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闌珊,晚風吹拂
楚漣狂邪魅的臉龐如用鑿刀隨意幾下刻出的輪廓,棱角分明,一身黑衣長袍,清淺月光的照耀下他宛如神祗,像是凡人不可觸摸一樣。
他筆直的站在院子裡,負手身後。樹影晃動,冷風掠過,吹鼓他的長袍。
他就這樣直直的佇立着,冷然孤傲、眉宇間漂浮着濃濃的憂傷,一雙夜眸更是染上了寂寞之色,心微微刺痛着。
望着漫天的星辰天際,他幽幽的一嘆。
“嵐兒,明日我就要娶別的女人了,你會傷心嗎?”
不知道何時,外面已經下起了濛濛細雨,楚漣狂卻沒有撐傘,一直在雨地裡佇立不動,那高大頎長的身影在雨幕中顯得尤爲孤單和落魄……
房間裡,宮恬雨坐在桌邊,對着燭光縫製衣衫,只是不時傳來陣陣咳嗽。
她的臉色看上去很蒼白,在冷風吹拂下更顯柔弱。
楚漣狂俊逸的身影從門邊跨進來,看到宮恬雨在咳嗽,他連忙去關窗戶。
這幾天宮恬雨的身體每況愈下,大夫說只有沖喜,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當初亡國之時,怎麼說也是宮恬雨相救,她對他有恩,他又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去呢?所以無論有多少希望,無論這希望有多渺茫,他都要救她。
“咳咳——”宮恬雨直着身子,用手帕捂着脣,一直的咳嗽。
楚漣狂關好窗戶,就直衝到她的身邊:“雨兒,你怎麼樣了?”
宮恬雨見到楚漣狂着急,趕緊將帕子拿開了,微笑道:“狂,你回來了!”
楚漣狂面色一沉,伸出手來:“把帕子給我!”
宮恬雨佯裝怯懦的搖了搖頭,只是心裡卻在得意,巴不得馬上將帕子送上。
“給我,不然我要生氣了!”楚漣狂怒的皺眉,連哄帶騙的說。
宮恬雨怯怯的遞上帕子,楚漣狂將帕子攤開一看,只見帕子上一片殷紅,如血般漾開,像是雪中綻放的梅花,妖豔刺目。
“雨兒?!”楚漣狂蹙眉,神情頓時大震。
宮恬雨心裡閃過一抹得逞,卻是虛弱的笑了笑:“沒事的,狂,我從小就體弱多病,有生之年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我若是死了,你就去找月傾妝吧,我不想耽誤你。”
楚漣狂趕緊握住她的說:“莫要胡說,我會一輩子照顧你,讓你好起來的。”
宮恬雨垂眸,淚水滴落下來:“不要,我不要你的同情跟可憐,你還是去找月傾妝吧,雨兒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憂傷。”
楚漣狂心中狠狠抽痛,暗暗咬牙:“我,不會去找她的,她已經是宮誠煜的女人了,這一輩子我們都不會再見面。明天你就要成爲我的娘子了,不要再說這樣的傻話。”
“雨兒也想一輩子待在你身邊,只是雨兒這身子,恐怕撐不了多少時日了!”宮恬雨擦拭着淚水,無限遺憾的說,說完又將自己剛剛縫製的衣衫遞上:“狂,你看,這幾件是我剛剛爲天兒縫製的衣衫,我算了算日子,可以一直讓他穿到六七歲了,萬一我不在了,他也有孃親縫製的衣服穿。”
楚漣狂心裡一陣感動,他連忙將宮恬雨抱緊了:“雨兒,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狂,你不要勸我了,雨兒這身子骨,雨兒自己清楚。”宮恬雨作勢又輕咳了一聲,眼淚不止:“只是雨兒擔心,雨兒走了,天兒會沒娘照顧,他還那麼小。”
楚漣狂理了理她凌亂的青絲:“所以你要趕緊好起來,一定不能有事,我跟天兒都需要你。”
“真的嗎?”宮恬雨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楚漣狂這麼說就等於承認了她是天兒母親的身份了。
楚漣狂微微一頓,手僵直的伸出,輕輕將宮恬雨擁入懷中:“嗯。”
宮恬雨輕輕的靠在楚漣狂的懷抱裡,臉上漾出幸福的笑容:“狂,你的懷抱好溫暖啊。”
她貪戀着他的溫暖和溫柔,不禁往他懷裡縮了縮身子,要永遠霸佔着他!
楚漣狂擡手撫了撫她的青絲:“我們明日成婚,爲你沖喜,很快你就會好起來的。”
“嗯。”宮恬雨的脣邊勾起一抹笑容,像是曇花一現,虛無縹緲,很快她又恢復了嬌柔的樣子,軟綿綿的靠在楚漣狂的懷裡,輕聲道:“狂,今晚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我想在你的懷裡睡一會?”
看着她病怏怏的模樣,露出乞求的眼神,他也不忍心拒絕。
“睡吧。”楚漣狂允諾她。
宮恬雨緩緩閉上了眼睛,心中刺痛着,狂,我要一輩子躲在你的懷裡,霸佔着你的人,也霸佔着你的心,讓你的眼中、心中只能有我,等我們成親之後,我一定會讓你忘記月傾妝的。
楚漣狂望着宮恬雨慘白的容顏,心中微微一嘆,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他這一生辜負了多少對他癡情的女子,他已經記不清了,滿滿一生都是情債。
可是他卻清楚記得,他自己癡情的女子是誰?
偏偏他鐘情的女人對他不屑一顧,他不愛的女人又對他如飛蛾撲火般追逐,人生總是這般的無奈。
臉部的線條繃直,楚漣狂望着宮恬雨慘白的臉頰,愣愣的出神。
嵐兒,你現在在做什麼呢?是不是也像這樣依偎在宮誠煜的懷裡?我們的緣分是盡了,散了嗎?
微微閉上眼,楚漣狂的眼睫顫抖着,嵐兒,我好想你…。抱着一個女人,心裡卻想着另外一個女人,他是不是很虛僞?
嘴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只是無奈的嘆氣。
內心掙扎許久,他將睡着了的宮恬雨放下,爲她蓋好被褥,再次推門出去了。
一個孤寂的背影,站在院子裡,佇立許久許久。
宮恬雨睜開眸子,一抹強烈的不甘在眼底掠過,總有一天她會得到他的!
翌日,天空晴朗,陽光明媚,白雲絢麗。
今天是楚漣狂迎娶宮恬雨的日子。
因爲宮恬雨畢竟是秦國的公主,公主大婚自然是按照皇室的禮節,明媒正娶、鋪張聲勢。
從城南到城北,迎親道路的兩旁,滿滿的都是百姓,人羣沸騰,各大主要街道已經被人早早站滿,只爲觀摩這場兩國聯姻的婚禮。
宮誠煜跟楚漣狂早已達成協議,只要他迎娶了宮恬雨並且返回楚國,終身不踏進秦國見冷傲嵐,他就會把楚國的封地再還給他,但前提是楚國必須向秦國俯首稱臣。
人們紛紛疑惑,秦王宮誠煜一向以一統六國爲己任,何意在佔領了楚國之後,還將封地返回?帝王的心思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喜炮震耳欲聾,響徹雲霄。
宮恬雨一早就去了秦國的驛館等候,她要在那裡出嫁,等待着楚漣狂來迎親。
楚漣狂身穿大紅袍子的坐在黑色駿馬上,他面色冷然,毫無笑意,雙眸幽深難測,眼底隱藏着不爲人知的酸楚。
嵐兒,今天我就要另娶她人了,你會來嗎?
隊伍浩浩蕩蕩的來到山莊門口,此時這裡已經是賓客滿座,紅綢高掛,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
“新人到!”
隨着執事官的一聲報奏,喜堂裡的喧鬧聲立即安靜下來,門口的幾個侍者立即給新人讓出一條路來,一身大紅喜服的一對新人就這樣出現在大家面前。楚漣狂一身喜服,俊逸非凡,而宮恬雨蒙着蓋頭,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還要身邊的婢女攙扶着。
執事官高唱着:“良辰吉時已到,請新人上前拜堂行大禮!”
楚漣狂和宮恬雨分牽兩端的緞帶,綢花成了連繫他們的紐帶。楚漣狂小心翼翼地牽着宮恬雨向前走,宮恬雨也一步一個腳印的隨後而行,場面顯得格外溫馨。
“一拜天地!”執事官大聲喊道。
楚漣狂和宮恬雨同時回過頭去,向着門口,仰望蒼天,直直地彎下了腰,鄭重其事。
然而,就在楚漣狂起身擡眼的那一瞬,門口的一抹倩影頓時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的心猛的漏掉了半拍,腦子裡轟然炸開一般,滿眼佈滿了震驚。
是她!她……她……冷傲嵐!
她終究還是來了嗎?
楚漣狂的黑眸中瞬間漾出漫天喜悅,說他自私也好,無情也罷,他故意將婚禮的聲勢做大,就是想看看她會不會來。
沒有想到,她真的來了,看來她心裡也不是完全沒有他的位置。
他滾動着性感的喉結,目光停留在冷傲嵐絕美的小臉上,此時她穿着並不顯眼的黑色絲裙,頭上帶着斗篷掩飾自己的身份,可就算是這樣,他也一眼就認出了她。
粉嫩的嬌顏、玲瓏的身段,豔麗的濃妝,果然與他腦海中的那個影像完完全全的重疊在一起!
此時,楚漣狂的心猶如驚濤駭浪一樣被掀起……狂風熱浪,渾身的血液在頃刻間沸騰燃燒!
他幾乎都忍不住要立即衝上前去,將她牢牢的擁住,讓她再也離不開他的懷抱。
“楚爺,楚爺……”喜娘在旁小聲提示着,要他拜堂。
楚漣狂眸色一凜,銳利的目光直射向喜娘的身上,喜娘嚇得渾身一個顫抖,噤若寒蟬。
他站在廳堂中,雙眸一直定格在人羣中,衆人好奇,便順着楚漣狂的目光一直探去,可是他們什麼也沒瞧見,因爲冷傲嵐已經從人羣中撤離開去——
楚漣狂心中頓時着急起來,嘴角在不安的抽搐着,她人呢?難道只是來看他一眼就離開了?
他心裡一團憤怒的火焰燃燒起來,猩紅爬上雙眼,楚漣狂的臉色霎時變得陰霾深沉——該死的!她竟然就這樣離開了?!看到他娶了其它女人,她竟然還能心安理得的離開?!
雙腿像不受大腦意識控制一般,就這樣邁了出去。
“相公!”忽然,耳邊傳來一聲柔弱的呼喚。
楚漣狂身子一震,轉眸看過去,只見宮恬雨一臉的蒼白,透過薄薄的紅蓋頭,他甚至還能看到她眼角晶瑩的淚滴。
她剛剛也看到冷傲嵐了嗎?
他的眼裡閃過一抹複雜,他不想傷害她的,可是嵐兒出現了,他又不能不追。
“雨兒,對不起,我……”楚漣狂的眼中浮現出歉疚。
宮恬雨心裡閃過一抹嫉恨,她好不容易跟楚漣狂拜堂了,那個女人居然又半路殺出來,破壞她的好事?
秦國的皇后,獨寵六宮,她還不滿意嗎?還要過來跟她搶男人?
宮恬雨放在袖口裡的雙拳緊握,只是面前依舊是一副柔柔弱弱的表情。
“相公,你看到了誰?是妝姐姐來找你了嗎?如果是,你就去找她吧,不用管我,咳咳……反正我也是將死之人了……咳咳……”
宮恬雨一邊主動說着,一邊大力的咳嗽,最後幾口血在嘴邊溢出,震驚四座。
原來新娘子竟是這麼體弱多病啊,衆人紛紛投來同情的眼神。
“雨兒,你還好嗎?”楚漣狂雖心中着急,但也不忍這時候棄她而去。
“我沒事。”宮恬雨努力擠出一抹笑,卻是愈加猛烈的咳嗽起來了:“咳咳,相公,你去找妝姐姐吧,不要管我了。”
“可是……”楚漣狂眸色糾結着,眼前門口已經再無佳人的影子,他的心更是陷入了一片失落。
嵐兒,你一定要等我!
“你們,好好照顧夫人,我去去就來。”終於,他還是決定撇下宮恬雨,去找冷傲嵐。
畢竟宮恬雨有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他的嵐兒能千里迢迢過來找她,證明她心中還是有他的,他不想就這樣跟她錯過了。
“夫人……”楚漣狂剛邁出一步路,就聽見身後傳來幾個丫鬟大聲的呼喊。
他連忙轉頭,只見宮恬雨已經身子柔弱的倒在了丫鬟的身上。
他大驚,趕緊走過去,攬住宮恬雨的纖腰:“雨兒!”
“相公,我怕是不行了!”宮恬雨做出悽哀的表情,聲淚俱下。
楚漣狂蹙眉,立即安撫:“別胡說,你不會有事的,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宮恬雨悽婉的勾了勾脣角:“相公,雨兒若是不行了,你就可以不用這麼爲難,放手跟妝姐姐在一起了,只是雨兒可不可以請求你,讓雨兒臨死之前,做一回你的娘子。”
“雨兒,你……”楚漣狂怔了怔,心裡本能的浮現出一股抗拒。
本來說要娶她就是想利用這場婚事引冷傲嵐過來,現在他要的女人已經來了,如果再跟宮恬雨把儀式做完,恐怕嵐兒會怪他假戲真做的。
“相公,只是把儀式走完都不行嗎?求你了,這是雨兒臨死之前最大一個心願了……”宮恬雨抓住楚漣狂的手,眼中盛滿了淚花,心碎的懇求道。
楚漣狂沉默的低下頭,沒有答應。
這時候,宮恬雨身邊的婢女開口了:“爺,如果就這樣丟下公主,離開的話,恐怕公主日後會成爲天下人的笑柄。懇請爺繼續跟公主拜堂。”
楚漣狂臉色矛盾不已,一邊是對他有恩的宮恬雨,一邊是他一生至愛的女子,他到底該如何選擇?
深嘆了一口氣,他擡頭看到的是宮恬雨盈滿淚水、期盼渴求的眼,想起剛剛婢女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他若就這樣當堂走了,去找冷傲嵐的話,宮恬雨以後恐怕都沒臉見人了。
她本對他有恩,可是他卻利用了她,現在還要陷她於不利境地嗎?這顯然非君子所爲。
“好吧。”他一咬牙,下定決心點點頭。
二人轉過身來,聽着執事管高喊一聲:
“二拜高堂!”
楚漣狂攙着宮恬雨,對着喜糖正中的喜字,深鞠了一躬。“夫妻交拜!”楚漣狂再轉過身,彎下腰去,只是身子稍稍斜了幾分。
從冷傲嵐的角度看過去,他分明在與觀禮的她交拜,嘴角不自覺的劃過一抹弧度。
這男人,總算還懂事!
“送入洞房!”
冷傲嵐回過神來,卻見楚漣狂和宮恬雨已經在衆人的簇擁之下,緩緩離場,她也在不經意間悄然離去。
行禮完畢,兩個小儇捧龍鳳花燭導行,本該由新郎執綵球綢帶引新娘進入洞房。
只是楚漣狂心中記掛着所愛,半道之中,他已撇下新娘宮恬雨決然離去。
“相公!”
宮恬雨只感到一陣心痛,只是再大力的叫喊,也喚不回楚漣狂的心,他毅然決然的拋下她離去。
宮恬雨頭腦不禁一陣暈眩,她身體跌跌撞撞,險些摔倒,還好旁邊有人攙扶着……不覺兩行清淚已經滑出眼眶,掃過臉龐,沖淡了胭脂,模糊了視線。
她知曉楚漣狂會去找月傾妝那個賤人,只是沒想到他會這般的焦急,連將她送入洞房都等不及了。
一個人回到期盼已久的洞房裡,鴛鴦燭火渲紅了一室的喜氣洋洋,喜秤、交杯酒、桂圓、紅棗、花生……一道道的喜盤擱了一桌,蒙著喜帕的宮恬雨靜候的坐在牀沿,這原是一個教人慾羞還盼的洞房花燭夜,可是如今卻滿室淒涼……哀愁環繞。
宮恬雨不斷拭淚,眼睛又酸又痛……她絞弄着帕子,手足無措,只得木然端坐在牀榻上,眼角瞥過紅色的被褥,一股淒冷直衝心底。
紅色真的好諷刺……沒有喜慶,只有冷清。……
爲什麼?楚漣狂要這麼對她?她雖已經用盡方法讓他與她拜堂娶她,但得到了他的人,卻始終得不到他的心。
她真不明白那個月傾妝有什麼好的,他只是看到她一眼,就可以拋下她這個新嫁的娘子而去,那她在他心裡究竟算什麼呢?
眼裡的嫉恨之色更濃了,宮恬雨不禁抓緊了大紅的喜袍,月傾妝,我宮恬雨一定不會讓你搶走我的男人!
楚漣狂疾步匆匆去尋找冷傲嵐,卻一直未見佳人,他心急如焚,立即喚來了小吉子。
“奴才參見皇上。”
“小吉子,你立即帶人在莊中各處尋找,務必要將妝皇后找到!”楚漣狂立即命令。
“妝皇后,她來了嗎?”小吉子一怔,妝娘娘來了,皇上就不用相思之苦了。
“你不要多問了,總是皇后現就在府中,找不到她提頭來見。”楚漣狂薄脣一抿,沉聲道。
“是,奴才遵旨。”小吉子立即帶人出去了。
楚漣狂也帶着一批干將,穿梭在山莊裡,到處尋訪着她的蹤跡。
他一刻也沒有停下來,心中只記掛着她,可是冷傲嵐偏偏避而不見,他命令封鎖山莊大門,不讓任何人離開,她明明就在山莊裡,爲何一直不出來相見?
難道說她在怪他,怪他迎娶了宮恬雨嗎?
楚漣狂心中越是着急,就越是想找到她跟她解釋,只是尋遍整座山莊,依然沒有佳人的影子。
他心中煩躁不已,眼底升起一股尖銳的刺痛,難道說她不想見他?
“皇上,奴才無能,還未尋着人。”小吉子焦急的趕來,滿頭大汗:“皇后娘娘是不是已經出了山莊了?”
“不會的,繼續找!”楚漣狂熾烈的雙眼,暴喝。
夜風吹起,死死涼意在耳邊吹拂。
楚漣狂陰沉着臉,踱步到自己的新婚喜房前,深幽的嘆了口氣。已經派人四處尋找了,還是沒有她的下落。
他攥緊雙拳,薄脣緊抿,黑眸中流露出一種矛盾複雜的情緒。
終於,他還是推開雕花的木門,走進喜房。
他知道,今晚是他的新婚夜,宮恬雨渴望他就如同他渴望嵐兒的心情是一樣的,儘管心中牴觸着,但腦海裡有一個意識卻牽引着他,讓他一步步的靠近。
喜房內,紅燭跳動,宮恬雨挺直着身子規矩的坐在牀榻前。
她幾乎以爲楚漣狂今晚不會過來了,沒想到當她頭上的紅蓋頭被掀開,擡頭水眸不期然的撞上楚漣狂深邃的黑眸時,宮恬雨脣半張,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相、相公?!”
楚漣狂的手頓住在掀開的紅蓋頭上,幽深的眸中頓時浮現出一抹深刻的失望。
找不到冷傲嵐,他差點瘋狂的以爲她會給他一個驚喜,化身成爲他的新娘,看來他真是瘋了,思念的她瘋了。
或許,那名女子根本不是她,是他太想念她了,纔看錯了。
現在她已成爲秦國的皇后,又怎麼會看上一個秦國屬國藩王后的位置?
他太瞭解她了,只是不敢去面對,不願意承認而已。
頹然的坐在牀榻上,揮手讓喜房裡的人都退下。
宮恬雨頓時心如搗鼓,砰砰直跳,她聲音軟細如蚊,面色羞赧:“相公!”
說着整個身子都依靠了上去,蒼白的臉上帶着緋紅的羞澀,如人面桃花般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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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漣狂嘆了口氣,轉過身去,攬過她的肩膀,手掌婆娑着她的細肩,歉疚道:“雨兒,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醇厚的嗓音簡單安撫的一句話,卻讓宮恬雨心中瞬間漾滿了感動。
她受寵若驚的搖搖頭:“妾身不敢。”
楚漣狂伸手執起她的下顎,目光幽深的凝視着她的面頰,透過她的臉,他的眼中倒影出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嵐兒,如果現在在我面前的女人是你該有多好!
只可惜,一切都成了奢望。
“雨兒,剛剛我是想起還有要事去處理,你不會怪責怪我丟下了你吧?”
他親口與她道歉,儘管是善意的欺騙,他也要說。雨兒身體不好,他不能讓她受刺激,尤其是他被人辜負,自然能體會到被辜負的那個人心中撕心裂肺的失落。
宮恬雨只是癡迷的盯着楚漣狂,一時間,竟忘記了回答。
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男人啊,此刻她終於達成她的夢想了。
楚漣狂的那雙邪魅的黑眸裡,彷彿蘊藏着無盡的力量,將她牢牢的困住,她根本無法逃脫,只能心甘情願的沉淪進去。
“娘子這是在怪爲夫剛纔棄你而去?”楚漣狂調笑的說。
宮恬雨恍然,立即羞澀的搖頭:“妾身不敢,相公誤會了,妾身絕沒有那個意思。”
楚漣狂欣慰的攬她入懷:“我就知道雨兒懂事,一定會理解爲夫的。”
宮恬雨被楚漣狂摟進懷裡,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檀香,那是一種蠱惑人心的味道,她不禁又多吸了兩口。
他來了,他終於來了……宮恬雨在心中竊喜……既然他已經走進了她的房,坐上了她的牀,今晚,她就沒有理由再放他離開了。
她盈盈淺笑,掙開楚漣狂的懷抱,起身來到桌邊,拿起上面的交杯酒,遞到楚漣狂的面前。
“相公,雨兒敬你一杯!”她先幹爲津,而後又低低的輕咳。
“雨兒,你的身子,不適合飲酒。”楚漣狂語氣裡有淡淡的責怪,只是眼裡卻浮現一抹心疼。
宮恬雨趁機遞上一杯,眨着麋鹿般的大眼睛:“相公,可否跟妾身喝一杯交杯酒?”
楚漣狂目光頓了一下,本想拒絕,可是看着宮恬雨傷心失落的模樣,他又心中不忍。
拿起酒杯,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了。
她今晚沒來,以後都不會再來了,他跟她的緣分算是斷了,將來他只需要跟雨兒好好生活,帶大天兒,其他的事他再也不奢求了。
宮恬雨見楚漣狂痛快的飲完酒,眼中掠過一抹詭譎的笑意。她在酒裡做了手腳,楚漣狂喝下了酒,他們今夜一定會做一次完整意義上的夫妻了。
只要楚漣狂碰了她,今後她就更有藉口,明目張膽的待在他的身邊,而不需要繼續裝體弱多病下去了。
月傾妝不是擅於“以色侍君”嗎?她宮恬雨的牀上功夫也未必會輸給她,等着吧,今晚她一定會將楚漣狂伺候的欲仙欲死,讓他永遠只記得她宮恬雨銷魂的滋味。
“狂,今天晚上……”宮恬雨的眼中升起一絲渴求,羞赧的粉頰,泛起薄暈,她柔柔的依靠進楚漣狂的懷裡,主動送上自己的紅脣,閉上眼,喃喃道:“要了我吧!”
楚漣狂眸色暗沉,沉默了許久之後,忽然感到下腹膨脹,他的手不自覺的樓過宮恬雨的雙肩,二人一起滾向牀榻上……
宮恬雨嘴角上翹,眼裡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
……
黑夜暗沉下去,月兒也逐漸隱沒在雲層間。
一女子穿着件半透明的薄紗素裙,出現在喜房的門口。
只見她梳着別緻的髮髻,一支玉釵斜斜插在髮髻之上,長長的流蘇垂在她如花朵一般嬌豔的容顏旁,讓她整張臉看起來更加生動無比。似乎流蘇每搖曳一下,便會莫名地牽動着每一個人的心神。
月光下,她面容絕美,微張的領口,讓她的鎖骨若隱若現,一條綴着流光閃爍寶石的腰帶系在細而柔軟的腰肢上,更加襯托出她腿的修長和腰身的纖細。
守在喜房門口的侍衛見到她,頓時都忘記了呼吸,腦海裡只浮現出一個詞:“驚豔絕倫,國色天香”。
驚豔是一定的,她冷傲嵐今晚是特意過來抓姦的,不穿的妖豔一點,搞得她好像是被拋棄的怨婦,是很有礙她的美麗高傲的形象滴。
“楚漣狂呢,叫他出來見我!”大步邁到喜房門口,她直接撂下一句話。
侍衛們頓時大眼瞪小眼,驚詫不已,這女子怎麼如此大膽,竟然敢直呼他們主子的名諱?
“快點!”冷傲嵐不耐的催促。
侍衛抹了一把冷汗:“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我們家主子今天新婚,現在正跟夫人洞房花燭,恐怕不方便出來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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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放不方便的,直接叫他出來!”冷傲嵐拿出一面鏡子,邊照着妝容,邊繼續命令。
“這……恐怕?”侍衛眯了眯眼,遂猶豫的問:“請問小姐是主子的什麼人?”這女子雖美,可長相陌生的很,不會是主子在外頭認識的女人,得知主子大婚過來糾纏不清的吧。
“你說呢?”冷傲嵐朝他眨了下媚眼,笑的妖嬈:“你有見過我這麼美麗的棄婦嗎?”
“沒,沒有……”侍衛立即搖頭,這身段,這姿容,是哪個男人看到不會心動呢?
“既然如此還不快去稟報!”冷傲嵐冷嚇臉來,目光驟冷的喝斥。
“啊?這……”侍衛心下一亂,似沒有想到這女子生氣起來,竟還有中迫人的味道。
他們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屋打擾裡面二人的好事,忽然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揚了起來。
“不用稟報了,妝娘娘直接進去吧。”小吉子拿着拂塵過來,對冷傲嵐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他在楚漣狂身邊待了這麼久,有一件事他算是看出來了,他英明神武的主子,是怎麼也翻不出妝娘娘的五指山的。
主子可以得罪,但妝娘娘必須得伺候好,否則日後倒黴的就是自己。
冷傲嵐點了下頭,心想多日不見,這小吉子是愈發的機靈了。
轉身整理了下衣裙,又拿出銅鏡檢查了妝容,直接推開喜房的門就走進去了。
室內春光無限,有男人在低沉的笑,喘息聲裡混着女子嬌笑的聲音:“狂,你好壞!”
冷傲嵐手臂上立即泛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這場景,貌似……抓姦?
她停下腳步,重重的咳了一聲,以引起牀上兩人的注意。
“啊……”那個好聽的女聲大聲驚呼,似完全沒有料到居然在緊要的關頭有人闖進來搞破壞。
好事被打擾,楚漣狂不悅的眼神掃過來,但見到來人是一身豔麗打扮的冷傲嵐時,他幾乎錯愕!
此時,他身邊正纏綿着衣衫不整的宮恬雨,她佯裝嬌羞的埋在楚漣狂的胸口,做出害怕的表情。
楚漣狂的大手順勢撫上她幾近哧裸的後背,輕拍着安撫。
冷傲嵐暗自嘆息,爲何這樣捉姦在牀的戲碼,千古不變?
不是說只喜歡她一個的嗎?她剛一走,他就迫不及待的摟其它女人了。
冷傲嵐走過去,警告味十足的瞪了楚漣狂一眼。
然後指尖在趴在楚漣狂懷裡的宮恬雨後背上,不輕不重的戳了幾下,冷漠道:“你可以滾了。”
宮恬雨探出腦袋,楚楚可憐的擡起頭來看向她。
冷傲嵐一眼也是一怔,這麼雨帶嬌花的面容,是男人看了都我見猶憐了!
“狂……”宮恬雨雙手環住楚漣狂的咬,將臉蛋緊緊的貼在他的胸口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楚漣狂沒有立刻出聲,大手繼續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眼神卻緊緊的盯住冷傲嵐,仔仔細細的觀察她的每一絲反應。
冷傲嵐皺起眉頭,感到有些不耐煩了。
楚漣狂這男人,既然想要找個女人來刺激她,隨便做做樣子就算了,她如今已經大駕光臨了,他還不鬆開懷裡的女人,搞什麼?!
看着他們衣衫不整的摟在一起,兩人的臉上似乎還泛着潮紅,不過宮恬雨是羞澀的粉紅,而楚漣狂是藥性上來後的通紅。
他本能的摟抱着宮恬雨,彷彿她冰涼的肌膚是一汪清泉,可以幫他解渴。
“楚漣狂!在我沒把你四處亂摸的爪子剁下來之前,立即給我起來,雙手抱頭舉過腦袋後面,站到牆壁邊上給我面壁思過去!”
冷傲嵐的耐心幾乎要用完了,看着這兩人越發緊緻的擁在一起,她心裡那個極爲的不爽,扯着嗓子大吼。
轉眸,又瞪向宮恬雨,將事先準備好的一紙休書,扔在她的面前:“在我沒有揪着你頭髮、撓破你的臉之前,趕快拿着休書,給本小姐滾出去!”
這個骯髒的喜房,到處都是他們倆的氣息,待會她一定要把這裡的牀單、被褥桌椅統統給換了,不,最好是整間房一起換了。
宮恬雨並沒有照着冷傲嵐的話去做,她雙手緊緊的抱住楚漣狂的腰,在他懷裡窩的更深了,只露出一雙挑釁的眼睛,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這種事關鍵還得看男人的態度,楚漣狂半天沒有反應,她自然是不可能主動推開他的。
不管眼前的月傾妝,是不是楚漣狂朝思暮想的女人,也不管她再怎麼的囂張跋扈,剛剛跟楚漣狂擁吻的女人可是她宮恬雨,楚漣狂現在吃了媚藥,搞不好根本認不出月傾妝,只知道要她了呢。
宮恬雨心裡還在得意,以爲那藥性真的起作用了,誰知她靠着的那具胸膛卻忽然笑得震動了起來。
楚漣狂老實的依照冷傲嵐所言的,雙手做投降狀,卻笑的極爲開懷。
他心愛的女人還是在乎他的,一到了關鍵時刻,她就出現了!
冷傲嵐白了他一眼,心中還是不解恨,上前使勁重重的踢了他一腳。
“給我老實點!”她狠狠的瞪向他,自己做錯了事,還居然跟她嬉皮笑臉的。
楚漣狂悶聲呼痛,推開懷裡的人,禮貌的看向她:“宮姑娘,感謝你陪我演這場戲,現在我的女人已經回到我身邊了,你可以走了!”
宮姑娘?演戲?
宮恬雨心下一震,腦子簡直要炸開了,難道說從頭到尾楚漣狂都只是在利用她?
心中溢滿了強烈的不甘和傷痛,楚漣狂只是輕輕推開她,她已經踉蹌幾步,跌倒在地上。
宮恬雨委委屈屈的拉扯着衣角,弱不禁風的扶着牀柱,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狂……不要趕我走,我不能沒有你啊,咳咳……不要離開我……就當是滿足我臨死前最後的心願。”
她做出一副心痛欲絕的表情,又重重的咳嗽了幾聲。
只是這一次,楚漣狂不再有任何的憐惜了。
他只是循規蹈矩的扶起她,認真的看着宮恬雨的眼:“很抱歉,宮姑娘,我的心裡只有嵐兒,除了她我不會再娶其它女人,很感謝你爲我做的一切,你有病在身先回去休息吧,我答應你的事不會改變,我會照顧你一輩子——但只是把你當成妹妹一樣的來疼愛。”
“妹妹?”宮恬雨欲哭無淚,她要的可不是妹妹啊,她要做他的女人,爲何他不給她這個機會?
“難道你這段日子……你一直是在欺騙我……?我只想問你一句,你對我,到底有沒有那方面的愛意……哪怕一分鐘也好,是真的?”宮恬雨睫羽輕顫,雙脣泛白,聲音在止不住的顫抖。
“對不起。”楚漣狂直截了當的截斷了她的念想,穿好衣袍,抱歉的一笑。
他極爲了解冷傲嵐的個性,如果他不娶其它女人,造成他喜歡上別人的假象,她是絕對不可能回頭的。
“呵……”宮恬雨悽慘的苦笑,抓着牀邊的纖細手指都發白了,眼淚撲簌的往下掉,她哽咽道:“沒關係……我也知道,你這樣的人,哪是一個女人就能拴住的……狂,謝謝你跟我成親,有這樣的婚禮,哪怕只是假的,也夠我一輩子回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