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列將她橫抱起來,放在山洞中的榻上,細心的給她掖上被子,轉過頭來卻看見白蘇神色凝重中隱含哀傷。
“我用盡畢生所學配置相思纏的解藥,但她如今依舊會陷入幻境。”禾列有些無奈,他看着白蘇的銀髮,道,“你的情形也沒有比阿芷好。”
白蘇笑笑,她知道不好,但是心中也有點疑惑,“爲何我卻從未陷入幻境過?”
“相思纏是一種慢性毒,也許你是因着你某一刻哀莫大於心死,將毒素激發出來,反而後來受它的影響少了。”道理說起來很簡單,但禾列深知,一般的傷痛根本不可能激發出相思纏剎那的劇毒,縱然白蘇眼下受毒的影響少了,卻不代表就安然無恙。
白蘇在倨的相攜下輕飄飄的在雪地裡落了腳,頭一眼她便看見了佇立在梅樹旁邊的八尺大漢,原本壯碩的身軀整整瘦了三圈,看起來竟也有種玉樹臨風之感,劍眉星目,隱約還能看出婆七的模樣,白蘇對婆七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個如熊一般費力的拔開樹叢,沒想到那個看起來憨憨的大個子瘦了之後居然也如此不俗。
婆七從前的模樣不怒自威,頗有氣勢,便如書中寫的關羽,雖則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但最多也只是被稱作美髯公,而如今,在白蘇看來,婆七也勉強能當得上“俊美”二字了。
“主公。”婆七叉手道。
白蘇淡淡笑道,“回來就好,路途跋涉,定然勞累,你好生休息些時日吧。”
婆七應了一聲是,目光卻不由自主的向觀星臺上飄。
白蘇低低的嘆了一聲,也不在打擾他,攏了攏狐狸裘,緩步朝主屋去了。
從前婆七便默默的守着嬀芷,現在也依舊默默的守着,白蘇以前心情好的時候,便喜歡到處八卦別人的私事,她曾聽十二說過,婆七自從看上嬀芷以後,便再沒有碰過別的婦人。
這世上已除了當事人之外,已無人知曉,那晚嬀芷從燭武的巫殿中出來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婆七的感情不知是從何時而起,也許就是嬀芷與他刀劍相向的那一個瞬間,也許是她冷漠的將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他時.......
總之來的悄然,且又刻骨。
白蘇回到寢房,告訴十三她們嬀芷回來的消息,幾個人激動的又哭又笑,尤其是十二歡喜的快要蹦了起來。
顧翛看着十二蹦蹦跳跳,也歡喜的拍着肉肉的小手,喚道,“十二,十二。”
這是顧翛第一回喚這幾個侍婢的名字,十二驚訝的瞪大眼睛,“小姐,小主子喚我了,小主子他認得我”
一歲的孩子也當是認得不少人了,白蘇翻了個白眼,想來這小傢伙是誰給吃的就跟誰親,白蘇也不願打擊十二,便由着她們逗他,她坐在幾前卻又漸漸的發起呆來,只聽着顧翛奶聲奶氣的一一喊着她們的名字,逗得一陣陣歡笑。
“主公,北疆王來訪”一名劍客在外稟報道。
白蘇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北疆王”卻是陸離了,便道,“請他進主廳吧。”
十三也聽見劍客的話,連忙拿起大氅給白蘇披上,扶着她往主屋去,方纔走到廊上,便見一襲玄袍踏雪而來,廣袖飄揚,猶若流星颯踏,墨發被吹的凌亂,白蘇垂眸,瞧見他腳上磨損的履微微一怔,眼下大雪封山,他進來,恐怕是要徒步爬翻山越嶺了。
而陸離看見白蘇白髮流瀉,也是怔住,他定定的站着雪裡,擰眉看着白蘇憔悴的模樣,眼眸越發黑沉。
“王爺快請進屋吧,外頭風雪大。”十三見兩人都相顧無言,便出聲道。
白蘇回過神,伸手做了請的姿勢。
陸離大步踏上走廊,抖落一身雪,一言不發的走進屋內。
十三給陸離沏了一杯熱茶,他靜靜的喝完,皺着眉看了白蘇一眼,道,“我就是順便來看看你。”
白蘇挑了挑眉,“順便?將軍順得哪個便?”
雖然陸離早已經是位藩王,但白蘇依舊習慣稱呼他爲“將軍”,而陸離似乎也頗爲受用,他大約覺得做一名將軍比藩王光榮多了。
對於白蘇的找茬,陸離破天荒的沒有發火,只是擰着眉頭來來回回的打量着白蘇,看了一會兒,道,“好好把德均的兒子養大,我已將大部分守軍都調到了姜國附近,日後,誰敢私自進入姜國,一律殺無赦。”
陸離這是要給她們母子撐起一片安寧的天空啊,縱然並不是白蘇所期待的那個人,但她還是冷靜的,因爲知道憑自己手下這點人的力量根本無法保證高枕無憂,且舉善堂是白蘇趁火打劫撈來的,如今他們對白蘇也比較信服,但如果白蘇一直處在逃亡的狀態中,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爲了自己的利益而背叛?
所以白蘇是不會拒絕陸離的好意,有了他的庇護,舉善堂的人也不敢輕易背叛,再過上十年八年,便可以將他們徹底的收歸己用,到時候便可以爲她的兒子留下護佑他平安的力量。
可是,白蘇要把所有的話都說在前頭,她不想欺騙這樣一個血性的男人,“將軍的這份情,素永遠也還不上了。”
她的心裡只有顧連州,再容不下任何人。
陸離薄脣緊抿,惡狠狠的盯着白蘇,如狼一般的眼神彷彿能刺透人的心臟,還有他周身刻意壓制的殺氣,似乎隨時可能炸開。
然而他緩了緩,卻是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我何時說過要你的回報?上一回的信,是我陸離這輩子唯一一次祈求別人給我機會,即使明知不可能的情形下這樣的蠢事,本將軍也不會再幹第二回在你看來,我是那種蠢貨嗎?”
白蘇靜靜的看着他,心中感慨,如果她的生命裡不曾出現過顧連州,也許真的會同陸離有些因緣糾葛,因爲這樣的男子,實在令人無法不心折。
可是仰慕歸仰慕,如果顧連州不曾出現,白蘇覺得自己怕是一生也不會出現如此深刻的愛戀。
“我初降雍時,只有顧德均正眼看我,他這個人雖冷漠了些,悶蛋了些,不大會將事情掛在嘴邊上,但我知道他是拿我做兄弟看的,如今這個情形,我又如何會打他妻兒的主意。”陸離端起茶,一口飲盡,啪的一聲放下茶杯,“見你還活着,我便放心了,告辭。”
翻山越嶺風風火火的來,坐下卻只喝了兩杯茶就走,顧連州活着時,他雖有些負罪感,卻還時不時的想挖牆腳,可是如今顧連州不在了,換作一般人,難受之餘定然還有些竊喜,然而陸離卻斷然的放棄了白蘇。
有時候,忠義之士的人生觀和和價值觀真的是很難理解。
“將軍”白蘇心中嘆了口氣,她也不能讓靠山雪夜飢腸轆轆的翻山越嶺啊,“將軍且留一晚,明日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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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袖食言了,說是今天補上昨天欠下的兩千字,可是卻沒能做到,今日真是頭疼欲裂,越來越容易頭疼,不知道爲啥子。另外,最近書評區抗議之聲尤其多,訂閱上的下降更是最直接的抗議,唉,袖子也就是一咬牙,稍微虐了點,就遭到如此下場,唉唉,所以說,我下本書的風格定的歡樂型,實在是個英明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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