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了半天也沒有下文,下旨意的是皇上,他一個小小的生料庫同監,還有什麼拒絕的權利?
“對了,李大人,可有上好的鹿筋?下官奉提點大人的命,要領上兩三根!”那金大人又道。
“有!有!金大人稍等!”李辯連忙道。
正在此時,宋仲夕用力的拉了拉封於煌,封於煌先是不解,擡頭一看,他們頭頂的上方擺放的不正是鹿筋嗎?兩人連忙又低着身子,快速的繞到鄰近的另一個架子後面去,剛蹲好身子,已經有條人影來到了他們先前蹲着的地方,好在本就急切,否則只需稍稍轉身,宋仲夕和封於煌必然暴露無疑。
李辯在急切中,還是仔細的挑選出了三條長且粗大,並帶有金黃色有光澤的鹿筋出來,然後才匆匆走開,宋仲夕和封於煌這才鬆了口氣。
“金大人,這是鹿筋!”李辯雙手遞上三條鹿筋,一邊又接着道,“此物可是難爛,需浸泡數日方可!”
“多謝李大人!下官先告辭了!該準備給皇上上膳了!”
“金大人慢走!”
又是一行腳步聲,匆匆離去。
“李辯兄,此人不是御膳房的布膳同監大人嗎?”
“正是!興國兄,這人與人不能比,我們三人雖然都是相同品級的同監,但是人家行走的卻是禁宮之內,日日可以獲見聖顏,不像我們,幾乎是半個打雜,無出頭之日了!”
“哎!李辯兄,話雖如此,咱們也自有咱們的自由,天天御前行走,也難免有觸怒聖顏的風險,就如今日皇上下旨要食菊花,菊葉,還不是他們先頂壓力?”
“那倒也是!不說了,我等快給食材理好,一會宮內各個大小膳房都要來領用食材了!”
兩人不再交談,宋仲夕和封於煌也立即快速的,趁兩人堆放食材時繞了出去,此時再不走,一會真等其他廚房裡的人來領作菜用的材料了,他們還走的了嗎?
出得生料庫宋仲夕和封於煌也到了分開的時候,依照腦子裡早就記熟的皇宮內部的大略地形圖來看,生料庫是屬於靠皇宮的西北方,與禁宮只隔一道宮牆,牆內不到百丈就屬於專做皇上和皇后膳食的御廚房,中間有小門可通,是專屬御廚房內的人員來往通過,需有腰牌爲證,而宋仲夕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從這裡混進禁宮之內。
而封於煌的任務是儘可能的在外面接應宋仲夕,儘可能的多熟悉這皇宮內部的情況。
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其實做起來難度很高,且不說兩人本就是私偷進皇宮的人,沒有衣服,也不熟悉宮內的情形,更不懂飛檐走壁的武功,一切都得憑頭腦和隨機應變,若萬一被發現的話,兩人的身份一旦泄露,宋家在北地的一些據點的人就危險了,所以無論如何他們也得萬分小心纔是!
宋仲夕想盡辦法要進去,他哪知道紫晴此刻也正費盡心思要出來?這一進一出間,兩人差點再度錯過彼此!
離那日發現自己月事晚來,到今天又過去了五日了,月事依舊沒有來,讓紫晴的心裡更是急迫,而自從前***被粥燙傷後,這兩日完顏烏祿都是在
他早朝結束後,直接來了這裡與她一起進食早膳,之後再回上書房處理政務,直到午膳時分再來。
紫晴看着他不厭其煩的往來,嘴上不說,心裡暗自焦急,早知道一碗粥燙了下去,會換來這樣的餐餐相對,打死她也不會這麼做的,如此一來,她就算是有天大的好辦法,也脫不開身了啊!
而這兩天來,每到午膳時分,她這墨陽宮更是人多的好比菜市場,她這才知道爲什麼人人都想做皇帝,光吃頓午飯就如此興師動衆,其他方面享受的優越待遇就更不用提了。
不過紫晴自己可不覺得是一種享受,一頓午膳要扛進來好幾張桌子,鋪上鏽着她看不懂的金文字的黃色桌布,精緻的各種材質的盆碟大大足有幾十個,一一的被端送擺好,進膳之前奉御和總知兩人先嚐,每樣試過,沒有毒才能送到皇上的面前,筷子也是銀做的,紫晴光用眼睛看,都覺得累了,即便滿桌都是珍饈佳餚,如此一番折騰過後,誰還有吃的胃口?至少她沒有!
有些烤、燒之類的菜,完顏烏祿直接揮手讓他們撤下,送去後宮其他姘妃那裡,留一些都是精緻以及的江南菜式在桌上,“晴兒,你所說的做‘金飯’和‘紫菜菊’所要用的材料,朕已經派人去尋了,許過上幾日,便能吃上了!”
紫晴‘咯噔’了一下,這個完顏烏祿簡直瘋了,這個季節,別說這北地不會有菊花,就算是臨安那裡也不會有菊,何況還要採柔嫩的菊葉,昨日晚膳時他突然問她何謂‘金飯’,何謂‘清炒紫菜菊’時,她隨口編了幾句給他,以爲他是刺探自己,不曾想這人今日竟然說出這番話來,原來自己竟然也有‘禍國殃民’的能耐,這歷史有‘小堯舜’之稱的男人,竟然會爲她隨口的幾句話而勞師動衆,若非實在愛之深,當是做不到如此的。
紫晴不由心裡愧疚不已,自己既然接受不了他的感情,也不能任他如此單方面的付出,看了看身後伺候着的一干人等,紫晴輕輕的喚道,“皇上!”
完顏烏祿被她的一聲‘皇上’一喊,楞了一下,這麼多日來,聽慣了她略嫌清冷的聲音叫自己‘烏祿’,突然間再聽到這一聲‘皇上’還真的很不適應,擡頭看一眼一干近侍,立時有了幾分明白,“全部退到殿外!不經宣召,不得入內!”
“是,皇上!”一干近侍、奉御、奉職一下子全部走了個乾乾淨淨。
“晴兒,如此你可覺得自在一些?”完顏烏祿溫柔的笑問道。
“烏祿,你無需爲我如此的,你知道我回報不了你什麼,那‘金飯’之類的,現今這個季節怕是食之不上了,我那日也不過突然間想起,才隨手寫下的,忽略了季節的因素,是我的過錯,就不用再費心派人去找了,讓你爲我如此,我心難安!”紫晴略有些憂傷的道。
“晴兒,你知道,爲了能留住你,我什麼都願意爲你做的,你爲什麼就不能敞開心扉接納我呢?我承認我最初給你的印象可能太唐突、太無禮了,但是那也只緣於我受你的吸引,如今江山天下正值大定期間,我真的很需要有一個如你這般的女子伴在我的身邊,爲什麼你就是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呢?難道因
爲我是個金人嗎?”完顏烏祿放下筷,臉上的表情也攏上了淡淡的憂傷,和層層的疲累。
“烏祿,不是因爲你是金人,在我的眼裡,沒有宋人、金人、遼人的區分,我們都是炎黃的子孫,沒有區分的必要,我不能接受你,只是因爲已經接受不下了,我的心很小,只能容納一個人,而這個人不是你!”紫晴連忙搖了搖頭,這個人出奇的固執,無論怎麼說,都不能讓他改變主意,紫晴真的有一種很無力的感覺。
“若初見那**就把你直接帶回金國,你會愛上我嗎?”完顏烏祿依舊堅持着他如今會輸,全是因爲他那一走,讓宋仲夕鑽了空子,若他當時把她一併帶走的話,如今的情形一定就完全兩樣了。
“不會!”紫晴很想說‘也許’,卻依舊狠心的給了他否定的回答。
“爲什麼?”完顏烏祿臉一沉,不相信她會連遲疑都不遲疑,就完全打破他的夢想。
“你曾愛過一個人嗎?”紫晴絲毫不懼他黑沉的面色,從容的問道。
完顏烏祿想起了自己的原配烏林荅氏,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你愛她愛的深嗎?”紫晴又接着問。
完顏烏祿又點了點頭,臉上滿是懷念,還有深深的愧疚,如今一晃,她已經離開自己十年了,猶記他們剛新婚那會的甜蜜日子,若非完顏亮,他那賢惠淑良的妻子,如何會年紀輕輕就離他而去,他這孤寂痛苦的十年,又有誰能體會?
“若我讓你這輩子都忘記她,全部心裡只有我,你做的到嗎?”紫晴任由他的思緒沉浸滿濃濃的回憶,緊接着問道。
“我不能,她對我這一生實在太重要了,若沒有她在我最困難的時期支持和鼓勵着我,就沒有我今日的成就了,任何人都無法泯滅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晴兒,我即便再喜歡你,類似這樣的話,從今後也不許再說,我有生之年都只會有她一個妻,做爲皇帝也只會有她一個皇后,雖然她離開我已經十年了!你又何必斤斤計較於一個已經過去了的人呢?畢竟我再深愛她,她也不會與你爭了,不是嗎?”
猶記得他在濟南府得到她爲保名節和不連累他,投湖自盡的消息時,覺得天都塌了一半,這麼多年,每每思讀她寫個他的絕命遺書,淚都潸潸然,如今他終於**海陵王,自己登基做了皇帝,也算沒有辜負她的期望,他們的兒子允恭,他也將立爲太子,今後繼承他的皇位。
他是愛着紫晴,可是那種愛和對待烏林荅的愛是完全不同的,烏林荅對他而言,遠不止是妻子那般簡單,更何況她是爲他而死,他不容許任何人遺忘和泯滅她的存在。
紫晴失望的搖頭苦笑,天下的男人除了她的宋仲夕,果真都是俗不可耐的人,連他完顏烏祿也不能例外,他以爲她是在意名分嗎?還是在爲他吃醋?她如今非但對他再無一絲一毫的憐憫和愧疚,更爲那個已爲她死了的昭德皇后烏林荅惋惜,她的死亡許是爲了保全她的夫君和愛情,事實上卻不過是淪爲了他和海陵王爭權奪勢下的犧牲品而已,她自然無法以她一個現代人的標準去衡量古人,可是她卻有權選擇讓自己不踏入這墳墓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