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主子一直不跟我說她在做什麼,你告訴我,爲什麼主子不跟王爺一起離開?她是不是想要做什麼事情?你告訴我,好不好?”糖寶將手中的手帕攤開,上面的血跡顏色很深,卿桑不忍再看,別開了頭去。
“大哥!!”
“墨王殿下不在京中,主子想要一舉拔掉即墨染與太子。”這樣的舉措,難免會傷及無辜,而即墨染與太子皆是皇子,兩人若是出事,首先被人想到的便是奪嫡之爭,而九皇子若在閬苑城中,定會被捲入懷疑的範圍之中。
柯七葉是不想即墨樺手上染血而已。
“但是主子的身體————”
“糖寶,主子決心做的事情是無人可以干涉的,現在我們還是想辦法將她的身體狀況穩定下來再說。”卿桑何嘗不擔心,但是柯七葉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這件事她計劃了多少年了,只准成功不準失敗。
她自己又何嘗不是擔心自己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去浪費了,拔掉即墨染與即墨傾兩人,纔算是除掉即墨樺稱帝之路上的第一塊絆腳石。
而她決心要做,便一定會做到底的。
房間之中,柯七葉裹住被子,身體還是止不住的顫抖着。
她伸出手臂,從一邊的錦盒之中抽出數根銀針,將那銀針一根根的插入光潔的手臂之上,只是片刻,那銀針便已經全部變黑。
血中有劇毒。
她慘白一勾脣,似是認命一笑。
而這時候,房門突地被打開,明月堂拿着裝着手鐲的兩個盒子飛快的站在了柯七葉牀前。
他臉上帶着倦色,卻又是心急得很。
“你是怎麼搞的,怎麼又犯病了?”見到柯七葉正在給自己施針,明月堂急忙上前從她手中奪過錦盒,“我在存善堂遇見了雅兒,她說你病了,很嚴重。”
“雅兒呢?”
雅兒去存善堂定是去給自己取藥去了,而明月堂出現了,藍聖煬卻沒有來。
柯七葉微微驚訝。
“別看了,藍聖煬去送即墨樺去了,雅兒在存善堂等他。”
明月堂見到柯七葉的目光在他身後打量,沒說什麼,而是將她的身子扳過去,背對着自己,將她的衣服褪到肩膀下面。
“我給你施針幫你調理逆行血氣,會很疼,你忍着點。”
這一套針法是他自創的,以前在長白山的時候,他與柯七葉相依爲命,柯七葉也時常會犯病,那時候他手足無措,爲了減輕柯七葉的痛苦便自創了一套幫助血氣逆行的針法,這針法雖然與常道相悖,但是用在柯七葉身上卻是很管用,每次施針之後柯七葉編制好很多,再服用藥物,亦可壓制許久。
只是他不知道,這段世間,每每夜深柯七葉便會犯病,這針法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數十根銀針扎入柯七葉肩膀之上,明月堂下手很輕,生怕弄疼了她。
柯七葉背對着明月堂,似乎回到了幾年前,他們在長白山上相依爲命的那段日子。
“明月堂,那時候我老是收拾你,你恨我嗎?”想起那時候總是被她的嚴厲弄得哭哭啼啼的明月堂,柯七葉便覺得好笑,現在想來,那段日子也是美妙得很。
“恨呀,所以我每次給你施針都會很用力,報復你!哼!”
他撒謊,柯七葉聽得出來。
“師姐,你恨師父嗎?”
寒玉素的事情他已經知曉,他亦知道寒玉素對傾澄來說意味着什麼,這其中取捨,不是他這種外人能道明白的。
傾澄,柯七葉面前出現了那個總是飄飄如仙人一般的男子,以及最後對他說的那番話,笑了。
“我會殺了寒玉素的。”寒玉素是他什麼人已經不重要了,她會殺掉寒玉素的,與傾澄,也回不到和諧的師徒關係了。
“你總是太倔。”明月堂嘆氣,見到那幾十根銀針都變黑,心口莫名的疼得很,“你決定了麼,將即墨樺推上皇位?”
“我欠他的。”
上一世就欠他了,這一世有機會,一定要還給他才安心。
“你哪裡是欠他的,你是愛上他了,師姐,你從小就跟我說,這輩子任何人都不要信,任何人都有可能將你推上絕路,只能信自己。”明月堂紮下的針越多,心口的痛越深,他已經知道柯七葉的身體已經到了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若是不能找出血疾的治療方法,她————
“如今,你卻信他了。”
“是呀,如今我卻信他了。”就算是爲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不是麼?
柯七葉感受着肩上傳來的痛楚,那麼真切,與身體之中排山倒海而來的疼痛一起襲擊着她單薄的身子。
纖細的手指緊緊攥緊,望着窗外沉沉夜色,她緩緩勾脣笑了。
失了血色的一笑,連她也分不清楚是喜是悲。
藍聖煬與昭火趕來的時候,柯七葉受不住疼痛的折磨,求着明月堂將她打昏。
明月堂將她安放在牀上,正在給她取紮在肩上的銀針。
最後一個銀針取下,藍聖煬已經大步邁入了房間。
明月堂來不及將柯七葉褪下的衣服整理好,藍聖煬已經上前將昏迷的柯七葉一把抱住。
冰冷,她的身子冰冷,就像冰塊。
藍聖煬輕輕探上她的手腕,試探着她的脈象。
脈象微弱,仿若遊絲。
藍瞳之中閃過一抹痛色,他將她擁緊,在心中罵她傻瓜。
明月堂站在一邊,從他這個角度看去,白髮紅裳的藍聖煬抱着瘦弱的柯七葉,動作那麼輕柔,銀絲盤踞在牀上,與柯七葉的青絲纏繞,兩個美得不可方物的人已經構成了一副畫卷,畫中帶着悲傷氣息,叫人心痛。
藍聖煬從懷中拿出一瓶藥丸,倒出一粒送到柯七葉嘴巴里面,輕彈她的下顎,見着那藥丸滑入她喉嚨之後才微微心安。
“你放心,我已經將他送走了。”
長亭一別,他站在高處見着他走遠纔回去,只是一會去便聽聞了柯七葉病重的消息。
“你很傻,總想着一個人承擔,你只是一個人,你只是一個人。”
藍聖煬恍若自言自語,一邊撫摸着她的臉頰,一邊說着。
這樣的畫面這樣靜謐這樣美,叫人窒息,明月堂看着,卻覺得心口被割開了一道口子一樣,生生的疼着。
她傻,他也好傻,不是麼?
他們都好傻,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