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衛瀾談完了話,郭葭坐上馬車,悠悠然回了府。
在此以後的時間裡,衛瀾與郭敬之之間的來往突然多了起來,這種舉動在坊間看來,是郭清筠將要入住樑王府的徵兆。冷清許久的郭敬之府上突然之間也是賓客盈門,戚氏每日與各色人等周旋,嘴裡說着累,心裡卻笑開了花。
而郭清筠無疑是全府上下衆星拱月般的存在了,就連皇后娘娘也將郭清筠專程宣進了宮,美其名曰是敘舊,實則是顯示一種恩寵,也擺明了一種觀望的態度。郭清筠平日裡出入時身旁總會跟着四五個丫鬟僕人,這早已超出了尋常小姐的規格,但是人人都巴結着她,更沒有人在這個節骨眼上說什麼不中聽的話,那分明是找死嘛。
而貴妃娘娘卻在衆人巴結着郭清筠之時,往落水受驚的郭葭府上送了兩盒皇上御賜的珍珠養顏露。皇后在得知此消息後,只是冷冷一哼,隨後便不再理會。
轉眼間,七公主已在郭府住了好幾日。她心中雖然時有忐忑,但勝在有郭葭姐妹的陪伴,倒也過得消遣。
郭葭瞧得出來七公主的心不在這裡,因爲離開京城要去北方的話,她已說過兩遍了。
每當此時,郭葭便領着七公主往街上走,藉口幫她查看出城的時機,卻每每都說時機不成熟。
七公主雖然不受寵,畢竟是嬌生慣養,郭葭又偏將她往陰暗處帶去,故意叫她看見許多腌臢東西,七公主臉色沒變,眼神裡卻露出了膽怯之色。離京之行也便一****的擱置下來了。
郭葭瞧在眼裡,不動聲色,可是在她心底深處,卻始終是愧疚的。
對不住,七公主,我不能叫你出城……
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七公主臉上的憂慮也越來越重。
任憑郭葭與郭笙如何逗弄。她也不曾再展開笑顏……
原因很簡單。日子近了,各路王子即將進京……
郭葭望着日漸憂愁的她,頭一次感受到了她的絕望。
夜晚。繁星當空。二人爬上屋頂,吹着夜風。
城裡的房屋多半是差不多高度,二人坐着的地方又是一個高地,只需輕一擡頭。滿城夜色盡收眼底。
夜市的繁華正在逐漸消融,街角巷尾的點點星火。蜿蜒向遠方的護城河,以及被霧氣籠罩的遠處風光……每一樣都搭配得恰到好處。
七公主不由得感慨:“真美啊!”
郭葭附和:“是啊!一個人的時候,我最喜歡來這裡。沒有喧囂,沒有身份地位。沒有人來打擾,彷彿天地都是我的,我喜歡這種感覺!”
七公主遺憾的笑了笑:“我真羨慕你。”
郭葭問:“羨慕我什麼?”
“在我府上。有很多約束,譬如。女孩子須得做什麼,不能做什麼,都是規定得死死的。若是犯了錯,便有專門的下人來懲戒。像這樣爬上樓頂,不瞞你說,我倒還是第一次。”
郭葭輕笑:“這倒好說,你多陪我幾日,現在天氣也好,我們天天都上來看風景,管叫你沉醉不能自拔……”
七公主突然收斂了笑容,她蜷着膝蓋,望着遠方……
郭葭心裡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她柔聲問道:“你爲何最近不開心?”
七公主並不回答她的話,她指着天上的北斗七星,說道:“你瞧,那幾顆星星,有什麼變化沒有?”
郭葭仰頭,認真的說道:“似乎比以前沉得更多一些了。”
七公主突然笑了。
她說:“北斗七星,我叫阿七,你說,我是他們中的哪一顆?”
郭葭抿嘴不語。
七公主長嘆一聲:“我是天權星,你看,最黯淡的那顆……”
郭葭微笑:“不,你在我心中是天璇星,是最亮的那顆!”
七公主轉過頭去,握住她的手:“葭兒,你待我真好!”
郭葭真有點汗顏,也爲她感到心痛。
宮裡原本便是一個人吃人的地方,一個沒了母親的孩子能夠頑強地生存下來,並保持初心,已是很不容易了。
七公主隨即轉過頭去,說道:“是啊!我是天璇星,那顆指向北方的天璇星……”
郭葭驚愕地看着她,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七公主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說道:“葭兒,你要保重好自己。”
郭葭深吸一口氣,問:“你決定了嗎?”
七公主點頭:“我已想了這幾日,確是決定了。我明白世間險惡,可是再險惡,又怎能抵得上宮……呃,葭兒,你相信我,我不會有事情的!等我回了北方,若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我孃親的那位舊人,他若是見了我,可憐我,定會收留我的!”說罷,她徜徉在自己的想象裡,一時無法自拔。
郭葭語塞。
小姑娘,你把世界想得太簡單了啊!
過了許久,郭葭才小心翼翼的問她:“你有沒有想過,同你的家人和好呢?”
七公主臉色一變,郭葭連忙道歉:“我說錯話了,對不住。”
七公主的臉色恢復了一點,她說道:“不怨你,你不瞭解。我爹爹說話一言九鼎,向來是說一不二的脾氣,沒有人能動搖得了他!”
郭葭反手握住她的,笑着說道:“你若真要出城,我助你!”
七公主臉現不可置信之色,她喜出望外地問:“當真嗎?”
郭葭堅定的點頭:“我可給你豐厚的錢財,足夠你走到北方,也會給你馬車,派人護送你!”
七公主終於展顏:“葭兒,真是太好了!我真不知該如何謝謝你……”
郭葭安慰她:“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助你心願達成,原本便是我應做的!明日我爲你打點好一切,閉城之時送你出去,可好?”
“嗯!”七公主抱住她,淚流滿面。
郭葭抱着七公主,心裡則在扣問自己——明日怎麼辦?
難道真要送她出城嗎?不知道!
站在七公主的角度,她是同情她的。
可是,眼前的事實卻是,生活中有比同情心更要緊的事。
比如戰爭!
等到七公主睡去,郭葭想了又想,還是叫劉黑三將她明日要出城的消息告訴了衛瀾。
她着重說了一句:“你叫他等等,非到迫不得已之時再動手,讓我再勸勸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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