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傑明並沒有限制晚宴來賓在市長的府邸當中自由行動,因此,老派克死了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許多人站在天井走廊的欄杆旁註視着下方,討論聲和驚歎聲不絕於耳。
許多人都在往下走,想要去二樓,更近距離的看一眼屍體。
人就是這麼奇怪,在屍體落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拼命想往外跑,可是等屍體離他們很遠的時候,他們又想離近一點,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唯一一個向上走的身影只有席勒,這讓他顯得和周圍的人羣格格不入,布魯斯在離開房間來到走廊上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一點。
布魯斯站在他那層樓的天井欄杆旁邊向下看,看到了老派克的屍體。
他仰面躺在那裡,胸膛上有很大一塊血跡,隱約能夠看到傷口,似乎是被利器刺中,他和市長懷特一樣,都是被人從高處扔下來,正好落在了宴會廳的中央。
此時,數個特工拿着各種各樣的工具正在進行屍檢,有的戴着手套在屍體的身上摸索,有的拿着記錄本在一旁記錄,還有的用探照燈在周圍尋找線索。
而站在樓上看着這一切的布魯斯,微微一擡眼,就看到了正在逆流而上的席勒,儘管他們兩人在這次晚宴中沒有任何交流,布魯斯卻弄懂了他的行爲邏輯。
你不能說此時大廳中正發生的一切不算是一個兇桉現場,事實上,絕大多數的警匪片或者是某些偵探片當中,這種場景都非常常見。
從上方看去的時候,構圖像一部老式的懸疑電影,胸口綻放血花的屍體,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躺在一片狼藉的環境當中,警察匆匆忙忙的查桉,圍觀的人面色各異、交頭接耳。
可是,不論是從發生的時機、發生的過程,還是結果來看,都顯得太過平庸了,布魯斯在哥譚當蝙蝠俠的這段時間裡,遇到的所有黑幫仇殺現場,都比這個要刺激的多。
黑幫老大們喜歡各種各樣有威懾力的手段,去解決自己的對頭,比較暴力一點的,會把自己的仇家扔進水泥車,或者是綁上石頭扔進大海里。
如同教父一樣的家族頭目們,他們會請那些違反了規則的家族成員進入教堂,在上帝面前懺悔,然後在他們走出臺階站到教堂上之後,當面給他們一槍。
哥譚黑幫的處決方式,不論是從儀式感還是從效果來看,都比這幅場景要強得多。
布魯斯幾乎已經能夠切身的感覺到席勒那百無聊賴的心情,哪怕是他,看着底下樓層圍觀人羣那種震驚的表情,也不禁有些疑惑,他們到底在震驚些什麼?
想到這裡,布魯斯不禁開始回想,要是今天這事發生在哥譚,會怎麼樣呢?
剛想到這個話題,布魯斯用手指撫摸了一下自己鼻樑的側面,似乎在警告自己不要做這種危險設想,但是思緒還是不受控制的蔓延開來。…
他想,在宴會開場的時候,當主持人宣佈重要來賓名單,念出的第一個名字的時候,名字的主人一定會變成一具屍體從天而降。
緊接着,人們會開始互相懷疑,互相猜測,當發生第二起命桉的時候,他的死法一定會非常的詭異和古怪,昭示着有一個恐怖的連環殺人桉兇手,隱藏在他們當中。
這個時候,一定會有人莫名其妙的連接上了大廳中的電視,然後訴說自己是如何被這個社會無視的,提出各種各樣的規則和條件,讓人們自相殘殺。
最後,一定會有許多人被逼瘋,釋放他們從未在文明社會中釋放的潛力,用更深沉的黑暗去吞噬其他人。
在所有人開始陷入瘋狂與混沌的時候,那個癲狂的笑聲,將會伴隨着雨夜的驚雷一起炸響,在黑暗又深沉的雨幕當中,爆炸的火光點亮,意味着一個瘋子的登場。
布魯斯甩了甩頭,深吸一口氣,呼出來之後,身體放鬆了一點,他想,感謝這裡是大都會。
在腦中把哥譚的景象預演一遍之後,布魯斯似乎也失去了在這裡圍觀的興趣,他的確要調查出這背後的秘密,可這不意味着他要下去和特工以及老盧瑟虛與委蛇。
布魯斯走回房間,賽琳娜正在擺弄自己的護腕,布魯斯走到桌旁,將盒子拿出來,賽琳娜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腳腕,然後說:“就按之前的計劃,我潛入各個房間裝竊聽器,你去找這個莊園的監控室。”
布魯斯將自己的毛衣脫下來,然後打開一瓶酒,把酒液潑灑到毛衣上,直到整件毛衣都附着着濃濃的酒味,接着對褲子做了同樣的處理。
他把這兩件衣服換上,拿起那個只剩一半酒液的酒瓶,往嘴裡倒了兩口酒,然後又吐了出去,確保自己滿身滿嘴都是酒味之後,他跌跌撞撞的走出房間。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圍在走廊中央,觀察着下面的情況,布魯斯從側面的樓梯往下走的時候,並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他推測監控室在一樓,因此必須要先去一樓轉轉,他很使勁的眯着眼睛,嘴裡都囔着一些聽不清的胡話,看起來像個十足的醉鬼。
就在他從側面樓梯下到一樓,轉彎進入走廊的時候,突然,他看到一個身影,站在走廊的末端,然後一閃而逝,布魯斯扶着牆乾嘔起來,可是低下頭的時候,卻擡起眼睛,盯着走廊那頭的情況。
對面的人影應該是在布魯斯下樓的時候聽到了聲響,所以往走廊的另一側躲了起來,可是過了一會,他好像發現,來的人不過只是個亂逛的醉鬼,所以再次走了出來。
布魯斯的角度沒有辦法看清那個人的真實面目,他索性就一裝到底,捂着胸口不斷激烈的乾嘔,然後就像徹底醉倒一樣,側躺在地上。
那個人影待在走廊的盡頭,觀察了幾分鐘,但最終,還是邁步向這邊走來,布魯斯假裝醉倒在地上,一側眼睛閉着,另一側眼睛微微打開一個小縫。…
最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雙精緻的皮鞋,再向上看一點,則是得體的西裝褲,從腳踝的形狀來看,應該是個年輕人。
布魯斯感覺到,一雙手扶住了他的腋下,把他往走廊的另一頭拖,他索性放鬆自己的肢體,並沒有反抗那股力量,可是他感覺得出來,對面的人不算太強壯,拖着他走了幾十秒,就要停下來休息一會。
而且,這個人好像對於酒味有些抗拒,不時的捂住鼻子咳嗽,但是他還是走走停停的把布魯斯拖到了走廊的拐角處。
拐過去之後,另一邊是一個雜物間,布魯斯感覺到,自己被拖到了雜物間裡,就在燈光變幻的一瞬間,他趁機睜開眼睛,然後看到了一頭紅髮。
布魯斯被那雙手拽了一下,扔在了雜物間的角落,背靠着一堆紙盒,等到他從眼睛的縫隙當中看到那個人轉過身去,他才放心的睜開眼睛。
他看到了一個穿着西裝的紅髮青年,看上去高挑又瘦削,此時,他正轉身走出雜物間,過了一會,他回來的時候,手裡拎着布魯斯之前一直拿在手上的那個酒瓶,然後他把酒瓶裡剩餘的酒灑在了地板上。
等到他轉過來的時候,布魯斯在閉眼的一瞬間,看到他手裡正擺弄着一個打火機。
布魯斯緩緩調整了一下呼吸,就在打火機點火聲輕響的瞬間,他一躍而起,向前暴衝,抓着對方的脖子,將他摁在了牆上。
他看到了一張面露震驚神色的稚嫩面臉,布魯斯冷聲問:“你是誰?”
對方似乎真的被驚到了,胸膛狠狠的震顫了幾下,臉憋的通紅,布魯斯一手摁着他,一手伸手把雜物間的門關上,然後鎖上。
接着,他鬆開了手,任由那個紅髮的少年捂着脖子咳嗽,等到他終於把氣理順了之後,令布魯斯沒想到的是,那個少年半跪在原地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布魯斯·韋恩……布魯斯·韋恩……”
那個少年一直在重複着布魯斯的名字,布魯斯後退了兩步,抱着胳膊,皺着眉問:“你認識我?”
“當然,哈哈哈哈哈,你知道是有多好笑嗎?那個蠢貨……那個蠢貨……唯一堅信不疑的一件事,居然也是假的……”
笑了半天,他終於直起身來,靠在牆上,仰着頭,捂着自己的脖子,喘息了一會,他看向布魯斯的眼睛說:“你好,我叫來克斯·盧瑟。”
布魯斯皺起眉,他依稀記得自己在某個聚會上見過他,但是那個時候他們的年齡都還小,到現在爲止,外貌的變化很大。
而且,如果布魯斯沒記錯的話,當時來克斯是以一個孤獨症兒童的形象出現的,他不和任何人說話,只是自己一個人呆呆的坐在一旁。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可能在回想我們上次見面的光景,在疑惑,我應該是一個孤獨症患者,爲什麼現在卻能順暢的和你交流了?”
來克斯的臉上始終掛着一種嘲諷的笑容,那種笑容讓布魯斯很不舒服,讓他想起了另一個瘋子。
“這還得從一個蠢貨說起。”
來克斯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布魯斯,然後說:
“從一個一直認爲小韋恩真的是一個花花公子,並且天天在我耳邊唸叨的蠢貨,開始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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