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食其果!
陌桑冷笑一下,此番出行她又不何嘗是自食其果。
龍思棋那封信被她截下後,是她模仿龍思棋的筆跡,在後面添上要求龍尋回朝的內容,再把信悄然放回傳信人身上。
雖然是自己的設下的局,可是知道三叔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龍尋時,他理所當然的態度,還是讓她受到了一萬點傷害,不可控制地要怨他、恨他。
天下山莊,看到龍尋站在他身後,眼睛都被刺痛。
他是擔心府中人爲難龍尋,出門都把她帶在身邊,那一瞬間她是妒忌的。
原來她也會妒忌,忍不住用最尖利刻薄的話傷害他,看到他痛苦時她心裡莫名地感到痛快、過癮,甚至賭氣不願意見他們最後一面。
胸口上一悶,心地莫名一陣刺痛,痛得忍不住蹙起眉頭。
“郡主,面色蒼白,是不是身體不適。”白芷跟倪裳和海棠說得正興奮,無意中看到陌桑蹙眉,以爲她是舊傷發作。
“郡主,您可別嚇唬奴婢。”
“郡主這個時候犯病,該如何是好,奴婢去請太醫。”
倪裳和海棠看到陌桑的面色不比先前,嚇得大驚失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如今的情況可不比從前在帝都,郡主的身體稍有不適,能在第一時間請來上官尺素和上官老神醫醫治,自郡主成爲質子後兩人便沒有再出現,莫非連他們……
“你們別瞎忙,只是頭有些痛,白芷替我按一按就好。”陌桑連忙攔下兩個丫頭,不讓他們事情鬧大。
此時若鬧起來,只怕很快就會傳到宮憫耳裡,他一定會不顧一切跑過來攔下她的去路,到時候她的計劃就會付之東流。
倪裳和海棠看着面色蒼白的陌桑,擔憂她的身體又不能違抗她的命令,就聽到白芷道:“郡主,您怎麼就不聽勸告,奴婢跟您講過,莫要過度憂心傷慮費神,以免引動舊傷。”
“以往這個時候夫君都陪在身邊,眼下卻只得我一個人,免不了會觸景傷情,倒把你們嚇着。”陌桑安撫着兩個丫頭,看看兩人擔憂的神情,淡淡道:“白芷留下陪我就行,你們先下去休息,明早再來接白芷的班。”
“……”
兩人猶豫一下,還是退出房間外面。
白芷馬上扶陌桑躺下,小聲道:“郡主,奴婢幫您拔掉兩根銀針,至少這樣您會好過些。”
正要動手時陌桑攔下她,看着她冷冷道:“白芷,你想幹什麼,你不知道拔針的後果嗎?在沒有出大鴻國境前,一根銀針都不許拔掉。”
“可是……”
“沒有可是。”
陌桑怒吼一聲,整個人就馬上軟下,躺在牀上無力地懶洋洋道:“白芷,人總有無能力的時候,你也會,我也會,大家都會……”緩緩閉上眼睛。
愛少一點,日後的痛苦便少十分。
白芷看着陌桑虛弱的模樣,眼淚不知不覺流出眼眶,猛地抹掉道:“奴婢爲郡主熬碗安神湯,夜裡睡得安穩些。”
離烈火國船隊十多裡遠的水域,一支船隊也在前進,突然一道黑影飛上其中一艘船,落在大皇子帝楚澤面前。
“前面有什麼情況?”帝楚澤頭也不擡問。
“回殿下,容華郡主病了,可是她不願意驚動太醫,還把其中兩個丫頭趕出去,只留下懂醫術的丫頭白芷在身邊侍候。”
聞言,帝楚澤皺一下眉頭。
沉默良久後,帝楚澤淡淡道:“本殿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擡起手揉揉眉心,端起旁邊的茶杯,掀起杯蓋時動作滯了一下,直接喝了一口茶:“來人,把上官公子請上來。”
陌桑喝了白芷端來的藥便沉沉睡去,一覺醒來就看到倪裳坐在牀尾做女工。
見屋裡有些暗,忍不住道:“倪裳,怎麼這會子做起針線來,天色尚早也應該點個燈,小心弄壞了眼睛。”
見陌桑醒了,倪裳馬上放下手中的活計道:“郡主好睡,如今都快正午了。”
“快正午了。”陌桑訝然,白芷藥真管用。
“是,快正午了,江上風大,奴婢怕開窗冷着郡主不敢開窗。”
倪裳服侍陌桑梳洗後,含笑道:“午膳快好了,郡主再忍一忍,別這會子吃了,到膳點卻又吃不下東西。”
陌桑點點頭,拿起書靠在榻上看,見倪裳又在做針線活,忍不住道:“你這會子做什麼衣服,是走得太過匆忙,沒有收拾齊全自己的東西嗎?”
“奴婢的東西倒沒什麼,只是咱們走得急,所帶的衣物都是外頭的針線。雖說都上品,到底不及自己做的好,離開前多裝幾匹布料,趁着現在有時間,奴婢替郡主做幾身貼身的衣服。”
陌桑愣了一下笑道:“我可沒有那麼嬌貴,衣服乾淨整齊就好,不拘是外頭針線還是你的針線。”
“奴婢在乎。”
倪裳極不悅地噎了陌桑一句。
看到倪裳生氣,陌桑不由笑了:“本郡主是心痛你,照顧我不算還要忙這些小事情。”
倪裳哼一聲道:“郡主就是奴婢的天,郡主眼裡有小事情,在奴婢眼裡就是天大的事情,是半點能馬虎懶怠。郡主只管看書打發時間,奴婢做自己的針線,咱們互不干擾。”
“你這丫頭。”
陌桑無奈地搖搖頭,由着她忙活,心裡卻是暖暖的,好歹有他們一路隨行。
剛看得入迷時,手中的書突然被人奪走,正要生氣時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不滿道:“跟你說多少遍了,別一天到晚都只顧着看書,多少給我們這些讀書少的人留半條活命的路。”
看到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上官尺素,陌桑愣了好半晌纔回過神,問:“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上的船,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上官尺素沒有回答他她問題,兀自在她面前坐下,拉起她的手把脈。
須臾間,面色沉下,看着她怒聲道:“你的身體都虛弱成這樣了,怎麼還不好好休息,知道要多保養身體,就不擔心自己的身體……”
“看書又不累,若要保養身體,也不應該去烈火國保養。”
陌桑打斷上官尺素的話,暗暗瞟一下倪裳,示意他有人在場,笑道:“你不好好待在帝都,一個人跑出來幹什麼,萬一遇上擎教的人如何是好。”
上官尺素聽到陌桑話,只覺得有些怪異,卻想不出哪裡怪異,不以爲然道:“有你在,本公子有什麼好擔憂。”
陌桑不由皺着眉頭道:“我如今也是自身難保,這次出門可是遊玩,路上艱險重重,還有正經事情要辦,怕是無暇顧及到你。”
聞言,上官尺素面色一黑,沒好氣道:“放心,本公子是奉爺爺的命到黑城看看,若是遇着什麼罕見名貴的藥材,不惜重金也要搶到手,你到時候記得幫幫忙就行。”
陌桑沉默一下,纔想起跟宮憫舅舅的約定,無奈道:“暫時還不能答應你,代我用過午膳後,見過顧老再回復你。”
“爲什麼?”上官尺素不解道。
“你難道不知道我爲什麼出門?”陌桑淡淡地反問,似笑非笑看着他。
上官尺素被陌桑看得有些不自然,想到悄然離開的原因,猶豫一下道:“你也別生三爺的氣,大約在他心裡面,你的能力一直比較強吧。”
“所以……”陌桑看着他不說話。
“所以什麼?”上官尺素不解地問。
“所以你也覺得,龍尋和我之間,我理所當然應當雲面對危險。”
“當然是,你也說過,能者多勞嘛。”上官尺素坦然說出自己的想法,在他心裡面陌桑聰明,可以面對和解決任何困難,
陌桑聽到後,有些自嘲地笑笑,伸手拿回書自己的低頭細看,再也沒有多說一名話。
倪裳在旁邊聽着二人說話,恨不得拿針錢把上官尺素的嘴巴縫上,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狗屁能者多勞。
上官尺素也渾然不覺自己說錯話,而陌桑看書不說話也早已經習以爲常,自己也翻出一本醫書,坐在旁邊細細地研讀。
直到午膳結束,陌桑才淡淡道:“彌生,你到前面的船見顧老,就說本郡主休息了一夜一個上午,再睡恐走了困,問問他老人家午後可否有空閒,本郡主想向他請教一下圍弈之道。”
“是。”
彌生應了一聲,走出外面傳話。
上官尺素不解道:“你就算想去黑城看看也不急在一時,午膳都沒有吃幾口,如何能保養好身體。”
陌桑不以爲然道:“我的身體情況你還不清楚,向來吃不了什麼東西。至於墨城,若順路我便去看看熱鬧也沒什麼,不順路本郡主也沒辦法,你只好自己想法,我可不想再費神。”
“你以前可不會這樣說。”上官尺素終於覺得陌桑有些不對頭。
“今非昔比。”
陌桑懶洋洋回一句,便歪在榻上看書。
上官尺素也沒有多想,打着呵欠道:“這些日子沒睡過好的,我先回房睡一覺,有事叫我。”
目送上官尺素走遠,陌桑讓倪裳收拾桌面,沉默了一會兒,提筆寫了一封信道:“海棠,本郡主需要傾雲姐妹二人幫忙,你以最快的速度,把信傳給他們。”
海棠馬上接過信,看着陌桑道:“是,奴婢一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傾雲手上。”
陌桑目光鎖着她,一字一字慢慢說道:“記住,信的內容除了本郡主和他們姐妹倆 ,不能有第四個人知道。”
“奴婢明白。”
海棠明白她的意思,就是能讓自己背後的主子知道。
彌生看着海棠離開後,走進來道:“郡主,顧老回話,說郡主半個時辰可以過去。”
陌桑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訴倪裳,把手頭上的事情交給小丫頭們,過來侍候我更衣梳妝吧。”顧老,赤炎黨的元老級人物,是時候真正認識認識。
北冥國。
北冥國皇帝龍麟,收到女兒被送到天香樓當妓子的消息後,氣得在早朝上當着文武大臣的面發飆。
底下的大臣沒有一個敢出聲勸止,剛剛回到御書房又把桌子上的統統摔在地上,嚇得宮女太監們跪在地上連大氣不敢出。
直到一名老太監出現在御書房,跪在地上的宮女太監暗暗鬆一口氣。
這名老太監姓陳,侍奉了先帝大半輩子,又看着陛下長大,陛下向來十分敬重他,有陳公公勸着陛下,他們總算不用繼續擔驚受怕。
陳公公把茶送到北冥帝跟前,淡淡道:“陛下,事已至此,先喝杯茶消消氣。朝政上的事情奴才本不該多言,只是想提醒陛下一句,如今容華郡主已經出發前往烈火國,陛下還怕沒有機會報仇雪恥。”
“你說得不錯。”
北冥帝聽到老太監一番話,怒火減了幾分,接過茶要喝時,突然猛一下砸在地上。
砰的一聲響,精美昂貴的茶杯,就在地上開花,碎片濺到一名宮女頭上,劃破了皮膚,留血不止,宮女也不敢吭聲。
陳公公面上一愣,就聽到北冥帝怒聲道:“真是豈有此理,宮憫竟敢如此羞辱的孤,孤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大鴻派到我朝當質子的是何人,孤要看看大鴻皇朝的人是不是都有三頭六臂。”
驀然聽到帝王問話。陳公公愣是想了半晌,抱歉地笑起來道:“哎喲,奴才年紀大記性不是很好,陛下跟丞相大人商量時奴才也站在邊上侍候,就記得兩個比較特別的姓氏,是不是大鴻皇朝的人奴才可不敢確定。”
“說來聽聽。”北冥帝不以爲然。
“是耶律,還是軒轅……”陳公公
“是軒轅徹。”
北冥帝一聽到姓氏,馬上說出一個名字。
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道:“對了,就是這個軒轅徹。他是大鴻皇朝軒轅氏的後人,去年軒轅氏一族獲罪,無論男女不是處斬就是流放,眼下也只剩下一個軒轅徹。”
“大鴻皇朝太過份了,居然送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人來質子,這不是瞧不起我們北冥國。”
陳公公的語氣十分不滿,彷彿被輕視人是他,鼻子裡面哼一聲道:“太過份了,陛下真應該好好教訓他們。
聞言,北冥帝心情好了許多,笑道:”阿大這些年除了服侍孤,是什麼事也不管,自然不知道此人的妙處。“
陳公公卻振振有詞道:”侍候陛下是奴才的本份,理外面那人作什麼。不過陛下這麼一說,奴才倒十分好奇這個軒轅徹,到底有過人之妙處,竟能得到陛下的青睞。“
北冥帝揮揮手道:”好了,你們都退下吧。“
宮女、太監紛紛退出外面,北冥帝才僥有興致道:”軒轅徹可是眉澗宮印者,不然爲何軒轅氏一族都死光了,大鴻皇帝卻留下這個軒轅徹,最妙的不僅如此。“
陳公公十分好奇地哦了一聲,眼巴巴地想聽後面的答案。
北冥帝是吊足了陳公公胃口才道:”前年,這個軒轅徹遭人陷害,宮印未開啓前破了色戒,本來已經是廢體,最近宮印卻重現光彩,再次得到大鴻皇帝的重用,還是丞相大人特意提醒孤,孤才知道原委。“
”陛下的意思……
“孤就想知道,他到底如何恢復的宮印。”
北冥帝說出心用意圖:“當然,這只是其一,其二……孤不信軒轅徹看着全家被殺,心中對大鴻皇帝會沒有半點怨恨。”
陳公公一聽就明白帝王的意圖,面上卻樂呵呵地答非所問道:“陛下氣消了,御花園的梅花也開了,陛下不如到御花園走走,這綠萼梅花可是隻有我們北冥國纔有,別人想看也看不到。”
“孤倒是想看看陌府裡面的竹子,還想見一見這盛名在外的容華郡主,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
北冥帝眼眸微眯,輕輕念道:“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賽外聲,少場秋點兵……”
默默唸完這首詞,看一眼面前陳公公,北冥帝若有所思道:“孤只是很好奇,能寫出如此精妙詞篇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有機會倒是要見上一見,方不辜負孤此生。”
聞言,陳公公眼裡閃過一絲意外,馬上掩下道:“容華郡主,奴才倒是常聽人提起,聽說是頗通文墨,人人都說她是風擎大陸第一才女第一美人,風采更勝昔日敏親王府……”
話到一半時卻突然打住,小心翼翼看一眼北冥帝,敏親王一直北冥皇室的禁忌。
驀然提起敏親王,北冥帝面上一絲黯然,輕嘆一聲道:“是孤太過沖動,誤中了聖殿的圈套,再過些日子孤再昭告天下,爲敏王叔平反冤情,迎龍尋郡主回朝。”
“陛下聖明!”
陳公公跪下,到口的話嚥下,只怕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北冥帝回過神,淡淡道:“阿大,孤渴了,你再爲孤沏一杯茶來,也只有你沏的茶方合孤的胃口。”
“奴才這就去。”
陳公公聽到帝王想喝茶,馬上歡歡喜喜地走出御書房。
看着陳公公遠後,北冥帝面無表情道:“清泉,軒轅徹此人,你着人多留意一些,務必查出他恢復宮印的方法。”
從樑上飄下一聲是後,北冥帝起身走出御書房,站在門口上道:“孤要到御花園賞梅,讓……玉妃過來侍奉,大約只有她年輕的姿容不會在綠萼梅花前黯然失色。”
女人?只要他想要,沒有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