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鶴軒下了早朝就回到了家裡,這樣的日子,他知道自己要陪在劉芝蘭的身邊,他走到上房的時候,門緊閉着,難道她去法場給父母送行?
僕人卻說夫人一直在裡面沒有出來過,他推門不開,神情大驚,撞開了房門,一眼看着一雙繡花的鞋在眼前晃來晃去,劉芝蘭自殺了。
他放下她來的時候,她身體尚有餘溫,太醫也來了,但仍是沒有救回劉芝蘭。
法場大鼓敲響,劉氏一門已被滅族。
翌日。
尉遲寰在朝堂上追封劉芝蘭爲一口誥命夫人,範鶴軒很平靜地謝了恩,開始在範府爲劉芝蘭搭靈堂,誦經,超度,劉氏的屍首他也領了回來,皇上特許了他爲劉氏一族超度,劉氏的靈堂設在城外的劉家祖墳護墳的小院裡 ,參加的只有範鶴軒一人,沒有人弔唁,所有的人聲哭聲,都來自於兩隊僧道,各唱各的,各哭各的,範鶴軒很安靜地做着這一切,沒有過度的悲傷,也沒有煩躁,面對着劉昌父子的靈位,他站立,上了三柱香:“你們一家團聚了,來世投個好人家,切不可再進朝中做官。芝蘭,帶着我們的孩子上路,記得來世,我們還要在一起。”
三天後,起靈下葬。
天降大雨,劉芝蘭進了範家的祖墳,範鶴軒坐在墳前,一夜未歸。
第二天範中宣打開房門的時候,看到門框上懸着將軍的大印,還有一封書信,是範鶴軒留的,他的家沒了,從此他將浪跡天涯,再不回傷心地。
範中宣幾乎昏厥,上朝將大印交給了尉遲寰,然後一心請辭,告老還鄉。
尉遲寰的心裡酸楚,允了。
範中宣自己回了江南,從此也是蹤影全無。
而尉遲寰再不尋找範鶴軒。
範氏一族從此淡出了朝堂,人們終會將他們慢慢遺忘,但是尉遲寰知道自己終生都會遺憾,他失去的不只是一個好下屬,範鶴軒一直是他的朋友,在他的面前,他所有的優秀惡劣毫不掩蓋,也不隱瞞。
從此後,再沒有這樣的一個人了,任他喚來喝去,只是一味遵從。也不會有一個人,半夜喊他一起喝酒,他就喝,也不問爲什麼。
顧如塵這天,又讓幻月焚起了檀香,香菸繚亂,她的心卻再不能平靜。
接下來,爲了忙碌起來,尉遲寰親自籌備封后大典。
第一項他都親自過問,那吉服鳳冠,他看了都不滿意,所有的一切舊制,他只覺得不夠隆重,配上不顧如塵,卻也不能太過張揚,所以,很是鬱悶。
他來到了塵安宮。
顧如塵正躺在桂樹下的吊牀上,優哉優哉的看着樹葉外的藍天,看到了尉遲寰,她起身淡然一跪,尉遲寰卻皺起了眉頭,他不喜歡這樣規矩又了無生氣的她,便皺着眉頭:“以後見到朕,無須如此下拜,還像以前一樣便好。”
“以前?那怎麼成?以前您是太子,現在您是皇上,一國之君,萬民敬仰,對了,還沒有恭喜皇上呢。”顧如塵帶着嘲諷,一臉的不屑。
尉遲寰嘆了口氣:“我與祁沫相比,差在哪裡?”
顧如塵愣了一下,轉身又躺在吊牀,望着藍天,幽幽地道:“
你們根本沒有可比性。”
尉遲寰的臉就紅一陣白一陣,兩腮鼓起,那是在咬牙。
“你就真的這麼恨我?”
“你自己知道。”
尉遲寰不說話了,他坐在旁邊的石椅上,也同顧如塵一樣看着藍天:“我與你看到的天,好像不是一片天。”
顧如塵心中有所觸動,是呀,這不是一片天,前世,她被男人所背叛,這一世,她沒有嚐到背叛的滋味,卻心中同樣的難受。
被兩個男人愛,絕對不是好事情。
顧如塵沒有說話,尉遲寰也沒有說話,這夏日的午後,陽光很烈,樹蔭下卻一片清涼愜意,突然間安靜下來,聽到風過樹葉,沙沙地輕響,顧如塵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尉遲寰彷彿愛上了這一刻的安靜,他也閉上了星眸,靠在樹幹上,兩個人這一樣一呆,既然過了一個午後,顧如塵醒來後,天已臨暮,尉遲寰什麼時候走的她竟然不知道。
幻月在身邊安靜地站立。
顧如塵有些不安,她怎麼會對尉遲寰沒有防備?
她怎麼可以就這樣在他面前睡着?
他又會怎麼想?怕是又自作多情了。
尉遲寰事實上確實如此,此刻,他坐在御書房裡,面前堆着一大堆的奏摺,他持着一本沒有去看,而是嘴角露出了笑意,因爲他想起了午後看見的顧如塵美極的睡顏,他記得自己的視線一直未移開,這個女人醒着的時候那樣囂張,可是睡着了,卻又柔弱的彷彿一隻剛出殼的小鳥,那樣嬌小,那樣無害,讓人忍不住地疼惜。
也許她那樣強悍的外表下,真的有一顆最柔軟的心,只是她包裹得太過嚴實,不讓人觸及。
她相信自己了。
尉遲寰又笑了,眼神重新放回奏摺,他完全可以現在要了她,但是他可以等,最美好的時刻應該有最隆重的儀式。
她值得。
祁月國。
祁沫坐在那裡,仍舊一如既往的氣定神閒,修長的雙手交握在身前,狹長的眸子淡淡地掃過地上站立的衆人,那些人就感覺一陣陣的不自在,彷彿祁沫的眼神能看透人心,更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地上站着的是昊誠胡佑等人。
他們是來彙報軍情的。
“都說說吧。”祁沫的聲音很是清越,彷彿一陣清風拂過殿堂,讓人渾身一陣的舒爽。
不過,那只是片刻的感覺,衆人都知道,這清雅外表下的男人,手段有多絕決。他不會允許人出錯,他更不喜歡懈怠無用之輩。
只是衆人資質與他相比,差之較遠,勉強能跟上腳蹤的只有一個女人,此刻卻在別國的皇宮裡準備當皇后了。
胡估略一遲疑,先開了口:“太子,我們新兵訓練完畢,等您去檢查。”
“太子,暗閣的人也收到了各路的消息,翾辰國已安定下來,還有月餘就是封后大典……”昊誠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擡眼看看太子的臉色,見無異樣繼續道,“暗閣的人隨時準備着新的任務。”
“太子,屬下覺得時機已到,可以一戰。”
“好,現在跟我去訓練場。”祁沫第一件事
情便是想看看他們祁月國士兵的戰鬥能力,見識過了尉遲寰的鐵騎,他才知道,他們還有一項沒有訓練到,就是騎兵。
那樣的鐵蹄下,他的士兵再有陣法也會被衝散的。
回來的一路上,他想的最多的就是怎麼破解尉遲寰的大軍,如果想不出好方法,出兵也是無益,再者,不知道尉遲寰還隱藏了多少實力。
來到了訓練營,果真檢閱過後,祁沫覺察出了差距,面色沉鬱起來,降龍伏虎跟在身內裡,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也不敢出大氣。
“繼續訓練,昊誠胡佑你們進來,我有一個想法。”
祁沫知道現在培訓騎兵一個月內肯定不會有成效,所以,他要研究破解的法子,這纔是最重要的。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後,昊誠等人又補充了一些細節,剩下的就是繼續訓練。
兵士的戰鬥力還不成,祁沫不免焦躁起來,開始分批晝夜不間斷訓練,一批累了換下一批,昊誠與胡佑兩個人也是輪班倒。
祁沫回到月都,別人還不怎麼樣,倒是顧如煙和木長安嚇到了。
昊誠沒有將顧如煙的事情告訴祁沫,一則是因爲他覺得顧如煙不過是一個女人,她也是死心要跟木長安過日子了,對大家也不會有什麼危害,另一則,他看到祁沫的臉色,廢話就不敢說了,要是說出來,怕是木長安也沒有好結果。
顧麒麟現在對木長安很是依賴,這讓顧如煙心裡有些糾結。
如果自己再一次背叛木長安,他會怎樣?
會不會將氣撒在顧麒麟的身上?
“長安,我給你燉了冰糖梨汁,冰過了,你嚐嚐。”顧如煙一身素白衣裙,打扮得很是清新,彷彿洗掉鉛華的純良女子。
木長安一見,心裡歡喜,接過了碗杯:“你也歇着,這些活計自然有人來做,何必你親自動手?”
“那怎麼能一樣,爲夫君做事,當然得我親自動手,才能表達情義呢。”顧如煙笑得好看,一雙玉手搭在了木長安 的肩上,輕輕地揉捏起來,“最近月都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呢,感覺不太一樣。”
“怎麼了?”
“昨日在門前 ,聽到有人議論說太子回京了,這是不是真的?”
“這樣的事情百姓怎麼能知道,你不要聽他們瞎說。”
“那你領着太子給你的薪俸,太子的事情你總該上些心纔是,也不枉他相信你一回。”
“嗯,你這句說的倒是有道理,我該去瞧瞧,只是你以後不許隨便到門口去,若是被人看到傳到太子的耳朵裡,我怕又會生出事端。”
“有什麼事端 ,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難道,他不給你的面子?再者,祁沫這會兒如果真的回來,怕是自己都焦頭爛額呢,那顧如塵還在翾辰國,他能好過得了嗎?”顧如煙一提起顧如塵,那眼睛就眯了起來,一道寒光閃過,手勁不禁重了些。木長安一躲,她纔回過神又笑着道,“我現在最喜歡這樣的生活了,看來顧如塵的命可沒有我的好,遇到你可是我最大的福氣。”
遇到她,卻絕對不是木長安最大的福氣,接下來的事情,簡直讓木長安生不如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