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雨本身想暗示娘少說兩句,哪料想娘忒不以爲然,只好放下孃的胳膊閃到一邊,還略帶嬌羞順便瞥了九弟一眼。九弟有洞察到小雨用意心中暗自道謝,“謝謝你‘小小魚’兒。”
此後,橫看豎看小雨像朵花,不由誇道:“真俊!”
“嘿!”
小雨伸舌頭也駁了九弟一下面,然後就都不再作聲了。娘卻又誇誇奇談說道:“不怕你們這些小孩子們生氣,聽不進去,反正娘是個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知道自己剛纔說得這些話是有點兒過。雖說忠言逆耳,可古人云,‘忠言逆耳利於行’,至於你們聽還是不聽,那都在於你們年輕人。有人年輕得志,有人大器晚成,可,人到中年,要想拋卻過往的人生另起爐竈重新開始,那絕非易事。雖說,世上沒有人能夠擁有天長地久的愛情,可色彩斑斕的人生自己還是可以把握住自己的生活的。尤其,在生活當中有些傳統的束縛和美德目前我們都不能丟掉,因爲,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去拯救你的靈魂,只有找回自我,去選擇對的腳跟,就有對的人生。否則走錯道了不能改正,那,我們的錯誤將與動物還有什麼區別呢?”
“尤其是你九弟,你家媳婦都等你那麼多年了,別整天介離婚離婚的掛到嘴上,要摸摸自己良心該怎麼去做?該怎麼經營婚姻?”
“還有你小南,都離兩回了!”
“好了,娘不多說了,說多了省得您們都煩!”天哪,待娘把最後一句話的口水剛嚥下,大家就來了一陣莫名其妙的掌聲,當場就連乳臭未乾的小七七都拍打着自己的兩個小手,不停喊贊。
“好好好,奶奶偉大!”
“奶奶偉大!”
是啊,人生在世,娘真的有些偉大。但,誰也不知道娘無緣無故會倒出來一肚子稀奇古怪的苦水和一些人生哲理的體會;但大家聽起來卻似乎覺得又都是些道理。可又仔細想想,娘這樣嘮叨沒完,或許,也是被現實社會的生活壓力和某些人傳統美德的丟失所迫給逼的吧?
娘可真逗,看大家拍罷手鼓完掌,又突然學着別人附帶動作說了一句,“走你。”七七也是,邊走邊學。這時只見,娘仨伴着一陣陣歡快的笑聲快步出了廳門。
其後,小南望着娘去戲班的背影浮想聯翩,拳拳欽佩又聲聲嘆息,這個時候,再憶孃的面容不僅蒼老,有的更是數不清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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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娘從娘娘廟裡古玩店中走了以後,這一路上,夏小雨光眨着眼睛對娘問個不停,她想問問娘到底是從哪兒得來這些殷實的道理和華麗的詞句?
呵呵,娘眉頭一開一皺,卻笑着敷衍跟她說,“是在報紙裡看得,學得。現學現賣。”
“這?”
由此,夏小雨指定不信孃的話語,打小兒她就跟着娘長大,她知道娘大字不識一個,哪有見過娘自己親自一人讀過什麼報紙?然而她卻偏偏打破沙鍋想要問到底。時而皺眉,時而思索,就是疑問不斷。
就爲這,娘都有些不耐煩了,娘在心底也似乎故意想要對她隱藏些什麼東西?或是另外擔心說白了什麼以後,怕再對她身心有所不必要的意外傷害和什麼不測等?所以,事實背後的真相,娘還是有點故意藏着掖着,佯裝走道,就是不告訴她。
之所以這樣,那是因爲,這輩子,娘,太疼愛她了,不想她夏小雨有一絲一毫的傷心和委屈。更不想在小雨和小西之間厚此薄彼。從前小的時候這樣待她,現在她長大了還是這樣,一層都不曾改變。
還有,更也因爲,夏小雨天生就是一個苦命的孩子,打小和家人骨肉分離,所以,娘不敢想,腳步走得很快,也不想對她多說什麼,似乎也在仍然故意對她躲避,避嫌什麼的?
其實,娘卻不知道,越是這樣裝糊塗,夏小雨愈是納悶,也就越想知道真相。可不巧的是,前面路上有個坑窪兒,坑裡還有一張不知什麼時候被風捲過來的《都市女報》平鋪在那裡?正好被娘一腳踩上,腳下踩空猛地一崴,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幸好緊隨其後的夏小雨眼疾手快及時大步前往伸手攙扶了娘一把身子,一切才得以安然無恙,萬事大吉。
老天爺,其實孃的那個危險動作,雖說現在已逢凶化吉,化險爲夷,可那也驚嚇得夏小雨嬌顏仍是黯然失色心跳不止。此刻,就連她剛纔在枯枝小道里呈現出來的那些成熟女人的風韻也不再猶存,但卻,還是十分特別矯情,因她此時含着眼淚正對娘問長問短哩。恰恰這一幕,被小南在娘娘廟外憑欄盡收眼底,瞬間,他對夏小雨從心坎裡頓燃加深了愛慕與愛戀之心。
回想從前,儘管夏小雨在省會城裡照顧七七這麼多年,三個人也一直朝夕相處,但,這種美的感覺,這是小南內心當中從前所沒有過的。只因在從前,夏小雨在他心中就是一個鄰-家-小-妹,只盼歲月靜好,僅此而已。
就爲這鄰-家-小-妹的頭銜,度假村林婷婷曾也不止一次地和常常帶七七回老家的夏小雨作對、毒舌,爭風吃醋,搶男人。甚至還有那個莫小含亦都是如此。
但是,剛纔娘那一跌,小南的心頭確也顫了一下,也跟着疼了一下。就那一刻,他也對夏小雨心存幾分感激,更也平添了幾分濃濃愛意。他也知道這愛意是發自肺腑真心的。尤其是站立小南身後的九弟輕輕也拍了小南肩膀一下,眼皮一閃,“替你看好,加油。”
“嗯,我會的。”
小南點了點頭,還和九弟擊了鳴掌,順便遞了個理解萬歲的眼神。這時,在林間小路上,夏小雨突然被七七粘住停了下來,七七非要媽媽用那張彩色的報紙給自己折一個“紙飛機”和一隻大的“千紙鶴”不可。
“這孩子?”
夏小雨從不抱怨,卻也不經意間吐了三個字。
娘是個明白人,她很理解夏小雨,這三個字的怨言,很明顯,那是爲了孝敬孃的。爲了孩子她卻不能陪着去看戲,夏小雨無意中才這樣說出來三個字。所以,娘什麼都沒有吱聲,而是給了夏小雨一個肯定的眼神。
眼看,不能陪娘去戲班了,夏小雨很是無奈的樣子給娘支應了幾句,便也領着七七拿着那張報紙走進了有點兒枯萎的草坪當中輕輕地坐了下來。剛剛坐下屁股還沒熱乎,就只聽“呲”的一聲報紙從中縫一分爲二,娘倆一人一張折弄了起來。
而七七年齡太小,也許根本什麼都不會折,他站在媽媽的面前也只有胡亂搗鼓。正因爲這樣,是這個熊孩子什麼都不會折,卻還有點衝媽媽急眼遛猴,怨這怨那的,幾乎都哭出聲來。
夏小雨卻沒有過多管他,任由七七自己胡擺弄。
突然,夏小雨的雙眸兩線一點成了鬥雞眼狀,瞳孔似乎逐漸放大,結結實實盯在了七七手中那張報紙的副刊頁面上,尤其報紙上邊那些個熟悉的字眼竟然跟娘剛纔教訓九弟他們時說得幾乎一模一樣。瞬間,讓她聯想到了小她一歲的小南的妹妹小西。
“天哪,原來,自己早晨給娘送早餐的時候,小西正在孃的房間看閱這張報紙。”夏小雨皺着眉宇,驀地有所醒悟。
“報紙……小西,小西……報紙。”
夏小雨自語思索之間,眉頭再次緊鎖,可容顏仍是千嬌百媚,讓人不免頓生一些愛憐和疼惜。但悲傷的是,她內心所有的自尊此時此刻突然也被這半張報紙給輕輕一擊即碎了。
於是,她自己由不得自己,心想着:看來,從前的自己比小西晚七年進入這個家庭,同樣是外人,卻是絕對扮演了不同的身份和角色。這些年以來,儘管娘都是視如己出一樣對待這些孩子們,甚至,更是還有點偏愛自己。但是,雖說那時小西是娘雪天去鎮子裡給小南爸看病從半路撿來的一個女孩子,儘管大家都叫娘,可,畢竟人家小西的身份是當孃的親閨女,小南哥的親妹妹。而自己呢?一直恐怕也就是一個讓爺爺寄養在鄰家的小-妹妹,也可以確切地說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外人,一個周家大院裡的棄嬰而已。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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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語間,往事歷歷在目,小雨也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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