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定了怎麼辦,君意對叫小虎的少年道:“你回去跟村裡人說,這些年的不順是黃花村忘記了善良的緣故,因爲背叛了情理道義所以靈明不得不放棄黃花村,趕車大爺不是瘟神,是神明給黃花村最後一個機會,現在最後一個機會也被傷害了,神明要降下天譴,今日日落十分黃花村將是一片火海,你叫不想燒死的村民先離開家裡吧。”
叫少年把這段話背了幾遍,不明白的地方給他解釋一番,叫他回去報信了。
少年走了幾步,回頭問道:“神仙姐姐,你就是神明麼?”
君意搖頭,“我不是,神明常常在睡覺,今天我來代替他的工作一天。”
少年不再說什麼,漸漸走遠。
旭光道:“你還真想做神啊。”
“神個頭!”君意氣道,“不燒了他們村子我出不了這口惡氣。”
“那不如把人一起燒死,更加解氣,你怎麼又叫少年回去傳信呢?”罌粟問道。
“哎……”君意喟嘆,“雖是各種不應該存在,他們到底還是有種出小黃花挺好吃的,給我的小黃花一個機會吧,還想以後來吃呢,想吃陽光曬出的真正好吃的小黃花啊。”
“你燒了人家村子,還想以後來吃小黃花?不怕給打出去啊?”罌粟道。
“怕什麼。大不了晚上來偷點嘛,留點銀子在旁邊也就是了。”君意毫不在意,不過到底還是沒抱多少希望,“哎……也要他們能知道自己錯了才行,重新種出好吃的小黃花來纔有得偷啊。”
…………………………
傍晚時分,天邊的雲紅得似火,黃花村的大火燒得似流動的雲。
這真是一場神明降下的天譴,房屋、黃花地,都被點着了火,連湖面都是火,流動的火,吞噬一切的火,用小溪裡的水也撲不滅的大火。
村民不再撲火,跪着燃燒的村子前,不停給神明磕頭,請神明恕罪,如果君意真是神明,神明只有一個希望——希望他們能懂。
火,燒了三天三夜。
那天傍晚時分,君意用掉了可以用的所有火系靈力,靈火蔓延半天高,燒紅了半個天際,放完了火,她暈倒了,暈倒在旭光懷裡。
君意最近身體虛,車大爺傷重,旭光紙鶴傳信通知了羽翼,分兩撥走,羽翼帶車大爺走,旭光帶君意回去。
君意醒來的時候在宿舍牀上,旭光在旁邊守着她,“我怎麼回來的?”她開口問。
旭光回答:“還能怎麼回來的?我抱你回來的,你知不知道你渾身都是骨頭!很硌人啊!來,醒了就吃點東西吧,多長點肉,別再硌我了。”
“睡醒就吃啊?你這拿了本養豬小冊子來養我是不是啊?至少讓我洗漱一下吧。”君意爬起來問道,“車大爺怎麼樣了?”
“叫羽翼接到自己身邊去了,他都已經可以回答問題了,就你睡得跟死豬一樣。”
“果然還是把我當豬養……”君意吐槽,不過她又很擔心,“這次弄的動靜這麼大,不會打草驚蛇吧?”君意很擔心販賣爐鼎的黑手來暗殺自己,也擔心他們被逼急了把爐鼎都殺了,毀屍滅跡,消滅證據。
旭光道:“我叫羽翼注意保密了,但要是那些人聰明的,怕是難免會多少知道些的。我們得快點,在他們下手之前下手。”
“啊!那還等什麼?!快點去羽翼那裡!”君意拖着旭光就走。
“先把粥喝了,這都一天沒好好吃東西了。”旭光拉住她。
“我到羽翼那裡吃。他那裡有雞腿。”君意不在意。
“你這貧血吃雞腿就行啊,等等,等等,我這烏雞阿膠粥熬了一夜了,你真着急這一時半會的,我倒到保溫杯裡帶過去給你喝,你邊問邊吃行了吧?”
君意問罌粟:“他是不是又切換性格啦?你說他現在是不是特像一男閨蜜?”
“……”罌粟做個鬼臉,可不敢隨便評價旭光。
“關心你的身體不知道。”旭光將粥倒在保溫杯裡,拎着君意的雪地靴子,“鞋……先穿上鞋……你那單鞋怎麼能出去?會感冒不知道啊?踩雪地裡分分鐘就溼透了……”
車大爺原名……他不記得了,就叫他車大爺吧,君意再見到他的時候他翹着半截瘸腿,在羽翼鳥語花香的小世界裡啃着雞腿,過得挺好。
他說:“如果你只能活幾年了,也就跟我似得懂得享受當下了。”
君意問他都不記得了怎麼知道自己只能活幾年了,遭受他一個白眼,他說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
“爐鼎是吧,以前也有一個人找過我,說是查爐鼎案的,我跟他說了,他叫我躲起來自己接着查去了,後來就沒再見過他,我換了一個地方躲着,活下來了,他一定是死了。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浮現了死相。”
“大爺你還會看相呢。”君意道。
“可不,走南闖北什麼都得會點,技多不壓身啦。姑娘要不要我給你算算?”
“要不您給我算算姻緣吧?”君意立刻將手伸過去,忽然想起正事來,“大爺我們能別貧了麼,您還記得什麼,趕緊跟我們說了吧。那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大凶大惡,或許這會兒就算計着對付我們呢,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啊。”
車大爺真的不記得什麼了,放下雞腿道:“如果我說我只有十八歲,你們信麼?”
十八歲?大爺?這皺紋,這骨骼,擱誰也不會信,但他被當做爐鼎過,身體有了什麼併發症都是有可能的。
“騙你們的,哈哈,我自己也不信,”車大爺喟嘆道,“那天我做夢來着,夢見自己十八,風華正茂,少女追捧,哎……還是年輕好啊。”
或許他真的只有十八歲,比自己還小十來歲,現實太殘酷所以他自己都不願意想起吧,君意心裡升起一種悲哀來。
其他的事情,車大爺記得都是片段,他記得他是去參加入門考覈的,參加哪個門派的入門考覈他不記得了,再有的片段就是自己被抓了,關在一個小屋子裡,屋子裡還有其他人,其他人的修爲比他好,都先死了,一個個消失,又有新的修者被關進來。
他們都被特製的鐐銬封住了修爲,遮住了眼睛看不見,捂住了嘴巴不能說話,他修爲太低一直沒有被用,他記得他被關的時候有個人說:“怎麼買這麼個廢物回來。”
另一個人說:“這個是買三送一的。”
“阿彌陀佛,扔最裡面吧。別管了。”
他被扔在最裡面,後來他偷偷把眼罩給弄開一點看到了一些,看到那些修者被捆着,被當爐鼎,靈力被吸收,很快就咳血,變成人幹。
“您是怎麼逃出來的?”
“還能怎麼逃出來,全靠運氣啊,記得有天一個高僧發現了我們,那高僧髮鬚皆白,一看就是得道高僧,我們活着的以爲得救了,誰知道那人回來了,高僧就跟那人打了起來,好像是那人裝無辜捅了高僧一刀……不對不對,是進來好多人把高僧給殺了……不對不對……哎,想不起來了,總之,我是趁亂跑出來了,跟我一起跑出來的還有幾個人,都被他們殺了,我聽到慘叫聲,都不敢回頭看,就跑啊跑啊,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後來的事就不記得了。反正這些年就躲着,貓着,有人找來我趕緊就換個地方躲,那些人竟然沒有找來殺我,竟然讓我活了下來,運氣好啊……”
“您能說出那人的相貌麼?”君意問,“要是能畫出來就更好了。”
車大爺苦惱:“不記得了。一點都想不起來。”車大爺腦海中的人影都是像夢中的一樣模糊一片,覺得很真切又一點都想不起來。
君意失望,但車大爺道:“我有更好的,我記得那人名字。”
“哦,快說!”君意眼睛亮了。
“我跟羽翼說過,他不信,我跟你說啊,我夢到過,夢到過那人強姦了一個女修,最後又把那女修害死了,他跟那女修說‘想知道我是誰?哈哈,看你伺候得好,可以成全你,貧僧自東土大唐而來,法名玄奘唐僧唐三藏是也。’”
唐僧唐三藏?!!倒!難怪羽翼不信,這沒法信,這不是《西遊記》臺詞麼?怎麼着,三藏穿越到這裡來了?
君意嘆氣,回頭看看旭光。
旭光沉吟道:“聽着很耳熟。”
“能不耳熟麼?家喻戶曉。”君意道。
車大爺受了很大的刺激,記得的不一定對,呃……照他說的看,前面部分可能對,後面就扯了,除非唐僧也穿越來了,這還穿越成反面角色了。
旭光道:“我想起來了,你的課程表,第一堂講座講師叫唐禕。”
寒山寺佛法普及講座,第一講是《大慈大悲咒》,弘揚佛法的大師是姓唐,叫禕,唐禕法師,寒山寺最厲害的後起之秀,四十多歲吧,據說已經有接近元嬰的修爲,所以纔有開講講堂第一堂的榮耀,君意去聽了他的講座了,還問他“婚否”,企圖發展他做相公來着,不是旭光提君意都忘記了,“怎麼了,他有什麼問題麼?”
“你不知道三藏的俗名叫陳禕麼?”旭光道。
君意長大了嘴,“我還真不知道……”她上輩子都幹嘛了啊,嗚嗚嗚,還好穿越的前輩們厲害,把三藏的俗名正確無誤地帶了過來。
“或許是巧合。”羽翼道。
“是不是巧合,查了就知道,走,查弟子名冊去。”旭光道。都知道羽翼不知道寒山寺弟子名字神馬的,都省去問他的步驟了。
“不用去藏經閣了,被發現就不好了,不如我假裝喜歡他問問別人吧。一問就知道了。”君意道。
一把紙摺扇拍到君意頭上,旭光冒火:“少給我這犯花癡!”
夜探藏經閣之類的最是駕輕就熟的事情了,分分鐘查到唐禕法師小名江流(君意:玷污了這好名字啊),拜入寒山寺時自稱唐禕,結丹成功師傅賜號“玄奘”,喜歡自稱“三藏”。
“偶個天啊奶奶的腿,唐三藏真的也穿越過來了?”君意吃驚得嘴裡能塞倆個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