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如同銀蛇一般的在即墨樺的筋骨之中蔓延。
他微微的動了動被捆綁住的雙手。
寂靜的空氣之中,隨着他輕微的動作響起的,是咯吱咯吱的骨頭挪動的聲音。
痛,倒不覺得。
只是這僵硬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即墨樺睜眼,入目的是冰雪一片。
然,便是在這冰雪皚皚之中,他尖銳的眸在那厚重的冰雪下面竟然捕捉到了一絲絲的猩紅。
是血跡。
很多很多的血跡。
蔓延到了很遠的地方。
一幕幕的畫面在他腦海之中出現,糾纏着他的記憶。
頭好痛。
身體好僵。
這是在哪裡,他,到底做了什麼!
“醒了?”
便是在他想要繼續挪動一下全身關節的時候,一道慵懶冰冷的聲音在一邊響起。
隨即而來的,是一股熱氣。
熱氣沖天而來,幾乎要將他渾身骨肉都燒燬,熱氣所到之處,所有冰雪都溶化掉了,所有的額一切,都恢復了原貌。
殷紅的血因爲參雜了化雪的水,變得更加多了。
他渾身的骨節被那股熱氣衝擊之後,竟然也有了一絲絲的知覺。
“你是誰?”
鷹隼低吼一聲,他怒目的環視四周。
四周的一切,就叫他驚呆了。
全是死人。
全是血液。
漫天蓋地而來的,都是濃重的血腥味。
血腥味還很新鮮,這些人都才死不久。
“我是你。”
那道聲音再度響起,是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回答。
慵懶冰冷一如他。
他記不起了,到底哪個是自己。
到底發什麼什麼。
昨夜,月圓之夜,他————
————殺了人,是麼?
“你沒想錯,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那道聲音如同鬼魅,在他的耳邊響起。
他能窺探他的內心,知道他的想法。
“月圓之夜,你就是一隻嗜血的怪物,你——”
“夠了!!!你給我住嘴!!!”
那個話語似乎就在耳邊。
不斷的低吟,說出那個殘忍的事實。
昨夜,月圓之夜。
他明明跟小七在一起的。
是這個怪物,是這個怪物將自己帶到了這裡。
這個地方,是哪裡。
腦袋裡像是要爆炸了一般的,即墨樺嘶吼了一聲,蹲在了地上。
“住嘴,即墨樺,我就是你呀,你就是我,你讓我如何住嘴?如何住嘴!”
聲音在他身邊,又彷彿是在他的腦海之中囂張的叫囂了起來。
“時間就要到了,你還要堅持嗎?”
突然,那個聲音逼近了。
即墨樺猛地睜眼,眼中黑氣刷的一下暴漲了起來。
伸手,一掌狠狠的劈向了剛剛發出聲音的地方。
轟!!!!
那一掌劈在了一邊石壁之上,震碎了落石。
“即墨樺,你瘋掉了麼?!!”
突地,那道聲音高漲,似乎帶着怒氣。
這道聲音,清越澄澈,直逼入即墨樺的腦海。
清醒之下擡眸,見到在自己面前站立的不是別人,正是東方天御。
環顧四周,他所在的地方乃是無名山的山中府邸之中,而四周皆是清幽樹林,並無半分血腥之氣。
剛剛他明明————
怎麼會這樣?
剛剛出現在腦海裡的那些東西是什麼。
剛剛出現在他耳邊的聲音又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在這裡。”
出聲,沉沉的問着他。
東方天御看了即墨樺一眼,沒有說什麼,而是將一塊手帕遞到了他面前。
“擦擦嘴巴,我們回去。”
便是經受了昨夜那一夜非人的折磨了,即墨樺的容顏沒有改變絲毫。
依舊是那麼俊逸非凡,灼人眼目。
他的嘴角尚且留着沒有乾透的血跡。
即墨樺望着手帕上的鮮紅血液的時候,目光呆滯了一下。
繼而,憤怒的擡眸瞪着東方天御。
“你給我吃了什麼?”
他現在全身無一絲傷口,嘴裡更是不會平白的冒出血來,唯一的一點就是,東方天御給他吃了人血。
“該吃的東西。”
東方天御說完,扭頭看了即墨樺一眼,“不要對我發脾氣,是我救了你。”
“我要殺了你!!!”
被觸及到禁區,即墨樺的怒氣如何能忍。
一把撲上前就將東方天御的衣襟抓住,狠狠的抵在了一邊粗壯的樹木之上。
因爲動作之猛,那棵足有五人牽手才能環抱住的大樹竟然被即墨樺的內力給生生的催斷了。
“東方天御,你找死!!”
即墨樺狠狠的一拳就要對着東方天御的命門狠狠的錘下去。
拳風聚集,狠戾撕破空氣的時候竟然有微光在他的拳頭邊緣閃過。
這樣一拳落下去,便是武功高強的東方天御也是無法抵擋的。
但是他卻一動不動,甚至是睜大眼睛看着即墨樺。
揚脣笑了。
“即墨樺,你就是個懦夫。”
東方天御緩緩的說出了這句話,“你以爲他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得開的?”
“東方天御,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心頭怒火中燒之下,他的拳頭最終還是沒有落在東方的身上。
而是狠狠的落在了一邊的一顆大樹之上。
大樹被從樹幹中間斬斷,狠戾之氣幾乎將這片土地之上的所有草木都悉數斬斷。
無名山又如何,只要即墨樺想,萬全能夠在翻雲覆手之間就將這裡夷爲平地。
“你,還是好好管好你自己吧!”
丟下這句話,即墨樺狠戾之氣不減的將東方天御狠狠的甩開,轉身就要往森林出口走去。
“即墨樺,你以爲你躲得開,柯七葉就躲得開麼?”
便是在即墨樺的身影要走遠的時候,東方天御緩慢的蠕動了嘴脣,壓抑着喉頭幾乎要噴出來的熱血,道,“珈藍從燕國來信了,柯七葉的如今的狀況,只怕比你我還要不好!”
“你說什麼?”
果然,對即墨樺來說,柯七葉就是軟肋。
他聽到東方天御的話後,憤然折回。
“珈藍在信中說了什麼?”
“即墨樺,果真柯七葉纔是你的軟肋。”東方天御意味深長的看了即墨樺一眼,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放入了即墨樺手中,“珈藍的信。”
昨夜月圓,若不是他將即墨樺帶到無名山上,只怕如今柯七葉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在心底的最深處,他希望柯七葉知道一切。
他希望她能夠了解一切,他希望她能夠記起一切——
但是,這單單只是希望。
因爲他知道,此生此世,既然已經決定錯過,他就不會強求去追回。
他,沒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