嬀芷從白蘇寢房中走出的時候,已是深夜。
但是成妝院僅有的三個婢女都沒有睡覺,嬀芷一出房門便看見眼巴巴的守在門口的三個人。
“小姐怎麼樣?”十三急切的想知道結果。
嬀芷用寬袖掩嘴打了個呵欠,淡淡道,“我只是施針使她明日清醒過來,能夠嚥下湯藥,她的身子虧虛,一個月之內不能下牀。”
“姑娘真是神人!”十二喜道,“大巫們辦法用盡也不能使小姐醒過來呢!”
嬀芷瞥了她歡喜的臉,冷冷道,“說好了是用你們三個的命換,她好了,也就是你們的死期。”
十二的小臉陡然一下失去了光彩,看着嬀芷快步朝書房去的身影惆悵起來。
十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她竟和我們家小姐一樣,喜歡作弄人。”
別看白蘇平時一本正經,卻有着諸多惡趣味,比如在宴會上嚇唬黃菱萁,把夫人送來的蝴蝶蘭製作成乾花......經常百無聊賴的在她們這些婢女身上尋開心。
想到白蘇的種種,十二覺得十三所說也很有道理,但還是不放心的道,“可我見她不像是開玩笑啊?”
十三翻了個白眼,“你瞧我們家主子尋人開心的時候,哪次不是很正經?”
這麼一說,十二釋懷了。她們幾個都不笨,仔細想起來,好像嬀芷確實沒有真正想要她們小命的意思。
想通了,便也就不再糾結於此,滿心歡喜的到寢房中,等着白蘇醒過來。
三個神經緊張的婢女怕白蘇夜裡就醒了,便都守在寢房裡,輪流照顧。
自從白蘇昏迷不醒以後,嬀芷便被白老爺調進成妝院,要她時刻守着白蘇,有什麼狀況時,也能應急。以前十二總是抱怨這個醫女白佔地方,根本沒什麼用,現在心裡別提有多感激她了,就是她此刻不聞不問的跑去書法睡覺,十二也覺得應當。
不同於成妝院悄悄燃起的希望,白老爺的書房裡,一派死寂。
今夜輪到遲蓉和香蓉輪值,兩人平素最得白老爺歡心,如今卻大氣也不敢喘的端立在塌側。
“老爺,不如奴婢去喚桃姬過來服侍?”遲蓉壯着膽子,小心翼翼的問。
香蓉見白老爺揉着眉心,立即很有眼色的上前幫他按摩。白老爺稍微舒坦一些,才道,“不用,今日誰也不想見。”
話音剛落,屋外侍婢通傳道,“老爺,絮女來見。”
白老爺不悅的皺皺眉,“不見!”
外面應了一聲“是”,便離開了。不到半盞茶時間,又折了回來,“稟老爺,絮女說事情緊急,乃是關於素女。”
白老爺正愁素女之事,聽見此話,驀地坐起身來,心道:絮女一向足智多謀,說不得真有些好建議。便道,“請她進來吧。”
房門打開,絮女一襲白衣娉娉嫋嫋的走了進來,欠身道,“父親。”
“嗯,坐。”白老爺也正從塌上起身,坐到案几旁。等到坐定之後,喝了幾口茶,纔看向絮女道,“我兒想說什麼?”
“父親,三妹病重,這幾日女兒恨不能爲父解憂,不敢前來徒增父親煩惱。”絮女說着,眼角一滴晶瑩的淚水順着精緻的面龐滑落,令人望之生憐。
白老爺的語氣果然軟了下來,“我兒莫哭,今次前來可是想到良策?”
絮女寬袖掩面,一邊拭去淚水,脣邊勾起一個陰測的彎度。醞釀一下情緒之後,待到袖子剛剛拿開,眼中淚水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儼然是梨花帶雨,目光卻是赤裸裸的恨意,“父親可憎恨柳家?”
不提柳家倒也罷,提到那個兩面三刀的柳公,白老爺就氣得渾身發抖,他六日前放下臉面去求柳家,兩家又是即將結爲親家,從情到理,柳家也不能不幫忙啊!可是柳公仗着手中捏住白家商路命脈,覺得白家絕不敢悔婚,便隨隨便便找了個大巫敷衍了事。事後還道:若不是素女如今名動尚京,柳家盛不下這尊神,幫上一幫倒也沒什麼。
“小人!”白老爺咬牙切齒道。
絮女這時才堪堪止住淚水,看了遲蓉和香蓉一眼,遲蓉早已被她買通,而香蓉雖然不曾與她有瓜葛,卻也絕不會背叛父親,於是便放心的道,“父親,女兒也是恨極了柳家,素女好歹也是我的親妹妹,他們竟然毫不顧念情意,女兒一想到日後要嫁到那等親情涼薄之地,心中便難受的緊。”
絮女見白公面露無奈,繼續道,“如此,女兒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們家好過!父親,女兒問過,幾位大巫都說素女雖命在一線,卻能撐過六月。女兒出嫁之日便將素女作爲陪嫁媵妾,一同前去柳家,素女如今在尚京備受矚目,倘若隨去柳家,爲了柳家的名聲,他們也必然不敢不聞不問。到時候自然會請燭武大巫救治三妹......”
說到此處,白老爺立刻明白,一旦素女活了過來,一定會有仰慕素女的公卿權貴去柳家求取,或許不用別人求取,柳家也會把素女作爲禮物送給權貴。然而素女卻是他白府費心調教,將來若是有用處也只會對白府有用,柳家最多混了個人情。
柳公不是言及想要素女做媵妾嗎?便就遂他的願!
白老爺一拍大腿,哈哈笑道,“還是我兒有遠見!爲父不如啊!可惜......我兒若是生爲男兒,必能榮耀我白氏一門。”
後半句卻是有些惋惜了。可是白老爺不知絮女心中所想,縱使她榮耀白氏一門有千種萬種方法,卻絕不會藉助素女,更不會讓素女爬到比她還高的地位。一旦白蘇進了柳家,她死了最好,若不死,她自然有法子把她永遠留在柳家做小妾!
香蓉靜立垂首,心中寒意頓起。素女還生死不明,她這親姐姐便計劃怎樣將她給毀了。這個家裡要說有誰最不瞭解絮女,那便是老爺和夫人了,絮女在他們面前一直都是個賢淑溫柔且七竅玲瓏的女子。
遲蓉照着絮女的吩咐做了些什麼,香蓉並不是不知,只是視而不見。若不是深知絮女爲人,她幾乎也被這樣的“用心良苦”感動了。
香蓉想起那日在後山摘花時,素女看見一種紫葉子時眼中流露的溫情,那明明是回憶親人時纔有的眼神。香蓉不知道素女在白府這種無情的地方,怎麼會有那種眼神,也許是回憶她的生母昔姬?
無論如何,香蓉也無法忘記那天下午的快樂,那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那麼放肆的開心。
也許,她應該爲了自己這唯一一次的真心歡喜,感謝素女一回......
(終於把昨天的給補上了,吼吼!前面寫的有些抑鬱,過了這一段風波,就會歡樂起來的,過幾章咱們白蘇就會發憤圖強了,還請看官們,走過路過丟幾張票票,順手收藏收藏,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