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若水知道你生氣，但是事情還未查清之前，這個小太監是我們唯一的線索了，若是想爲太子殿下討回公道，還請父皇息怒啊。”
“是啊，皇上，這事情還未查清，您最近身體不好，切忌動怒，這件事就讓若水處理吧，我們在一邊看着就好了。”燕妃也忙走過來打圓場。
兩人的話讓李世民的腳步一頓，轉身不再言語。若水鬆了口氣，看了一眼燕妃，卻見她對自己溫柔的笑了笑，扶着李世民向原位走去。
若水轉身看着腳下被嚇得臉色發白的小太監，嘆了口氣說道：“你不用怕，先告訴我，在你從御膳房端着這碗粥回到承乾宮的路上，你可曾讓這碗粥離開過你的手，抑或是，你在路上可曾遇見過什麼人？”
或者是若水的聲音溫和之中帶着一點蠱惑的味道，那個小太監還是在微微顫抖，但是說話間已經少了些驚惶。
“奴才不敢怠慢，從御膳房出來之後便一路回到了承乾宮。”小太監頓了頓，似在努力回想着什麼，忽然他眼中一亮，欣喜的說道：“奴才想起來了，在回來的路上，奴才曾經遇到過韋貴妃和她的貼身侍女。”
“韋貴妃和她的貼身宮女？”若水一驚，難道是……
“是的，當時奴才走的急，差點被絆倒，韋貴妃身邊的侍女便扶了奴才一把，除此之外，奴才就再沒遇到任何人了。”
若水緩緩地轉過身，看了一眼李世民，卻見他面沉似水，一雙鷹眸之中蘊滿了翻滾的風暴。
“來人，去把韋貴妃傳到承乾宮中。”李世民的喊聲貫徹整座承乾宮，低吼聲中壓抑着隱忍的怒火。
韋貴妃來到承乾宮的時候，燕妃正在爲李世民順氣。李世民一看到她，手中的杯盞隨手便擲了出去，所有人都驚得怔住了，就連離他最近的燕妃都來不及阻止。
韋貴妃慌忙往邊上一躲，滾燙的茶水和堅硬的茶杯纔沒有砸到她的身上，清脆的碎裂聲從身後傳來，讓韋貴妃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下來，也讓承乾殿中的氣氛跌破零點。
“皇上……”韋貴妃剛要開口，卻被李世民一聲大喝打斷：“韋珪兒，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
韋貴妃渾身一顫，瞪大了眼睛竟是不知該如何反應？低下頭，那已經帶着歲月痕跡的脣角竟是勾起了一抹苦澀的弧度：“皇上，這是你自入宮以來第一次喚我的閨名。”當年喚她的名字是爲了和她更好的海誓山盟，情比金堅，而如今卻是爲了置自己於死地。
李世民也是一怔，似是想起了什麼，原本的暴戾竟是壓了下來：“朕從未想過有一日，你也會成爲後宮爭寵之人的一員，珪兒，你太讓我失望了。”
“哈哈哈”李世民話音剛落，韋貴妃便瘋狂地笑了起來，那癲狂的模樣讓御林軍們緊張的往李世民身邊走近了一步，生怕這個女子發起瘋來衝撞了皇上。
“李世民，我讓你失望？”韋貴妃的眼中瀰漫着瘋狂和濃烈的絕望，佈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世民，那個她曾經以爲得到的幸福：“我只是讓你失望，但你卻讓我絕望了。”
“放肆，姐姐，你怎麼能夠直呼皇上的名號？”燕妃也被這樣的韋貴妃嚇得一哆嗦，但還是上前一步，護在李世民的身側。
李世民並不說話
，一雙鷹眸不曾從韋貴妃身上移開，這就是他曾經捧在手心中疼愛的女子啊。
“放肆？本宮今日便放肆個夠。”韋貴妃跌跌撞撞的往李世民那邊走去，若明上前想要扶住她，卻被她一把揮開。
“你還記得我嫁給你的那一晚嗎？你掀開我的蓋頭，那麼溫柔的對我笑，告訴我以後你會保護我，會愛護我，疼寵我。可是才過了多久，你就把我們的誓言忘卻了？自從進了這座皇宮，多少形形色色的女人出現在你的身邊，你不再看我，你不再疼我，只是隨意的把我丟在一座比冷宮還要冷清的宮殿裡面，記得的時候去看看我，不記得的時候連門都不會踩進去。”
韋貴妃看着那個人的臉上浮現了不解之色，不由得悲哀了起來，對於帝王來說，三妻四妾早已滿足不了了他的野心，後宮的三千佳麗就像是外界的開疆闢土一般，他認爲這是理所當然，卻不知道這所謂的理所當然殘害了多少女子的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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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來都是這樣，什麼都是對的，要有錯也是別人的錯。”韋貴妃的聲音高昂了起來，淒厲似鬼：“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你忘卻了你的誓言，你將我丟棄在那個冷清的地方，卻和不同的女人夜夜笙歌，李世民你就是這樣無情的人，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說你愛過誰？”
李世民的臉色黑如鍋底，低沉的語調更是怒火旺盛：“所以你就向乾兒下毒來引起我的注意力？”
韋貴妃向前的腳步一頓，站在原地不動了，從若水的這個角度能夠看到她垂下的手緊握，那細長的指甲刺進了血肉之中，一抹鮮豔的紅順着指縫慢慢的滲透了出來。
“皇上，請饒了娘娘吧，不是娘娘的錯，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娘娘一點都不知情啊。”就在承乾殿再次陷入沉默之後，一聲尖銳的聲音響起，韋貴妃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倒在自己腳邊的女子，顫抖着聲音說道：“若明，你說什麼？”
若明的眼睛根本不敢與韋貴妃直視，只是一個勁的對李世民的方向磕頭：“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爲，和貴妃娘娘沒有半分關係。”
李世民的臉色難看了起來：“是你下的毒？”
“沒錯，是奴婢一時鬼迷心竅，纔會想要謀害太子殿下，奴婢罪該萬死，但一切和娘娘都沒有關係，請皇上明察。”若明的磕頭聲在整座承乾殿中迴響。
若水卻感到了一股寒意，這個侍女一直說是她自己所爲，但是身爲韋貴妃的貼身侍女，又口口聲聲的不讓李世民牽扯到韋貴妃，看上去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如果不是這個女的太過單純，那她便是故意的，故意讓所有人都認爲這件事非韋貴妃莫屬。
思及此，若水的臉色一白，後宮的爭鬥沒有真正見識絕對無法預料到其之後的發展，絕對無法想象其中的殘酷，這就是皇家，這就是後宮！
李世民臉上風雲變幻，剛想說什麼，卻見若明從地上爬了起來，迅速的向一旁的樑柱撞去。所有人都沒能從這一衝擊中反應過來。
待回過神來，若水第一個衝到了若明的身邊。若明的額頭之上一個巨大的血窟窿正在不斷的流血，若水想要伸手爲她止血，卻被一隻沾滿了鮮血的手握住了手腕。
“王妃。”若明虛弱的只剩一口氣，卻固執的望着若水。鮮血順着她的臉頰一點一點的滑落，讓她
的整張臉都浸滿了鮮血，看上去甚爲恐怖。
若水分明看到那雙幾乎凸出來眸子死死地盯着自己，想是要傳遞出什麼，又像是透過自己看着某個人，滿含怨恨。
若水渾身一僵，看着那隻沾滿了鮮血的手慢慢從手腕處滑落，但是那雙眼睛卻一直盯着自己，即使沒有了氣息，也還是死死的盯着自己。
若水驚恐的站起身來，向後退了一大步，本以爲自己不過是一個看客，看着這後宮各式各樣的戲碼，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曾逃開過。若明看着自己的眼神太過可怖，讓她不由得懷疑自己是否也在不知不覺中落入了這後宮的泥沼之中？
“若水。”燕妃擔憂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若水陡然驚醒，轉身怔怔的看着所有人，沙啞地說道：“她……死了。”
韋貴妃面容蒼白的蹲到了地上，雙目圓睜緊盯着那具躺在冰涼地板上的屍體，難以相信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人就這麼死了。
李世民愣了愣，看了一眼那具血淋淋的屍體，又看了一眼瞬間蒼老了不少的韋貴妃，終是閉上了眼，轉身說道：“韋貴妃管教下人不利，令其蓄意謀害當朝太子，從今日起不得踏出朝華殿半步，違者重罰，把她帶下去。”
若水就這麼看着兩位禁衛軍將失魂落魄的韋貴妃帶了下去，然後又進來兩個人將若明擡了出去。直至最後若明的眼睛也沒有閉上，始終看着若水的方向，讓若水心口發寒。
承乾殿再次沉寂了下來，無人敢打破這樣的沉默，那個無所不能的帝王，彷彿在這一瞬落寞了不少，許久一聲輕嘆才幽幽的在殿中迴盪着。
李世民轉過身來，剛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歲月的刻痕：“朕想要靜一靜，愛妃和太醫們先行回去吧。”
燕妃欲言又止，終是輕輕的搖了搖頭，蟾首回道：“臣妾告退。”
若水也想隨着燕妃離開，卻被李世民喊住：“若水，你隨我來。”
若水緊握的拳頭握得更緊了些，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順着那道目光望去，竟是燕妃飽含擔憂的眉眼，若水心中一暖，對她輕輕的點了點頭，示意她不必擔心，雖然自己心中也沒底，但是相信李世民現在應該也不會拿自己怎麼樣吧！
若水低頭隨着李世民向外面走去，心中卻在不停地猜測着李世民的打算，等到她回過神來之時，發現自己已經在御書房內了。
李世民背對着她，不知是不是若水的錯覺，那個堅韌挺拔的腰桿，此刻竟然微微的勾摟着，散發着一種令人心痛的哀慼。
“父皇。”若水試探性的開口，她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沉默，太過詭異也太過悲苦，不適合那個君臨天下的人物，這樣的氣氛也不適合現在的自己。剛纔那個宮女的眼神還在自己的眼前搖晃，讓她想要儘快的逃離這座皇宮。
“若水，朕真的不是位好丈夫嗎？”李世民並沒有轉身，但是那輕的有些離譜的聲音卻飄了出來。
若水的眼角一抽，心中暗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不但不是一個好丈夫，更不是一個好兒子，好父親，當年的玄武門之變，他更不是一個好兄弟。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是一個好君王。
若水向前移了一步：“人無完人，父皇雖是真命天子，但只要是個人便不可能面面俱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