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君意有殺過幾只妖獸的經驗,毫不猶豫、立刻、馬上!轉身就——跑!
當然不是逃跑啦,是拉開與它們的距離,邊跑邊放箭,最後被啄了足有十幾下,拉弓箭的手磨出了血,靈力也用完了纔算壓制了蝙蝠鷲的攻擊。
萬幸的是蝙蝠鷲不是死纏難打的生物,它們見損傷很大,雖然晚餐吃到一半被搶走很不甘心也很憤怒,但它們還是不再攻擊了,紛紛飛到不遠不近的地方瞅着,等機會。
君意不敢表現出一絲疲態來,這時候一點點破綻都是四周窺視的眼睛等待的機會。
“快離開這裡。”君意對虎豹說道,希望它能聽得懂,跟自己一起走。
虎豹用獠牙撕扯另一隻落在地上的蝙蝠鷲,吞嚥它的血肉,似乎沒有聽到君意的話,也沒有走過來,就這麼吞嚥撕扯着,大口大口下嚥,彷彿地獄出來的餓鬼。
是已經失去理智了麼?還是憎恨我傷了它導致它現在這麼慘?君意想着,她試着又說了一遍,“你……能聽懂麼?此地不宜久留,一起走吧……”
虎豹依舊撕扯蝙蝠鷲血肉,餓瘋了一般地吞嚥着,從失去一大塊皮肉的喉嚨中可以看到蝙蝠鷲的血順着它的喉管向下輸送。
但它這回聽到君意的話後用迷濺鮮血的雙眼瞪了過來,君意無法從虎豹濺進血的雙目中看清它的心情,只覺得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充斥進心頭。
看到它眼神的這一瞬,她忽然明白了,這隻渾身都被啄得出現白骨的虎豹沒有瘋,也沒有被恨意衝昏大腦,它吞噬蝙蝠鷲的血肉也不是爲了臨死前多拉一個敵人陪葬,而是在補充體力!盡一切可能補充體力!
真正支撐它的不是毅力,而是要活下去的渴望!
這一瞬間,君意明白了,她明白了她的感覺是什麼。
這種感覺叫做——
悲壯!
…………
君意射傷兩隻蝙蝠鷲拿在手上餵給虎豹,對虎豹道:“過來過來……”既然虎豹要吃蝙蝠鷲,她想用蝙蝠鷲引誘這隻虎豹離開這裡,一邊餵它一邊往後倒退。
虎豹一邊吃一邊看着君意,也在揣測眼前這個人類修者的用意。
片刻後,它忽然停住了跟着君意吃蝙蝠鷲的腳步,喉嚨裡發出咔咔和咕嚕咕嚕的怪聲,吐出一團羽毛來,接着它深深瞅了君意一眼,頭一偏,艱難地轉過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走了兩步,它感覺君意沒有跟上來,它扭頭朝君意低叫了一聲,又深深瞅了君意一眼,示意“跟我走”,接着徑自朝它選定的方向走。
不知是不是錯覺,君意覺得它看自己的這兩眼的眼神多少有點“看不起”味道。
不是錯覺,這隻虎豹確實正在用眼神鄙視君意,因爲它搞清楚君意的好心之後發現這個小修者帶它去的方向前方是一個沼澤。
然後它困惑了一下,然後它明白了——這個人類小修者根本就!不認識路!!
不認識路還敢來靈山深處亂闖,不鄙視她,鄙視誰?
不是應該它跟着君意走,而是應該君意跟它走。
……
“我不是迷路,是這裡太黑了,我有點搞不清方向罷了,其實要不是荒草地那裡氙氣太重把天空遮蔽了,我早就確認了方向出去了……”
雖然不確定虎豹是不是真的正在看不起自己,君意還是辯解一番,然後老老實實跟在虎豹尾巴後面。
鑽過漆黑的樹林,前面是更漆黑的樹林,踩着地上厚厚的落葉深一腳淺一腳走了一段,樹木漸漸變得不那麼粗大,但更密集,不知轉了幾個彎,君意已經徹底暈頭轉向絕對沒法回頭走回去之後,虎豹輕輕地停下了腳步。
君意走上前,撥開糾結的樹枝,一片蔚藍的湖泊呈現在眼前。
“好美……”
沒有語言能形容它的美。
蔚藍的湖泊靜如睜開眼睛的公主,蔚藍地猶如天空送給大地的情詩。
湖泊周圍的淺灘上新生的枝條隨風搖曳,榕樹彎成拱形垂下的樹枝又扎進土裡生根,形成一道道天然的拱門。
彷彿給新生命生長的空間,頭頂的枝葉不再那麼遮天蔽日,星星點點的光投下斑駁的光影,讓這裡像是仙境。
君意已經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擡腳要往湖邊走去,卻被虎豹咬住了褲腳。
“怎麼了,小虎?不能過去麼?”君意不明白。
小虎是君意給這隻虎豹起的名字,爲了方便跟它說話。
小虎已經低低地匍匐在地上,咬着她的褲腳,看着她,臉上又浮現它確定君意迷路時候的經典的鄙夷表情。
………………
蔚藍的湖泊中,一個美男正在優哉遊哉地閉目泡澡,高傲猶如神祗的桀驁從他的內心毫不掩飾地浮現到臉上,只叫人難以忽視。
在他面前,公主般的蔚藍的湖泊彷彿只是他的仰慕者之一,湖水激動着顫抖着,用溫柔的手深情地撫摸他健美的身軀,撩起點點水花希望能博得他的一瞥。
忽然,泡澡的美男眉頭微微一挑,接着悄無聲息地隱藏進了湖邊榕樹搭成的拱門之內,靜悄悄地,毫無聲息,沒有引起一絲絲的漣漪,彷彿他就沒有出現過。
湖面平靜,美男心中已經波濤洶涌,憤慨的駭浪一浪高過一浪。
人!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這種螞蟻!
這麼個針尖大的小地方人口密度怎麼這麼大!
讓他想找個安靜休眠的地方都找不到!
總是被打擾!簡直有慣性一般!
在靈山深處被來捉他的修者打擾!到靈山邊緣來就被在靈山邊緣找他的修者打擾!
被獵靈獸的修者打擾!被採藥的修者打擾……個個都妨礙他休眠!
還被莫名其妙的一個小修者打擾!尤其是這個小修者最爲可惡,修爲這麼低來湊什麼熱鬧!!你說,她修爲這麼低來湊什麼熱鬧!
話說她是來採藥的還是捕獵?看來都不是,她是來找仙人湖療傷的,這樣的小修者真是少見,她爲什麼一個人……
想到這裡,三尾靈狐眯起碧綠的眼睛,他發覺自己有點過於在意這個偶然遇到的小修者了,修者密度這麼大的巴掌大的地方,他偶爾遇到的修者很多,偶爾遇到一個修者兩次也是有的,這個小修者爲什麼能引起自己的注意,讓自己總是想着?
三尾靈狐想來,遇到的修者中,這個小修者無疑修爲是最低的,比較起來,心性和膽量確實算得上不錯了,尤其是在荒草地裡醒來發現自己渾身是百足蜈蚣能鎮定如斯,老實說,他是有些驚歎的。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三尾靈狐薄薄的嘴脣勾起一角,可能是其他修者都太乏味了,他纔會對這個小修者過於在意吧,僅此而已。
隱身在榕樹枝條的暗處,他把目光落到了眼前新出現的修者身上。
不知怎麼的,三尾靈狐覺得這個修者很像前幾天他兩次碰到的那個不知死活的小修者,小小的身形,也是一捏就會死的樣子,渾身都是灰,頭上身上還有幾片爛葉子,衣服已經看不出什麼顏色了,臉上黑乎乎一片,不知是從哪裡鑽出來的。
“小虎在怕什麼?有妖怪?仙人湖附近不是不會互相攻擊的麼?真的不出來……難道很可怕……可是……真的太美了……不管了……死在這裡也值了……”小修者鑽出了半個身子,看得出腳還被拉着,應該正回頭跟拉着她的人說話,然後她掙脫了拉住她的人,爬出來,走進湖中,穿過幾個榕樹形成的拱門,發瘋似的吶喊着跳進湖裡朝天空潑水,發了會瘋之後,挑了片不錯的湖面就開始脫衣服。
三尾靈狐的聽力很好,刻意聽的時候,很遠都很聽到的,聽到她說話,三尾靈狐就樂了,樂得眼睛就彎了,薄薄的嘴脣更是勾成了月牙。
這不就是前幾天兩次遇見的小修者麼?正想着她呢,又遇見了,也是,低階的靈獸都感應到自己的存在而匍匐着不敢前進,一邊說“死在這裡也值了”一邊還要到湖裡的不是她還有誰?
這麼沒警覺性、這麼沒有修爲、又這麼不知死活的修者,少有。
看來,他又會聽到那句“相逢就是緣,要不要做我的靈寵”了,想到這句,三尾靈狐感到有點頭疼,他往深處隱了隱,決定不現身。
遠處的樹林中匍匐着鑽出一隻渾身是血的虎豹,三尾靈狐一看更樂了,修長的手指捂上嘴巴免得自己笑出聲來,原來拉住她的“小虎”不是人,真的是隻虎。
看來,她聽了自己的話,找了一個伴,這個伴,就是這隻虎豹了,前面她也是跟這隻虎豹在說話,看來她結伴倒是不挑啊。
三尾靈狐樂得別過臉去笑。
虎豹本來不敢出來,不過有個傻乎乎的修者衝鋒在前,它的膽也壯了些,靈獸很謹慎的,它一輩子絕沒有這麼魯莽過。(所以說,結伴要仔細挑挑的,傻氣是會傳染的,瞧,跟着君意,這隻虎豹的警覺性直降了一半又一半。)
見小虎匍匐着一點點挪,前進一步退兩步,不知何時才能挪到湖中,衣服脫了一半的君意猶豫着,從包袱裡摸出瓷瓶來,瓷瓶裡是三品白雲丹,她師傅煉製的療傷丹藥,她留着救命用的。
她對付百足蜈蚣後自己服用了一顆,已經給虎豹服用三顆了,一瓶已經空了,這瓶裡也只剩兩顆了,君意幽怨地盯着小瓷瓶嘆了口氣,搖晃着瓷瓶,聽裡面丹藥滾動地好聽的沙沙聲,又看看不遠處渾身是血的虎豹,覺得它的眼睛渴望地看着自己。
君意後悔把丹藥拿出來了,如果不拿出來小虎就不會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如果小虎不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她就不用給了。
她根本受不了這種渴望的眼神,如果不給,她會睡不好覺的,爲了以後自己睡得香,她認命地打開瓶蓋,將丹藥倒在手心裡,拋給了虎豹。
虎豹吃了三顆,當然知道這是好東西,也不管那麼多了,躍起來接了丹藥,一下子就吞到肚子裡,然後又趴下,美美地消化去了。
“最後一顆了,不會再不給你了哦。”君意心疼地直抽抽,這就吃了,連咕嚕一聲都沒給自己聽見,簡直跟扔水裡都沒響聲一樣啊,爲了保住最後一顆,她把話說在前面。
即使是救命的丹藥,即使以後自己也沒有了,她也無法狠心不給,要不是因爲自己這隻虎豹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弄得現在內臟都不全死不死活不活的,她知道,如果自己不給,以後絕對做噩夢,爲了不做噩夢,她給了一顆。
吃了一顆之後,虎豹看着她渴望的眼神她根本受不了,渴望的眼神直接導致她給了一顆又一顆。
趕緊說“不給了”,也許還能保住最後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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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包袱掛在樹枝上,君意脫下所有衣服開始清洗。
真是不洗不知道,一洗嚇一跳,原來自己這麼髒,身上的污漬禍害了一片湛藍的湖水後換了個地方,又禍害了一片湖水,再換一片湖水禍害……禍害了一大片湖水才洗乾淨。
身上大大小小都是淤青和傷痕,沒有一塊地方是好好的,在第一個仙人湖三尾靈狐醒來時掀起的石頭泥塊砸得背上、胳膊上、腿上都是淤青,服用了丹藥後已經淡了很多了,但君意是有瘀傷不容易好的體質,皮膚下面還是透出的一大塊一大塊紫黑;
爲了擺脫百足蜈蚣,燒了自己半個身體,現在都結疤了,沒有一個女孩是不愛美的,君意看着結疤覺得又難看又礙眼,伸手摳掉一些結疤,裡面的皮肉還沒長好,細細的血管中滲出血來,絲絲鮮紅的血絲氤氳進湛藍的湖水。
腳上腿上胳膊上身上都是劃痕,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傷的,最糟糕的是腳都走破了,腳趾甲上都是血塊,血塊把腳趾甲都蓋住了,開始還不覺得,只是覺得每走一步都疼得鑽心,現在看到才知道這麼嚴重。
最嚴重的是大腿上被灼燒出的大洞了,揭開傷布看,嘆口氣洞裡面都會有迴音了,還是自己的靈火燒出的,肯定會有一大塊難看的疤痕……
默默看着自己沒有一塊是完好的身體,君意認真地想:嗯……我應該哭。
這個時候正常反應應該是哭,要是兩年前,她早就跑去跟大師兄哭訴了。
兩年前,她也不會渾身是傷。
不過,現在不是兩年前了,時光是很可怕的東西,它改變一個人在不知不覺中;從另一個角度說,苦難是好東西,至少教會一個人堅強。
另外,還節省體力、節約眼淚,可謂節能環保、節約水資源。
君意想哭來着,而且真的醞釀了半天,最終發現自己哭不出,實際上,她發現自己還心情挺好,平靜中帶着沁涼的愜意,畢竟在這樣的仙境,愜意地泡在這樣湛藍的湖水中,在這裡死了都值得,真要哭,也是感謝命運帶自己來到這裡的感動之淚。
這樣想着,君意還真的熱淚盈眶,但也沒有落下淚來。
她實在醞釀不出什麼激烈的情感來迸發,她的心情跟這片湖水一樣,清澈,平靜,而且,微微愉悅着……
君意胸口以下浸在湖水中,倚着一棵傾斜的榕樹,可謂沒心沒肺地用手指梳理好洗乾淨的長髮,然後託着頭,微閉眼睛調息,享受大自然賜予的湖水、微風和斑駁的光與影。
…………
榕樹暗處,三尾靈狐的喉結狠狠地上下抖動了一次。
他的呼吸明顯粗重起來,不斷升溫到微微沸騰的血液一點點灼燒他的理智,湖面下他身體的男性特徵不知何時已經昂然挺立,碧綠的眸子裡充斥的都是慾望,死死盯着對岸斜倚榕枝的胴.體。
君意並不算很美的,在人界女修者中,君意的容貌也只算得上中等水平,比君意美麗的女子三尾靈狐見過不知凡幾,實際上,他一開始都沒有在意君意是個女修者——“沒有在意”的意思是知道這個不知死活的小修者是女的,但是沒有放在心上。
也可以說,在三尾靈狐眼中,君意的容貌都不足以讓他把她當成女子來對待,更不要說被吸引了,更更不要說身體的“動情”了。
此刻三尾靈狐身體的反應並不是因爲君意的美麗,而是此刻的君意正是他最鍾愛的類型。
怎麼說呢,用略顯粗俗但容易懂的話來說,就是——正對了他的胃口;用另一句略顯粗俗但容易懂的話來說——他“好這一口”。
遍佈着傷痕的幼嫩的肌膚,加上女子臉上傲然無畏的表情,最能刺激他內心和身體的慾望。
這其中女子的表情是最重要的因素,如果女子是一副楚楚可憐的痛苦表情,基本激不起他的慾望。(如果這個受傷的是男子,他也沒有慾望,順帶一提。)
君意的容貌並不入他的眼,他心裡都沒有把君意列入“美人”的行列,但是君意的表情實在是“好”,那份淡然、那嘴角的淺笑“好”得讓他直咽口水,再配上水中滿是傷痕的胴.體給他造成視覺衝擊,直讓他抓狂。
湛藍清澈的湖水中,反射的粼粼的波光和水光在女子身上游走,眼前的女子神聖地像一個受傷的女神,純潔地像一個受傷的小精靈。
在第三次見到她的時候,他難以自控了……
……………………
“三次邂逅便是是命中註定那個人”——這話是狗屁,如同那些回眸和擦肩而過的美好語句一樣是憧憬出來的安慰品。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語句呢?大概是因爲茫茫人海邂逅一個人實在太美太難得,所以人們在心底裡都想着珍惜吧。
但多少次“命運的邂逅”也無法決定倆個人最後能不能在一起,起決定性作用的因素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個是喜歡與否。
“口味”這種事倒真的存在着,好與不好,個人口味不同,尤其是在愛情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上。
其實,沒有命中註定,至少在這個很遙遠的星球上發生的這個故事中沒有,只有巧合的相遇,註定的欣賞,還有以後可能發生的相知和相愛,還有後面很難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