。
女記者再次整理自己的妝容,把頭髮在雨衣下弄成一個可愛的劉海,她看向皮特,皮特點頭表示收音和燈光都運轉正常。
她跳下車子,皮特緊隨其後,她專門挑選了一個角度,用一輛炸得只剩黑色框架汽車殘骸當做背景,不遠處還能看到警察局的大門被打破,不少警察就像麻袋一樣倒在地上。
維可示意開始,當她看到攝影機上熟悉的紅燈亮起,她立刻展露出自己最知性的樣子。
“觀衆朋友們,我是你們的老朋友維可·瓦麗,現在,我們來到了哥譚市警察局的門外,大家可以看到,我們身後的慘狀。”
皮特和她配合已久,立刻會意地給了她身後的廢墟和屍體一個長鏡頭。
“我們目前還無從得知,警局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請各位跟隨我們,前去一探究竟。”
“請各位記住,這是由維可獨家報道。”
說着,她俏皮地擡起手指,指了指鏡頭,露出一個親切的表情,像是在和熟人說話一樣,她這樣的風格,使得城裡不少人都喜歡看她的新聞。
她帶着皮特往警局裡走,一路上不斷在鏡頭前展現出各種表情。
“天啊,這裡簡直就是人間煉獄!”這是驚恐,她就像是一個小女孩在牀下發現了食人怪物。
“這些黑衣人究竟是什麼人?”這是疑惑,她此刻又表現得像是個偵探,一副精明強幹試圖尋找線索的樣子。
“這些警官戰鬥到了最後一刻,願她們安息,也希望她們的家人接受我誠摯的哀悼及慰問。”這是悲傷,她簡直比市議會的發言人還要專業,還對着地上冷冰冰的遺體鞠躬。
總而言之,她貢獻出了奧斯卡級別的演技,在新聞主播之中,這份表演功力足以讓她笑傲江湖了。
進入了警局大廳,燈火通明的這裡情況可以說更顯得慘烈,如果外面還有雨水能夠沖走血跡,那麼這裡則完全就是個血的世界。
不管是平民還是警察,都倒在大廳的地面上,這就是大屠殺的現場。
“天啊,觀衆朋友們,維可現在感覺到非常的害怕,我不知道兇手們是否已經離開,但是作爲一名記者,我決定去探究真相!請大家期待我的後續報道,我是維可瓦麗。”
她表現得恰如其氛,完全體現出了一個面臨危險也要探究真相的記者形象,恐懼中帶着堅定的眼神,彷彿她被一種偉大的使命所驅動。
但她實際上並不覺得危險,這裡的場面一看就是黑幫和警察交火,他們不是什麼變態殺人狂,不會留在犯罪現場。
她只是要給自己賺一波關注,有了人氣,以後哪怕不在哥譚幹了,去大都會也能混得開。
這時,她看到皮特的臉上也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像是在模仿她,但是這高大的男人一點也不適合這種樣子。
“卡卡卡。”維可放下了話筒,無奈道:“我知道你也想當新聞主播,可是你的身體條件吧.......差點,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吃這碗飯的。”
皮特張大了嘴巴,這回看起來更恐懼點了。
“唉,真拿你沒辦法,嘴張那麼大幹什麼?太浮誇了。”維可好笑地搖搖頭,對於皮特的表演有些看不上:“男主播可比我們女主播竟爭激烈多了......不過誰叫我們是搭檔呢,我教教你吧。看我的臉,這樣慢慢地擠自己的眉毛,然後嘴巴微微張開。”
維可很好心地做着表情的慢動作,新聞錄到這裡就差不多了,等回到車裡剪輯一下錄像,就可以發回臺裡上電視了。
這回那個演播室裡的賤人肯定無話可說,所以維可現在心情不錯,打算扶持一下自己的搭檔,電視臺是個講人脈的地方,和攝影師搭檔搞好關係也很必要。
皮特彷彿是聽到了維可的糾正,但是並沒有按維可的話做,而是在自由發揮,他一肩扛着攝影機,另一隻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然後捂住臉尖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