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韓博仕受傷嚴重,待他再次醒來之時,已又是一個月之後的事了,睜開眼的那一刻須君之和木靈兒正比肩站在他的牀前,兩人一個嬌小精巧,一個清新俊逸,站在一起卻也是一對璧人。
斷斷續續中,他也得知了後來發生的事情,最終因慕楚的及時趕到救走了沈鸞,而慕楚同樣也看到了,本應該死在沈鸞劍下的韓博仕竟然又活了過來,他勃然大怒,只是不知道將這罪責最終歸到了誰的頭上。
當時慕楚在得知沈鸞被困時,着急忙慌的便進入須臾部落,帶的兵不多,爲了全身而退,便和須君之又打了一個商量,把有能力佈置香陣的韓博仕留下當做人質,放他等一行人出城。
若此方法行不通,那雙方便只能開戰,若真開戰,勝負難定,到時候損失的便不僅僅是兵力那般簡單,須君之在思量利益得失之後答應了慕楚提出的條件,是以慕楚帶着沈鸞和他所有的兵將全部退出了須臾部落,而韓博仕則被扣押了下來。
在他傷好之後,須君之便每日裡逼他將香陣佈置方法展示出來,但韓博仕卻是死活不肯低頭,即使那段時間他遭受了常人無法忍受的酷刑,卻還是咬緊牙關堅持了下來。
當時他心中的想法就是,自己之所以如此堅硬,完全是因爲沈鸞,沈鸞一介弱女子在須君之的威逼利誘之下都未妥協,他堂堂七尺男兒怎能讓她看了笑話。
便因爲心中的那一份執念,堅持至今,最終木靈兒實在看不下去本是一個儒雅俊俏的男子如今竟變得如此狼狽不堪。
她不知用什麼方法說服了須君之,從此以後便將他長期的關押,木靈兒隔一段時間便會想起去看看他,帶上好酒好肉,並且吩咐看守牢房的人,對於他的三餐和好酒一日都不能拉下。
起初,木靈兒還在勸他,既然他會香陣,而她會術法,兩個人聯合,定能闖出一番天地來,逃離這須臾部落,天高任鳥飛,日後他們便能自由自在的在一起。
這種條件,韓博仕想也沒想的便拒絕了,木靈兒一怒之下罵了他幾句,打了他幾巴掌,可韓博仕的倔脾氣上來了,就算現在把他五馬分屍,他照樣不會妥協。
在此後的日子裡,木靈兒確實是又來了幾次,即使是生氣,即使知道他不會妥協,即使他對她下過香陣,將她困在陣中兩天,不過她卻一點都恨不起他來,依舊閒來無事時,還會走到牢房,但都是靜靜的在牢房外待着。
直到最後一次,木靈兒紅着眼睛走了進來,她的半邊臉上還殘留一個巴掌印,她哭着對躺在牢中,已然披頭散髮的韓博仕大聲道:“韓大哥一定要將我逼死才肯善罷甘休嗎?”
那時的韓博仕年輕氣盛,先有沈鸞的事情在前,後有他被囚禁在後,根本無法做到原諒木靈兒,對於她的呼喊,她的憤懣,一概不搭理。
最後木靈兒在傷心欲絕和心灰意冷之下哈哈的笑了兩聲,像是在對韓博仕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今生我與韓大哥的緣分怕就到此結束了吧!今天是最後一次,以後我永遠不會出現在韓大哥的面前。”
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身在陰暗潮溼的牢房中韓博仕睜開了雙眼,扭頭往身後看去,看到的正是木靈兒踉蹌往外走的嬌小身影,以及
感受她渾身散發出的那種絕望和灰敗。
當時並未做他想,在之後的日子裡,他果然沒有再見到木靈兒,自從那一面之後,此生兩人卻再次成了永別,不過他的三餐及好酒卻從未有一日的間斷過。
如今韓博仕雖然被關了那麼多年,從未走出過這間牢房,但他也想明白了,自己此生唯一的遺憾不是沒有見過沈鸞,而是在該珍惜木靈兒的年華里卻用冰冷和絕情來面對她。
木靈兒已然成爲了他此生最對不起的人。
人生總是在追逐和錯過中一點一點消磨掉那本就不長的生命,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在滾滾長流的歷史中留有他們濃墨重彩的一筆。
關於韓博仕講述的那段故事中的所有人和事,不論是對是錯,她都不會發表任何意見,唯有交給世人去評說。
不過在這段故事中,莊復同樣聽出了幾條重要的信息,她拍了拍韓博仕的肩膀道:“韓老頭,其實你不用內疚,在那之後,木靈兒和須君之生下一個女兒,名曰寧溪公主,而寧溪公主手上有一本驚靈香譜,想必便是木靈兒將香譜傳給了她女兒。”
韓博仕立刻用手背胡亂的擦了擦眼睛,看着她,不可置信的問道:“若真如此,靈兒她果真是過上了自己的日子?”
莊復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雖然她並不清楚在之後木靈兒發生了什麼,但是她與須君之都有了女兒,而她又是王后,想必日子自不會過的太差。
“不僅如此,沈鸞的兒子如今便也在這須臾國中!”
“什麼?沈鸞的孩兒?”韓博仕一把抓住莊復的手腕,很是激動的問道:“他是誰,現在在何處?”
莊複道:“若是按照你當時的說法,沈鸞是把她的孩兒交給了當時的熊參將,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慕楚可能因爲某種原因,並沒有將沈鸞與他的孩子接在身邊撫養,這些年,百里國一直都有流傳,百里國五殿下流落在外,不知容貌,更不知寄養何處,大概是慕楚覺得對不起沈鸞,所以纔在臨死之前立了一道遺詔,將五殿下設爲新的儲君,而從未露面的五殿下實際上一直在由韓參將撫養,生活在邊境之上,守護着百里國的安危!成了百里國的臣子,而百里國的新皇帝現正派他剿滅須臾國,故現就在須臾國中。”
莊復之所以能如此肯定這些推測,也不是全無道理,至少她是確定了熊沙白便是一直流落在外的五殿下,而當初守護在沈鸞身邊的參將又姓熊,至此,這所有的一切也都順理成章了。
想到這,莊復隱隱有些激動,沒想到熊沙白竟是絕世傳奇女子沈鸞的兒子,現在甚至有那麼一股衝動,想要立馬見到熊沙白,依偎在他的懷裡,說着他小時候的故事,那一定是一副非常美好的畫面。
兩人都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之中,這時不知從哪傳來了一聲異響,莊復堪堪的笑了起來,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那個,我,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話說到此處,他們才恍然發覺,那些人似乎已有兩日未給他們送飯。
韓博仕道:“以前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除非是城內發生了什麼異變!”
驟然之間,莊復的整顆心像是漏跳了一拍,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而且這種感
覺瞬間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差點喘不過氣來。
“韓老頭,我要出去,我一定要走出這間牢房!”
韓博仕頹廢蒼老的眼神中第一次散發出了對生命的渴求,他艱難的從地上爬起身子,從破舊的衣服中摸出一個長長的鑰匙道:“這是幾年前,靈兒託人交予我的,她說,她不會再困着我,以後我便是自由之身,希望我能夠原諒她。”
“幾年前?”莊復疑惑了:“你既有了逃生的鑰匙,爲何不出去?”
“或許木靈兒在死之時,就希望你能主動去見她一面,也不辜負這麼多年喜歡你一場。”
韓博仕低垂着頭,緩緩的晃着腦袋道:“小丫頭啊,你不懂,不是老朽不肯原諒靈兒,而是老朽根本已無顏見她,是老朽對不起她!再者,老朽已經被困了幾十年,身無長物,無處爲家,而老朽已必然不能出現在沈鸞的面前,饒只有此間牢房能度過接下來的餘生!”
莊復嘆了一口氣,箇中緣由又有誰能夠說的清楚,道的明白,她開口道:“韓老頭,你既是百里國人士,待我們出了這間牢房,我一定會帶你回我們的國度,在接下來的日子,你一定能過上你想過的生活!”
韓博仕嘴角扯着笑意搖了搖頭:“世上再也沒有了牽掛之人,怎樣過,過不過也都不重要了!”
怎麼聽這些話有些怪怪的感覺,然而莊復剛想說些什麼,韓博仕已將牢房的鎖打了開:“小丫頭,你自由了,現下就趕緊走吧,一定要保證沈鸞的孩兒安全。”
莊復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我會的,我一定會的,韓老頭,我們一起出去吧,只要我們出去,你不但能見到沈鸞的兒子,還能見到木靈兒的女兒!”
韓博仕卻搖頭道:“小丫頭,老朽在這牢房中待的久了,現下哪也不想去,你若是尋得了沈鸞的孩兒,便帶來看看老朽,老朽便心滿意足了!”
韓博仕已經被關了幾十年,若是讓他猛然之間便見外面的太陽,終是有些不適應,或許等他想開了,自己便也就走出去了,再者,不知外面是何種情況,也許待在這牢房中也是安全的。
另外一方面,她還在擔心着熊沙白的安全,實在不好在這多做久留,只道:“韓前輩,一定要等我回來,我一定會帶着熊將軍前來看你!”
韓博仕欣慰的點了點頭:“小丫頭終於肯叫老朽一聲前輩了,好好好,這本驚陣香譜既有緣落在你的手中,那麼便送於你吧!”
莊復雙手接過香譜。
這時只聽韓博仕接着道:“小丫頭既有引路蜂,又有香譜在手,老朽勸你一句,不可鋒芒太露,擦亮眼睛,擇一人,共度終老,不要像老朽一般,半生都在悔恨中度過!”
莊復感動的點點頭。
“另外,小丫頭,相傳世間有六本香譜,這六本香譜中藏着驚天寶藏,至於是什麼,需得你自己去摸索,但老朽還是那句話,在今後的道路上,萬不可迷了心智!天下大事從來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望日後你能以百姓利益爲先,利用你己所學,使世間繁榮昌盛,老朽也沒什麼好送給你的,便將這一塊當年老朽下山時,師父送給老朽的玉佩,這是身份的象徵,在特定的場合中總能發揮它的效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