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陳靜通完電話有一會兒了,她突然又給葉妍美打來一通電話,沒什麼正事,只囑咐一句:“記得打扮漂亮點。”
這句話正巧讓緊鄰葉妍美而坐的張騰遠,不偏不倚聽個正着。
她輕“嗯”一聲,掛電話去了玄關,他划着輪椅緊隨其後,就見她正對着穿衣鏡打量一身樸素的穿着,扭頭問張騰遠:“我穿這身參加聚會可以吧,要不要我回家換一身。”
他擰眉,手捏下巴,裝模作樣的上下打量一番後,語氣格外肯定的說:“很好啊,不用換了,你人漂亮,穿什麼都好看。”
“唉!你說我是不是塗點口紅會更好些?”她拿出包里根本派不上用場,還是去年有回和陳靜逛街,人家看她素面朝天,隨手給她的口紅,看着鏡中的自己問他。
“什麼牌子的,我看看。”他伸手從她手裡“搶”過口紅,看了看,?“這牌子還行,不過好像過期了,再說口紅都有毒,我覺得自然是最美的。真的!”塞進了自己褲袋。
得,問他的意見,他不光說不用打扮,連她僅有的一支口紅也給沒收了。看來他恨不得她往老十歲來打扮,也是,葉妍美在他眼裡,不打扮都已經非常讓他不放心了。何況是稍用心打扮啊,不得讓他活不了啊。
“哦,好吧。”她回了客廳,坐在沙發上,嘴角微有些上揚,心裡很甜蜜。
而他卻直接回了臥室,一陣開抽屜點錢聲過後,聽到他拄了雙柺,開了衣櫃的聲音,隨着翻動衣服的聲音響了一會兒,他喊道:“妍美,你來幫我選下衣服啊。”
“哦,來了。”
她來到衣櫃前,他撐拐往邊上挪了挪,指了指一衣櫃的衣服,讓她選身自認爲最好看的,她沒客氣,把他衣櫃裡面翻了個遍,挑出一身與今天自己的衣服同色系的休閒服試問他的意思,他二話沒說,拿了衣服往牀上一扔,就把葉妍美請出了臥室,一會兒功夫換好,撐拐出來問葉妍美感覺如何。
張騰遠這身衣服爲灰色帶亮黃色拼接點綴的純棉休閒服,與葉妍美身上的黃色休閒服看着就跟情侶衫一樣,兩人一起站在鏡子前,同時一陣眩暈向兩人襲來,不約而同的看着鏡中的對方,心裡甜蜜的無以言表,並且兩人的心理活動同時傳達進對方的眼中、心中,不過,葉妍美在他又想偷偷給她臉頰一吻時,及時逃回了客廳,他無奈,撐拐走回客廳,坐在她身旁,定定的看向她刻意躲閃的眼神,未多言。
下午三點,陳靜來了電話,說接他們的車馬上到,張騰遠才疑惑的問葉妍美,“不在陳靜家啊?要去哪,陳靜和你說了嗎?”
“不知道,她沒說。”
“……,那我拄拐還是坐輪椅去。”說完,低頭自言自語,“也不知道那裡無障礙設施如何,是否完備。”
“要不你坐輪椅吧,陳靜婆家有錢,給孫女辦百天應該不會選在小地方。”看他爲難的樣子,葉妍美心裡一陣酸楚。
“好吧。”往她身前一探,雙手按着她的雙肩,眼神懇切,“妍美,你可要一直陪在我身邊啊,我怕我別出什麼醜。”
“不會的,我保證一直陪着你,不會離開你半步,放心吧。”不用他說,她都早已想好,要一直陪着行動不便的他,不能讓他有一絲一毫的不適感。
聚會地點選在一家戶外驢友常常光顧的健身俱樂部,裡面居然還有一面攀巖牆,原來,陳靜是個特別喜歡運動的人,早在中國剛剛興起驢友時,就率先報名加入了進去,所以,朋友中的一多半都是驢友,加上懷孕、生產、月子,困了她整整一年時間,這下可解脫了,就選了這傢俱樂部來給孩子辦百天,順便自己解解運動的癢。
本來張騰遠想自己帶葉妍美開車去,畢竟他上下自己的車非常熟練,怕坐別人的車出點什麼意外,讓葉妍美臉上無光,奈何陳靜親自開車來接的他們,只能划着輪椅來到樓口,看眼陳靜鳥槍換炮的suv,心裡瞬時蒙上一層陰影,掃眼身旁一直把手搭在肩膀上的葉妍美,硬着頭皮劃輪椅來到車後排,把雙腿放下輪椅踏板,把身體往前移了移,右手按着車座,左手拉住車門把手,雙手用力靠着左腿微弱的力氣,身體顫顫微微的立起,腰部用力一甩半邊身體坐在了車座上,隨後,趕忙身體往車裡一斜,右手按着車座,左手換成按着車前座,往裡一用力,終於坐在了車座上,迅速的把已搭在車門上的兩根麪條腿往車裡一拉,擺好,調整下坐姿,面露尷尬的衝車外的葉妍美笑了笑,“呵呵,大功告成。輪椅放哪……!”
“輪椅放在後備箱。”陳靜抄起已被葉妍美摺疊好的輪椅,放進了後備箱。
一點兒幫不上忙的張騰遠,扭頭看着忙碌的姐妹倆,不多光顧他的自卑,此時此刻向他慢慢襲來,看葉妍美與陳靜一起踮着腳尖把高高的後備箱蓋合上,剛坐進車裡,張騰遠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緊緊握着,從他手心冒出的汗和他凝重的眼神,緊抿的雙脣,她已瞭然他在思慮什麼。探身在他耳邊低語,“騰遠,我會一直陪着你,不離開你半步的,我保證!”
他轉頭看着她專注充滿愛意的眼神,眼圈微有些泛紅,把一個紅包塞她手裡,小聲和她說:“一會兒你找機會給陳靜,算咱倆的。”
“啊,不用了,她說不用。”
“不行!”他把紅包直接放進她的褲袋,“這是最基本的常識,人家說不要是客氣,你不能裝傻。”
“騰遠,你想得真周到。”
“我比你多吃了五年飯呢,呵呵。”他說完,真的特想給她額頭一吻,看了眼前排的陳靜夫婦,把慾火壓了下去。
坐在前排的陳靜透過後視鏡看到親密耳語的兩人,心裡很是奇怪,“這兩人進展也太迅速了吧,真搞不懂葉妍美看上他哪了,明明說過與他沒可能的。”
健身俱樂部在本市名氣很大,光室內面積就有一千平米,加上室外的兩個網球場,一面攀巖牆,一個籃球場及一個正規比賽規格泳池,佔地足有六個足球場那麼大,也因它的大,所以,建於遠離市區的市郊一個休閒度假村內,車程不近,但全程走的都是快速,不到兩小時就到了。
張騰遠下車時居然比上車還看着讓人揪心,就見他把身體往外移了移,本想試着用雙手與腰部的力量坐回低於車座很多的輪椅,奈何實在沒有信心,就把葉妍美叫去身前,求她幫忙抱他坐在輪椅上,她點頭看他雙手把身體支撐着探出車外,就要失去平衡摔倒時,一下子抱住他慢慢把他放在了輪椅上,看他自己把雙腿擺好,替他關了車門。
張騰遠坐好在輪椅,手卻依然死捏着葉妍美的手不放,她本想讓他自己划着輪椅,卻驚奇的發現,他的輪椅真不是一般的好,他只拉着她的手,用她正常走路的力量,他沒出力,輪椅就跟着她向前走了。
看到葉妍美驚奇的樣子,張騰遠語氣平靜的說:“我這輪椅看着普通,實則一點不普通,價錢就是國內普通品牌的十倍,上坡時一點不費力,走平地更是稍稍給點力就自己走了。”
“哦。”對於輪椅葉妍美真是瞭解甚少,至於國內的普通品牌多少錢,她也無從得知,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張騰遠的不便,人家本主兒與葉妍美沒當回事,卻讓冷眼旁觀的陳靜,看得心裡說不出的排斥,她不明白葉妍美成天面對他和他一起工作得多難受啊,而她的表情居然從始至終都那麼鎮定自若,就像他根本不是殘疾人一樣。
陳靜與葉妍美粗算得有十個月沒見了,而與張騰遠則更早追溯到上回在飯店那次,這回再見兩人,突覺兩人之間默契許多,居然都手拉手走路了,雖說外觀與健全情侶有些不同,不過還是能感覺到兩人之間那股濃濃化散不開的愛意,就是苦於張騰遠一直粘着葉妍美,沒辦法跟她說說姐妹之間的知心話,甚至又給她牽線要介紹對象的事,都在後悔不會多管閒事吧,就和老公刻意走得很慢,想就近聽下兩人的談話,結果,兩人之間根本沒有什麼情話綿綿,倒跟普通朋友無異,聊的無非就是對俱樂部外觀看法:比如“嗬,真大啊,跟外國大教堂一樣;外面都這麼氣派,裡面不得什麼樣呢;你看還有攀巖牆呢。”索性回想到葉妍美曾經說過,她與他根本不可能,就快步去了俱樂部歡迎其它已經到的朋友和已經跟保姆先到的女兒。
陳靜懷孕之初就從單位辭職了,加上嫁入“豪門”很是讓人羨慕妒忌恨,原單位的同事,除了葉妍美全部不聯繫了,這也導致葉妍美整個會場就認識身邊一直粘着自己的張騰遠,所以,進到會場後就安靜的拉把椅子和張騰遠遠遠的坐在角落,看陳靜這個女主人與一衆人在那聊天,連小寶寶長得什麼樣都沒看到,只知道很白好像葫蘆娃一樣的大胖丫頭,多虧張騰遠提醒,她才借看寶寶的機會把張騰遠準備的一個一千塊的紅包給了陳靜。
因是孩子百天慶典,來的人中也有很多親戚,有些上了歲數的也有坐輪椅的,加之張騰遠進入會場後,一直刻意低着頭,倒未引起大家的注意,葉妍美又是一副素顏,沒準大家以爲他們是護士與老幹部。
吃飯時也是和張騰遠一起,選在一桌遠離大家的地方與不認識的男男女女吃的,陳靜又忙活才三個多月的女兒,無心關照他們,兩人就只管悶頭吃飯。不過葉妍美倒體貼入微的一直給他夾菜,席間在聽聽別人聊天,倒也挺愉快的,反正從張騰遠的臉上沒有看到他有什麼不適。
飯畢,兩人繼續回去牆角看着大家圍着小寶寶來回轉,熱鬧的聊天,此時,不見人影的陳靜終於想起了好姐妹,在人羣中找了好久,終於看到和張騰遠躲在牆角聊天的葉妍美,領着貌似要給葉妍美介紹的男士來到兩人面前,根本還未說話,張騰遠就瞭然爲何陳靜特意提醒葉妍美要打扮了,先發制人的一把把葉妍美的腰死死纏住,甚至緊到她都沒辦法起身和陳靜說話,而陳靜看着從進場就“纏綿”在一起處於“熱戀”中的兩人,竟覺得自己和帶來相親的男士有些多餘,更有種狗拿耗子棒打鴛鴦的感覺,無奈人已經領來,草草給兩人做了介紹,就領着也知趣了的男士灰溜溜離開了。
隨後,年老一些的親戚們抱着寶寶出去參觀度假村,而年輕的朋友們則去了攀巖,本來陳靜想喊葉妍美一起去感受下,但是,看到她身邊的張騰遠一直緊緊粘着她不放,想着別打擾人家小“兩口”?了就未上前多言。
會場與攀巖牆只隔一道落地窗,攀巖牆那嬉笑人羣的一舉一動,都沒逃過葉妍美與張騰遠的眼睛,看着身旁的葉妍美強壓着心裡躍躍欲試的樣子,張騰遠的心裡五味雜陣,“妍美,要不你也去玩玩吧,我沒事。”
話雖這樣說,手卻絲毫沒有鬆勁兒,反而更加用力。葉妍美心裡叫着疼,表情上沒敢表露,只微微一笑,起身把他拉去了另一面,結果這面正對着游泳池,裡面正巧也有人在游泳,雖說才六月,有些體魄強健身形健美的人卻已經下水了,顯然這邊的視覺衝擊力比那邊還大。
葉妍美就起身又把他拉去另一邊,天啊,這邊居然直對網球與籃球場,看着那些有着奔跑自如雙腿的健全人,張騰遠還未怎樣呢,葉妍美起身又要拉他遠離,他卻手一用力,把她拉回座位,輕聲說:“不用了,我沒事。我從小就看慣了別人的好腿,心裡的羨慕,我不掩飾,但是,沒辦法,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也早就接受與習慣了,就是委屈了將來和我在一起的人,因爲,和我在一起,就意味着我有很多好玩的事都不能陪她一起做,甚至簡單的拉着手散個步都成問題。或許,用不完整的身體追求完美的人,本身就是錯的。”他說完,原本一直握着她的手,鬆開了,雙肘支在腿上,頭放得很低。
“騰遠,其實,……。”
本想安慰他幾句,可又實在說不出口,唯有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他,猛然擡起頭,重新握住她的雙手,深情凝視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的想說什麼,卻一直沒有說出口。
而她,從他開口說出“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後,就眼圈微紅的對着他微笑。
聚會總共三個多小時,九點時因不是週末,大家明天還要上班,就陸續散了。回來的路上,先到葉妍美家,陳靜提議先送葉子回家,結果張騰遠卻非要先送他回家,沒辦法先送了他,結果葉妍美幫他坐好輪椅上後,他就抓住她的手不放了,非要親自送她回家。
陳靜看着跟個孩子無異的張騰遠,心裡煩得很,本想強行把他的手拉開,奈何葉妍美一副默認的樣子,瞪了她一眼,說了句:“葉子咱們電話聯繫啊。”上車一踩油門消失了。
他駕輕就熟的開車送她回家,並在她已開了車門要下車之際,又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回頭,看到一路上終於恢復正常談笑風生的張騰遠,此時居然已是眼圈微溼眼淚在眼眶內打轉,正想問他怎麼了,聽他說道:“妍美,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
“那你告訴我爲什麼?”
“……。”
“如果你是因爲我的殘疾拒絕我,那咱們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殘疾是要伴隨我一輩子的,我改變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我和別的殘疾人也沒有什麼不同,我的自卑心理也很重,如果美好的人得不到,就不要再見面,免得我自己受折磨與煎熬的好。我已經給你聯繫了新工作,這是名片。”名片往她手裡一塞,眉頭緊鎖,表情痛苦的自言自語,“我認命了,我確實配不上你,我就是孤獨終老的命!”
說完,緊握着她手腕的手慢慢不捨的鬆開了,眼眶打轉許久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而此時的她也早已淚流滿面,猶豫片刻,下車,頭也沒回的衝進了自家樓門。
耳邊聽着他啓動汽車離開的聲音,邁着沉重的步子上樓,進門,就見鞋架上擺了一雙不認識的高跟皮鞋,“小美回來了,你朋友在家等你好久了。”葉媽媽笑着迎了出來,緊隨其後的,則是齊麗麗。
“小葉你回來了,我等你好半天了。”齊麗麗僞善的笑着和她打了一聲招呼。
“媽,我和齊姐有事要聊,我們出去說。”葉妍美把已經脫下的鞋重新穿好,與齊麗麗走下了樓,站在樓下,遠眺下已繁星點點的夜空,緊了緊領口,不讓夜晚的冷風吹進,開門見山的問齊麗麗:“你要做什麼,直說吧。”
“呵呵,我給你三天時間和張騰遠分手,否則我就把你父母的事全告訴他,你自己惦量着辦。”齊麗麗說完,衝葉妍美壞笑一聲,頭也沒回的扭着水蛇腰走了。
葉妍美站在樓下想着齊麗麗的話,靜默了足有半分鐘,拿出手機給此時還在路上的張騰遠,發去了一條短信:“騰遠,我同意做你的女朋友!”
收到短信提示那一刻,他正在開車,根本沒想到會是她發來的,就沒有及時看,直到距家最後一個紅燈,纔不緊不慢的拿出手機看到這條短信,看到那刻,立馬興奮的調頭飛車回了她家樓下,給她打了已在樓下的電話。
不出半分鐘,她就穿着拖鞋跑了下來,開了車門與他緊緊擁抱在一起,隨即熱戀男女該發生的一幕也在兩人間上演了,就是過程有些曲折,因爲她雖有過初戀,但是,她一直堅持不見家長不接吻的原則,所以,她根本不會,而他雖然有過初戀,但因齊麗麗的不真心敷衍了事,這次才讓他真正體驗到接吻的愉悅感覺。
ωωω▪тt kǎn▪C○
幾分鐘後,她與他都哭了,並同時說出了——“我愛你!”
隨後,撫摸着他帥氣的臉龐,撥弄着他格外長上面掛着喜悅淚水的睫毛及柔軟的雙脣,和他輕聲說:“騰遠,你真帥,今天太晚了,明天,我有話和你說,希望,不要嚇到你,騰遠,我愛你!”說完,又與他緊緊擁吻在一起許久許久,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回了家。
這一晚,葉妍美睡得很安穩,因爲,既然齊麗麗已經打探出了父母的事,她再刻意隱瞞也是於是無補,不如直截了當的和張騰遠坦白,她相信她的感覺,張騰遠應該不會計較,他的愛絕對是真摯的經得住考驗的。
而張騰遠卻被她的話嚇到了,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答應還是迴光返照的節奏,盡孩子氣的翻出手機裡與她在百里峽的相片,親了好幾口,直接抱着手機休息的。
作者有話要說:不追求什麼虐不虐了,我水平就這樣了,呵呵~~~
再次感謝大家,尤其是bvibvi,真的太感謝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