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方子麼?”旭光又問。
“不要……還是不要了……”罌粟嚇得直哆嗦,下意識挪動腳步離旭光遠點。
“別跟她說。她心軟,受不了。”旭光說的自然是君意。
“是,是!”
君意從溪邊打了清水回來,擦髒了又去換,來來回回幾十趟,給大爺擦乾淨身子,連私密的地方都很仔細地擦洗了,弄好之後很乏了,靠在洞口默默想心事。
……是我不好,我以爲人性本善,大抵就是扔扔石頭而已,還能做出什麼事來?我錯了,我應該想得到的,我應該早點救您,應該剛看到的時候就把您救下來。——君意在心裡說着。
“有沒有想殺了他們的衝動?”旭光問道。
君意沒有回答,君意不能說她忽然有一種屠村的衝動,這樣的人,讓他們活着做什麼?但這跟君意一貫的生命至上的觀點太相左了。
“你殺過一整村的人麼?”君意問。
“殺過。”旭光道。
要是以前旭光平平常常地說自己殺過人,還是整整一個村子,君意一定要跟他吵,此刻君意只想說他殺得好。
拿出幾個二品晶石給旭光,君意問:“能幫大爺再治好些麼?”
大爺現在時睡時醒的,被砍下來的腿也沒有接上,斷肢給全割下來,斷處包紮上了,君意知道旭光的靈力是可以治得更好的,他不治可能是覺得一個人類不值得他浪費靈力,畢竟接腿用的靈力不是一星半點,而他現在也有自己的難處,這時候叫他出手除非給多些好處,於是君意拿出晶石來,這些晶石足夠補充他給大爺療傷的消耗了,還能讓他賺很多。
旭光拿了,道:“當我的治療費用了。但是大爺的傷我已經盡力了。”
“治不好你拿我的晶石?!”君意火大,這人到底還要不要臉啊。
結論肯定是他這人不要臉,他將君意給的晶石不客氣地揣進隨身空間道:“以前請我出手十顆一品晶石還要看我心情好不好,我收你的晶石已經相當於免費了。”
算了,君意眼前發黑,頭腦裡暈乎乎的沒有力氣跟他計較,只是有一點不明白,“爲什麼治不好?以你的治療能力應該可以治好的吧?”
“不行,”旭光走到洞口湊到君意耳邊小聲道,“他做過爐鼎。”
被當過爐鼎的人血脈全廢,受傷後木系靈力的治療師能做得很少,他們的自愈能力也很不好,君意一驚:“難道……真的?”
旭光點頭:“真的。”
果然,這位大爺就是君意要找的線索,爐鼎案的線索,果然如旭光所言就在看得見的地方,進村就是坐他的牛車進來的。
更重要的,這位大爺不僅是線索,還是重要的證人,君意真沒想到還能找到一個證人,這是很大的飛躍,證人真是太重要了,君意不禁考慮起怎麼保護他,君意跟旭光商量道:“我們想辦法擡回去請羽翼保護吧,我覺得就他那裡最保險了。”
“行。”旭光點頭。
“可是……怎麼不引人注意地把大爺擡回去呢?”
“這個問題啊,簡單!”旭光道,“就是我還沒想好。”
“……”君意有想打他的衝動,就是現在乏力得很,打不動。
君意搖搖擺擺撐着站起來,想去小溪邊洗洗手,她是個愛乾淨的女子,而且又是愛乾淨的修者,所以君意的愛乾淨是雙倍的,絕對可以進入輕度潔癖症患者的行列,即使身體撐不住,君意還是要去洗手,即使剛剛洗過很長時間了,想想還是要再去洗一下,再順便打桶水回來給大爺再擦一下,覺得大爺身上也沒有徹底擦乾淨,只擦了五十多遍,不夠。
君意向小溪邊走了幾步,腳底發軟像踩在棉花上一樣,手開始發麻,這是貧血的症狀,很快發麻的地方擴展到兩條手臂,手也動不了了,跟雞爪子一樣。
看看雞爪子,君意依舊往小溪邊走,雞爪子也可以洗的,伸到小溪裡面讓流水沖洗就可以了,不影響君意要洗手的決定。
旭光從後面走過來,用公主抱將君意抱起,聲音戲虐又心疼的,“別亂動了。”
君意想亂動也動不了,半個身子都是麻的,由他抱着到小溪邊,他是知道君意的心思的,先把君意的手放在小溪裡面衝着,接着才從隨身空間中拿出丹藥來,君意以爲是餵給自己呢,沒想到他自己含嘴裡了。
以爲他要自己吃呢,他又把嘴湊上來。
君意真是氣得不行,這人充分利用一切可能占人的便宜,天時地利人和,都在他利用的範圍內,毫無下限,真是的……君意偏頭要躲,卻怎麼躲得過,被他含住了嘴巴。
他的舌頭真像蛇一樣,突破防衛就探進來,丹藥從他嘴中順着舌頭度到君意口中,君意實在沒力氣跟他糾纏,瞪他一眼忍着噁心老老實實嚥了,沒想到他餵了一顆,又含了一顆要餵過來,君意終於受不了了,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道:“你再噁心我我就咬舌自盡!”
噁心……原來她竟然覺得噁心……旭光眼眸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采,可惜君意看不到。
君意這樣的面盲症患者是挺麻煩的,看不到五官,感受不到眼神,就是說旭光長得再帥帥過外星歐巴也是沒有用的,旭光再賣萌也是沒有用的,一概是看不到,表達愛意主要就靠眉目傳情了,旭光一個眼神能秒殺一片女子,可是這招就是對君意無效。
君意現在是手腳不方便,要是有力氣,早打到他渾身上下菊花開了,旭光還知道,喂藥這筆賬也逃不了,她一定記下了,等有力氣了想起來了還是要再討回來的,一頓打他不一定逃得掉。
睡了一兩個時辰緩一緩,醒來把珍貴的白雲丹當飯吃吃了一把之後,君意才覺得好一點。
旭光點了篝火烤的野雞噴噴香,見君意醒了道:“你再多睡會,別勉強,別生病了。”
君意道:“沒事,修真的人哪那麼容易生病。”篝火上的香味讓她吞嚥口水,“我餓了。”
“親一口就給吃。”旭光道。
“我自己打一隻去。”君意道。
“好了好了,”旭光拉住君意,遞上一塊烤的最好的雞胸脯肉,“姑奶奶我服了你了,白給你吃還不行麼?”
別說,旭光雖然不經常做飯,烤肉做得比君意做得好吃,君意這樣從小立志做賢妻良母的,可天天都在修煉,手藝也就中等偏上的水平,跟旭光一比真拿不出手。
“好吃,你怎麼做的,教教我。”君意想偷師,以後做給老公和孩子吃。
旭光哪裡能不知道她那點小心思,冷冰冰道,“不教。”又補充道,“一個家裡一個會做飯的就行了。”
篝火熱烘烘的,一定是火苗烤得,君意覺得自己臉上燒得慌,一定變得通紅,她咳嗽一聲正經道:“以後別開這種玩笑。”
一夜無話,旭光怕君意冷想摟着她睡,君意婉拒,她空間裡有很多被子,冷是不會冷的,就是乏得很,第二天睡到將近午時才醒。
醒來時見到大爺也醒了,罌粟給大爺做了一個柺杖,山洞外有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少年探頭探腦,應該是黃花村的孩子。
君意也不怕他回去報信叫村民來,來了正好,不用她去屠村了,就地就能解決了。
那少年在洞口踟躕了一會,走近山洞把一個包袱放在洞口,退遠些才笨口笨舌地道:“車大爺,我的黃花菜夾饅頭,給你,你吃。”
大爺沒說過自己的真實姓名,他是個趕車的,村裡人就叫他車大爺。
君意對少年有了興趣,問道:“小朋友,你過來,我問你件事。”
少年道:“我不是小孩了,我叫虎子!是個大人!”
“好吧,虎子,你過來,我問你件事。”
虎子開始不敢過來,但終是靠近幾步,君意問道:“你別怕,我就想問問,你昨天晚上爲什麼要打車大爺啊?”
“別人都這麼做,這麼做是對的!”少年大聲道,說的理直氣壯,好不猶豫。
“那你現在爲什麼不給村裡報信去,反而給饅頭給大爺吃呢?”
“我……”少年這時卻答不出來了。
到底還是有幾分憐憫之心的少年,卻是做壞事那麼的理直氣壯,做個善事卻偷偷摸摸,甚至說不上道理來了。
君意嘆口氣,對他道:“不是所有人都做的事就是對的,反而很可能是錯的。對錯要自己判斷,你們昨天打大爺是不對的,很不對,今天,你做的是對的。”
“真的麼?”少年懵懵懂懂問。
君意點頭。
“小君君要怎麼辦?”旭光問道,“看來你也不會去屠村的,我們走吧。”
君意搖頭,“大爺不是什麼瘟神,要給大爺要個說法纔是,就這樣走了,心裡總覺得少了個事。”
大爺道:“算了。”
旭光吹聲口哨,“看,人家當事人都說算了,你別起勁了。”
君意搖頭,笑,“我也是受害者啊,我昨天受了多大的驚嚇啊我,刺激得我不行,就這麼放過他們怎麼行?!”而且,村民也是受害者,愚昧貪婪自私仇恨的受害者,可恨的人,但也特別可憐的。
想定了怎麼辦,君意對叫小虎的少年道:“你回去跟村裡人說,這些年的不順是黃花村忘記了善良的緣故,因爲背叛了情理道義所以靈明不得不放棄黃花村,大爺不是瘟神,是神明給黃花村最後一個機會,現在最後一個機會也被傷害了,神明要降下天譴,今日日落十分黃花村將是一片火海,你叫不想燒死的村民先離開家裡吧。”
叫少年把這段話背了幾遍,不理解的地方給他解釋一番,叫他回去報信了。
少年走了幾步,回頭問道:“神仙姐姐,你就是神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