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你一個人沒事吧?”
把簡恆送到了牧場的門口,雷明頓把腦袋伸出了車窗輕拍了一下車門,叫住了簡恆問了一句。
簡恆衝他擺了擺手:“沒事!你回去了!”
“要不,去鎮上喝兩杯吧,這房子已經好幾個月沒有人住了,而且這兒可不比紐約,晚上時候很冷的”雷明頓想了一下又道。
簡恆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又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早點兒回去吧。
聽到了身後車子發動的聲音,簡恆擡手挪開了牧場的門,進了門又把大門重新栓起來,這才邁步向牧場裡走了進去。
牧場的建築很簡單,一間約兩百多個平方的木製平房,平房兩百多米是個牲口房,冬天晚上所有的牲口都在裡面,牲口房的旁邊是草料屋,裡面存放牧場過冬草料,剩下的就是一間小廄,幾排簡易的工人房,其它就沒什麼了。
好幾個月沒有人打理的牧場現在看起來比簡恆離開的時候更加破敗了,有幾處圍欄明顯要斷了,時不時的還能見到一兩隻老鼠從簡恆的面前躥過,大搖大擺的樣子似乎它們纔是這裡的主人似的,更讓人心疼的是放眼望去,原本整齊的苜蓿草現在長的七零八落的,不光是草長的不行了,時不時的還能見到一些討厭的雜草,這東西對於牧場來說最是頭疼了。
往裡走了差不多十分鐘,簡恆這纔來到了牧場的屋子門口,伸手在門前的墊子下面一摸,發現原來的鑰匙還在,於是直接拿起來打開了門。
門一推開立馬一股黴味直接衝着鼻子的就過來,簡恆扇了扇,快步進了屋裡把所有能打開的窗戶全都打開了。
窗子都打開了,簡恆徑直走到了老頭常放酒的地方,打開櫃子伸頭一看,裡面還有一些酒,於是隨意拿一瓶出來,不過在伸手的時候發現櫃子裡面老頭一直珍藏的那瓶老百齡壇還在,雖說這酒不貴,但是老頭這一瓶可是有年頭了,聽他吹過有人出過一千美元他都沒有捨得賣。
看到這酒,簡恆略一思考後把原來手裡拿的酒放了回去,直接把它給抽了出來。
酒打開了,隨手摸了一個空杯子,吹了兩口裡面的灰,給自己倒了一杯,提着瓶子坐到了門口門廊下的破椅子上,開始自斟自飲起來。
這個時候,正好是傍晚時分,天空中的太陽紅彤彤的掛在不遠外的山脊上,時不時的一陣微風吹過還能感覺到一點兒寒意。
簡恆就這麼斜着身體,翹着二郎腿,以一種特別舒服的姿態,放空了腦袋,看着太陽一點點的從山脊往下墜,看着滿眼的綠色被夕陽潑成了金色,然後緩緩的轉成暗紅色,高山、明湖、蒼松、翠柏!就算是太陽落下了山,天空都是一藍如洗,純淨的像是一汪湖水。
落基山脈的景色從來都是美的不可方物!
但是簡恆明白,自己如果真的準備的準備接手牧場,做個真正的牧場主,那麼這樣的景色是可以天天可見,但是估計看這樣景色的心再也不太可能有了。
如果換了別人,簡恆想都不想拿了拍車錢直接殺回國去了,這玩意兒誰愛要要去。但是安德斯不同,如果沒有老頭說不準那晚荒郊野外的路上,只要入了夜他很可能被熊吞了狼啃了,再說了沒有安德斯簡恆也不會輕鬆的拿到美國籍。
這麼說吧,老頭是對簡恆有恩的,而且還是救命之恩!
所以簡恆猶豫啊,不是簡恆不想報恩,這可是要一輩子,天天面對着牛糞過日子啊!
就在天色將暗的時候,突然遠放傳來了兩束燈光。
簡恆注視着燈光越來越近,看清楚了車之後,簡恆知道來的人是誰了。
來的是雷明頓的父親老凱爾。老凱爾姓沃什,他們家的牧場就在這兒的正南方,有四千多英畝,養的東西不少,有牛有羊還有一部分羊駝,日子過的嘛也就一般化吧。
老頭開的老式皮卡模樣有點兒像是老解放那樣子的,車頭都是伸出來一截子,這車子最少也有三十年到四十年的車齡,老頭修了又修,估計修它的錢都夠買兩輛新豐田坦途了,但是老頭硬是不肯換。
老頭下了車,啪了的反手想把車門關上,一下子還沒有關上,不得又推了一下才把車門給關上。
“我聽雷明頓說你回牧場來了,我過來看看”。
老頭關上了車門,把自己頭上舊的都能看到邊上腦油的棒球帽拿到了手上,撓了一下花白的頭髮,直接坐到簡恆對面的破椅子上。
簡恆進屋給他拿了一個空杯子,給他倒了一杯。
凱爾拿起了酒瓶子,在手中轉了轉,看了一會兒放回到了廊架扶手上,拿起了杯子輕啜了一口,然後哈了口氣:“好酒,一直想喝但是老傢伙捨不得!”
“最後信宜了我們!”簡恆衝他豎了一下杯子。
老一代的牧場主的話一般都挺少的,安德斯是這樣,凱爾也是這樣,對於他們來說沒有必要說的話不如多幹活。
當然他們也有話多的時候,一是和別人吵架,或者拿着槍指着別人,這時通常話纔會多一些,除此之外就只有在酒館裡,幾懷酒下肚,民主黨和民國黨總統就成了娘炮團和狗孃養的。
凱爾不說話,簡恆一時間也不知道他說些什麼,於是兩個就這麼尬着酒。
半瓶子酒下肚,老凱爾這才說道:“安德斯心中一直打算讓你來經營牧場,不止一次和我提過,瑪麗和克魯斯是不會經營牧場的,他們接過了牧場只會把它換成錢,然後在洛杉磯過着他們小丑般的日子!”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事情!”簡恆搖了搖頭。
這對於從小接受中國教育的人來說太難理解了,老頭自己有閨女怎麼可能把價值千萬的牧場交給自己這個外人。
“安德斯一直在考慮!”說完老凱爾看了一眼簡恆,順手又摸過了酒瓶子給自己倒上了一口。
“看到你那時在牧場幹活的勁頭,我就知道爲什麼美國越走來越幹不過中國了,你在這兒和安德斯兩人可以照顧這麼大的牧場。你一走,安德斯僱了兩個人都覺得沒有你在的時候順手。再看看我家的那兩混蛋!我們家牧場比這個牧場還小了差不多一半,科爾特和雷明頓這倆小子還做不好。這幫狗孃養的民主黨把美國人的孩子教育成了懶蟲,他們什麼都不願意幹,什麼都不想幹,只想躺在牀上像個傻蛋似的用手指戳手機....”凱爾兩杯酒下肚就開始吐糟了。
簡恆不想和老頭分辨,這東西也辨不清,要換來美國前,簡恆也不會幹啊,但是幾個月伐木場一呆,不幹活或者偷懶?那不是鞭子就是沒飯吃,不勤快真的會死人!
再說這幫老傢伙從小就是在父輩的影響下成了共和黨信徒,在他們的眼中民主黨就是城裡的痞子,小娘們。對他們來說所有民主黨都是幹壞事的,美國就是被他們弄爛的。
“行了,你也別喝太多”簡恆勸了一句。
凱爾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搖了搖頭:“沒事,這點兒酒小事情!我和你說,出了瑪麗那檔子事情,安德斯被傷透了心,身體就不行了!”
幾十年的老友離開,自己也是風燭殘年,老頭很傷感。
說完老頭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在醫院他當着我和律師的面立過一個遺囑,這個牧場賣出之後還了銀行的錢,剩下的錢受益人就是你,但是看新聞上你的經濟情況有的大轉變,他才更改了遺囑,讓你全權繼承,你明白他的意思麼?”
簡恆點了點頭,他太理解老頭對於牧場的感情,對於他來說寧可掉腦袋也不會把牧場賣出去,牧場就他的整個世界。
老頭又倒了一口酒,一飲而盡之後站了起來,拿起了帽子蓋到了頭上,也不看簡恆,輕聲說道:“安德斯這老東西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最後一句話問我,問你有辦法救活牧場麼?我沒有回答,然後他進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說完走到了車旁,酒喝的猛,也喝了不少,老頭拉開了車門,擡起了一腳兩下都沒有能把腳給踩車裡。
終於有一腳踏實了,老頭頭也沒回,沒頭沒腦說了一句:“這個牧場在,安德斯就是它歷史的一部分,沒有牧場他也就沒有意義了!”
說完老頭就這麼上了車,然後就這麼駕着車離開了,只留下簡恆一個人這麼站在廊架下發呆。
簡恆相信老凱爾的話,安德斯的打算肯定是真實的。別看這幫老傢伙雖然固執,雖然粗魯,但是他們不會在這類事情上說謊。老傢伙身上的衣服雖然髒兮兮的,但是他們的內心比電視上出現的政客乾淨一萬倍。
接手牧場,原本一切計劃都成了浮雲,國內小城的漂亮妹子,健身房都沒了,不光沒了這些還得背上一屁股的債!還要過一輩子過自己不想過的人生!
但是安德斯這邊又有恩!還是救命大恩!
左右爲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