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把護照、身份證和機票一一拿出,遞給如同微笑天使一般的機場地勤人員,接着又把幾個行李箱放上輸送帶,再轉過頭,已經看不到池小影了。他怔怔地收回目光,一下對視上紅髮女子滿眼的挪諭。
“秦,我怎麼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了?”
秦朗溫雅的俊臉一紅,嘆了口氣,“麗婭,對不起,我以爲你…”
“以爲我聽不懂中文?秦,杰倫在棒球賽上腿受了傷,你介紹我們來中國接受中國的推拿、按摩,我在這待了近半年,一點點中文還是能聽懂的。你不是愛開玩笑的人,特別是這類玩笑,爲什麼?”麗婭問道。
秦朗苦澀的傾傾嘴角,杰倫和麗婭是他在倫敦時交情不錯的一對夫妻,杰倫是位棒球運動員,麗婭也是位醫生,他這次從南非回北京,就是特地看望杰倫。杰倫的腿還沒有完全痊癒,麗婭和他一樣,都是去倫敦陪孩子過聖誕節的。
“因爲她是一個傻丫頭,聽到我這樣說,她就沒愧疚感,然後纔會心安的接受幸福。麗婭,她真的是少有的傻,特別不知道疼自己,還硬會把莫須有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推,以爲自己是個聖人似的。”不過,選擇了宣瀟,她總算爲自己活了一次,但在心裡,一定對他充滿了內疚,“你沒看到,她聽到我結婚時,笑的多輕鬆。我…去吸菸室抽根菸。”
麗婭聳聳肩。
那個東方小女子笑得很輕鬆嗎?她怎麼沒覺得,秦朗走過來時,小女子轉過身去,她看到她雙肩直顫,還不住的擡手拭臉,那好象不是在笑吧!
“你愛上了她?”麗婭問秦朗。
秦朗一挑眉,自嘲的攤了攤手,“這已經不是件新聞了,麗婭,你是耳科醫生,那個耳鳴後,需要帶助聽器嗎?”
“耳鳴只要兩三天就差不多恢復聽力了,帶助聽器通常是聽力受損嚴重,或者聽力幾乎喪失,怎麼了?”
秦朗皺皺眉頭,擺了下手,向抽菸室走去,走到一半,他又折回頭,扭身往國內候機廳跑去,機場廣播正在廣播去濱江的旅客在九號登機口準備登機,他急匆匆地跑着。
可惜他還沒有安檢,根本進不去登記室,也看不到九號登機口在哪,眼前人影晃動,就是看不見池小影。
他掏出手機,撥了她的號,手機關機中,她已經上了飛機?
秦朗沮喪地看着玻璃牆外,一架架飛機接二連三的躍上藍天。
哪一架是小影的?
他眯起眼,找尋着。遠處的雪光在陽光下反射出強烈的射線,刺得他眼睛一花。
秦朗突地想到,就是尋到又怎麼樣?就是知道她耳朵受傷很重,他能怎麼做?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宣瀟對她的情感有多強烈,他領教過。
他沒有權利,也沒有理由,再去爲她做什麼了。
有時,能夠關心一個你在意的人,也是一種幸福。
這種幸福,他已經失去了。
秦朗緩緩轉過身去,拖着像鉛一樣沉重的雙腿,往回走。
他沒有看到對面 登記處裡,池小影兩眼紅腫,捏着登記卡焦急的向登記臺走去。
她真的沒有辦法控制自己,躲到洗手間裡,捂着臉放聲哭了很久,痛楚的心才稍微好受了點,痛哭中,她不慎碰掉了助聽器,沒有聽見機場的廣播,等她出來,飛機已經起飛了。
“小姐,你只能改坐下個航班了。”地勤小姐微笑的對她說。
池小影咬着脣,眼珠在眼眶裡轉着,無奈的拎着行李,坐回椅中,下次航班是在二個小時以後,有一架去廣州的飛機會在濱江中轉。
她怕再次錯過,把助聽器細心的塞進耳朵。
機場廣播里正在播放一首歌曲,淡淡的旋律,幽幽的吟唱。
再相遇的城市迷失之前
尋找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握在手中的風箏斷了線
是因爲我寂寞你纔出現
還是你的存在讓我自憐
緣分走過我身邊
變成答錄機遙遠的留言
甜蜜在夢幻的一瞬間留下了真是的思念
一段情就能連起兩個人的天
一條路就能讓兩個人剎那之間命運都改變
她屏住呼吸,聽出這是改自幾米漫畫《向左走,向右走》裡面的一首插曲,她記得漫畫裡有幾句話最讓她心動。
人生總有許多巧合,兩條平行線也可能會有交匯的一天。
人生總有許多意外,握在手裡面的風箏也會突然斷了線。
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中,無助的尋找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看不見的是不是就等於不存在?
記住的是不是永遠不會消失?
生命中不斷有人進入或離開,於是,看見的看不見了;遺忘的,記住了。
生命中不斷有得到或失落,於是,看見的看不見了;遺忘的,記住了。
我看不見你,卻依然感到溫暖
池小影仰起臉,含淚笑了。
看不見你,卻依然感到溫暖。
雖然因爲天意讓她和秦朗沒能走到一起,可是她永遠都記得曾經有這樣一個溫和清雅的男子在她最無助最悽楚的時候幫過她、等過她、愛過她,這就足夠了。
淚光中,她看到在登記處拐了個彎的國際航班的登機口,那團“溫暖”正一步步走進登機通道,她捂着嘴,任淚氾濫成災。
他不知道她在看他,筆直的看向前方,身影一點點從她眼前消失。
她緩緩收回視線,也筆直的看向自己的前方。
這就是命運,無力反抗,唯有勇敢面對。
但心裡還是有水一樣的東西淌出來,那是傷感。
思念是難免的。
傷感是難免的。
不管你的心情是傷感還是愉悅,日子繼續。
年過了後,池小影正式進入新書創作階段,這本新書,不同於前三本的柔情四溢,她很淡,淡如枕邊絮語,宛若淺吟清唱。可每寫好一章,她都會流淚,可能是因爲她的心裡空了的緣故。至於書的結局,她本來想寫的淡婉優美,現在她好像沒那個打算了,可是她又不忍拆散書中歷經磨難的情侶,她已失去了愛情,怎麼能讓書裡的人也過得那麼辛苦呢?
小說來源於生活,卻又高於生活,如同編織一個夢想。
在夢裡,你想幸福嗎?
天氣慢慢變暖,下雨的日子多了起來。
要是下了雨,她就不寫文,一個人在家呆着,聽一會雨,聽煩了,就聽音樂,音樂聽夠了,就看閒書,直到看着睡着。
池小影現在的日子如同一個隱士一般,除了偶爾和編輯在網上交流一下書的進度,再看看書在網上的反映,她好像和紅塵脫離了聯繫。
紅塵卻不曾把她給遺忘。
“小影,你在忙什麼?”池小影有二個月沒有去濱江,趙嫺寧不放心了。
“寫新書呀!”
“今天完結還是明天完結?”
“怎麼可能的事,至少還得幾個月呢!”
“那你這幾個月都足不出戶?”趙嫺寧心裡面就覺着不對,以前池小影也寫新書,可她過個十天半個月就會來趟濱江。“來濱江吧,挺想你的。”
池小影無奈,二天早晨坐上班車去濱江。
過江時,她站在渡輪的舷邊,看到跨江大橋的主體工程已經差不多完工了,聽說明年國慶,大橋正式通航,某某副總經理要來剪綵。
這橋也有宣瀟的心血,不過,依他酷酷的性子,過去的事從不會掛在嘴邊顯擺,他喜歡挑戰。
公交車進入了車站,池小影攔了輛出租車去嫺寧書店,車開到人民廣場,她突然看到一輛寶馬車邊上,一個腆着肚子的中年男子從車裡揪出一個女人,狠狠的煽了幾個耳光,女人跌倒在地上,抱住他的腿,他一擡腳甩開,上前踹了幾腳,路人看了都瞪目結舌,幾個要上前規勸,男人不耐煩的瞪了衆人一眼,拉開車門,揚長而去,女人蓬頭垢面,哭的泣不成聲。
池小影從那個被淚水弄花的臉上,依稀看到一些熟悉的痕跡,她讓司機停車。
下了車,走到女人面前,她試探的喊了聲:“燕南南?”
正在痛哭的女子一怔,擡起頭,站起,慌忙用手扒了幾下頭髮,又去擦淚,擠出一絲強笑,“這麼…巧?”這一張口,被打腫的臉扯住她整張臉都變形了。
池小影從包裡拿出一包紙巾遞給她,把她帶到旁邊的一家茶室,在洗手間裡稍微整理了下。
坐下後,燕南南從包裡掏出一根菸,點燃,急促的心了幾口,才平靜了一點,“都讓你看到了…”她扁扁嘴,有點難爲情。
“他是?”小影問。
“我老公呀,呵呵,目前是,可能過幾天就不是了,他現在看上濱江大酒店的一個大堂經理,隔三差五就往濱江跑,我跟蹤了他好久,今天終於給我在牀上捉了個正着,結果,他讓那個小狐狸精跑了,卻把我打了一通,要不是看在我幫他生了個兒子,他估計會當場殺了我,池小影你想嘲笑我,就別忍者,是的,當初我也曾這樣從他老婆那裡把他搶過來,他也曾疼過我,現在這就是報應,以牙還牙,男人,真他媽不是個好東西,想打發我,沒一半家產給我,休想得逞。”
燕南南猛地深吸一口煙,摁滅了菸頭,發狠道。
池小影笑了笑,“你要不要點些東西吃?”
燕南南斜睨着她,盛人氣的火苗突然向被澆了冷水,“池小影,你爲什麼一點都沒變呢?還和個小媳婦似的,逆來順受,聽說宣瀟去海南淘金,你們沒成?可是你過得仍然讓我羨慕,女人還是要自立哦。男人是靠不住的,我不吃了,兒子扔給了保姆,我不放心,我也要回去守護我的陣地。”
“你去醫院上點藥,你這裡都腫紫了,”池小影指了指臉頰。
“不用,這…又不是一次,我有經驗…”燕南南難看的咧了咧嘴,又痛得只抽氣。
池小影陪她走到路口,看着她坐上了出租車,才轉身向嫺寧書店走去。
對於燕南南,她真的沒有一點幸災樂禍,但也沒有一點同情和不捨。
燕南南是成人,選擇走什麼路,是她的事,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而已。
八十八掌 不過如此(四)
“面黃肌瘦的,新書寫得很糾結?”池小影來了後,趙嫺寧通常和她在休息間說話,一起喝點茶之類的飲品,她從不讓池小影喝咖啡,池小影的生物鐘已經是晨昏顛倒了,不需要再亂提神。
池小影吹着茶杯裡漂浮的幾根茶葉,微微一笑,“萬事開頭難,一開始有點幸苦,寫順手了就好,店裡效益如何?”
“你別挪話題,小影,你心裡是不是有事?好像在躲我似的,你可是很久沒來濱江了。”
“沒有的事。”
趙嫺寧憐惜的瞪了她一眼,“最好是沒有,一會,你去‘上島咖啡’的三號包間,我老公在那等你。”
“呃?”池小影嚇了一跳,“你老公找我有什麼事?”
趙嫺寧噗的一聲笑了,“瞧我這慌得,不是,是我老公一個朋友在那,他舉薦的,很不錯的男人。”
池小影笑了笑,悠哉的品茶,“又不是選調幹部,還舉薦呢?”
“幫你選對象,可比選調幹部還麻煩,高不成低不就的,我老公從不做這些事的,也就因爲是你,他可是一次低下身子關心一個人,你可一定要去。”
“去和不去,結果都一樣。”
“爲什麼?”
“戀愛需要緣分,也需要心情,我現在沒那個心情。”
“心情可以調節,緣分錯過了就沒有,小影,你不要再等…”
“我沒有等誰。”池小影打斷了她的話,悠悠的把目光轉向窗外。大街上,花紅柳綠,裙裙飄飄,情侶成雙成對,都說愛的感覺就是心動,而不是拿誰和誰去比較,有時比較是情不自禁的,她近三十年的人生裡,有過宣瀟和秦朗那樣子的兩個男人,她用盡了全部力氣去愛,現在還是一個人。
“我記得一個哲人說過:沒有結過婚,你會後悔;結了婚。你還是會後悔。前者的後悔,你只會感到孤單,後者的後悔,則會有避免不了的傷害。嫺寧,如果我還能夠愛人,我只想寫進書裡,愛書裡的男人,但我無意現在和任何現實中的男人發展一份新的戀情。”
“你這是在逃避!不行,你今天無論如何區見下那個男人,不然太不給我老公面子了,又不一定要有結果,二十一世紀,陌生男女一起喝個茶,不會傷風敗俗,我送你到‘上島咖啡’門口,盯着你進去。”趙嫺寧非常堅持。
池小影想在反駁,趙嫺寧拖了她就往門外走,走前還不忘給她補了下妝。
池小影哭笑不得,趙嫺寧夫妻用心到這份上,她不得不應付式的去給人家打個面子。
趙嫺寧看着上島咖啡的領班小姐把池小影領到了三號包廂門口,才放心的走了。
包廂裡沒有人,桌上有一杯冒着熱氣的檸檬茶,還有幾碟乾果,正納悶着,瞥見洗手間的門緊閉,裡頭似有動靜,池小影到沙發上坐下,服務小姐又送了檸檬茶進來,低聲問需要點什麼咖啡,池小影搖搖手,一會再說,小姐帶上門走了,她一邊喝茶一邊等着。
不多時,洗手間的門打開,出來一位男人,池小影侷促的站起身來,正要打招呼,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男人挑了挑俊朗的眉梢,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點了下頭,“嗨,小影!”
“嗨,宣瀟!”池小影像個機器人似的跟着說道,接着,她回過神來,奇怪的問,“怎麼是你?”
“爲什麼不能是我?”宣瀟反問道。
池小影啼笑皆非,“這真是的, 玩笑也不能這樣開呀!”
“誰說這是玩笑?他又把我誇張嗎?”
“那到沒有”宣瀟目光灼灼,盯着她都不敢直視,可又不能不直視,不然她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沒有就坐下來喝杯咖啡,你想要什麼?”宣瀟按鈴讓服務小姐進來。
“不要了,我們散了吧!“池小影搖頭。
宣瀟的手僵在按鈴上,慢慢擡起頭,“小影,我們已經兩年沒見,坐下來一起喝杯咖啡不可以嗎?”
池小影淡淡的笑了笑,想想坐了下來。
宣瀟點了杯藍山,小影要了杯皇家奶茶。
“你什麼時候回濱江的?對了,你怎麼和趙嫺寧的老公認識的?”池小影問道。
“她老公在政府部門工作,濱江人有許多在海南做項目,他過去調研,可能政府想在海南建個辦事處,就這樣,我們認識了,見過幾次面,我們很投的來,有次他無意說起家人,突然要幫我介紹對象,我隨口問是什麼樣的人,他說了你,於是,我回濱江來了,今天是三天。”
“我們又不是不認識,你何必這樣呢?”奶茶有點燙,池小影吹了好久纔敢喝了一口。
她的近況,他又不是不知道,過年過節還發短信問候呢!
“池小影,坐在你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你新的相親對象,不是你的什麼前夫、學長,你懂我的意思嗎?”
呼,又被奶茶燙了一下,池小影放下杯子,訝異的眨了眨眼,這難道不是一個人嗎?
“我們一塊喝咖啡,到街上逛逛,在一起吃個晚飯,如果你不很討厭我,我們就繼續處下去,可以嗎?”宣瀟像普普通通的相親男人一樣的詢問道。
池小影恍惚了一下,腦子飄出去又飄回來。
她沒有和宣瀟一起逛街,也沒有一起吃晚飯,喝完咖啡就出來了。
日子不是一塊木頭,鋸開一截,又能接上,感情也不是種蘿蔔,拔出一棵,立刻能再填進一棵。
愛,要麼是全部,要麼就是沒有。
她好不容易找到自我,才一步步走到現在,心裡面還有一個人的影子,現在和宣瀟再相處,算什麼?
宣瀟只是一個替補,一個退而求其次嗎?
她不忍把宣瀟想成這樣,他那麼驕傲,那麼出衆,以後會怎樣,她看不清,但現在不可以。
宣瀟沒有說什麼,走着把她送到車站,一路上和她說在海南創業的事,有許多很有趣,她聽了直笑,他還說莫薇現在是海南很有名的服裝設計師兼模特,身後經常圍着一羣嗡嗡叫的‘蜜蜂’。
“莫薇真不錯。”她輕聲感嘆。
宣瀟不以爲然的哼了一聲,“完全一個任性野蠻的公主樣,和你沒辦法比。”
汽車開動,池小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宣瀟站在原地向她揮手,不知怎麼,心裡頭突然涌滿了酸澀,淚水就出來了。
她怕宣瀟看見,忙把頭扭了朝裡。
如果從前的宣瀟有現在的一半,他們之間沒有誤會,沒有傷害,她沒有愛上秦朗,現在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地過下去。
世上沒有如果。
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她也變心了,愛說沒就沒了。
宣瀟還站在原地,可是她已經走得太遠了。
走遠了她不能回頭,唯有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下了班車,天差不多快黑了,池小影在路上遇到大舅,他最近開了家檯球館,生意還不錯,整天樂呵呵的。
“小影,去哪了?”他瞧着小影手裡拎着包。
“我去濱江了。”小影笑着,站在一邊看人打球。
“你快回家去,我剛剛聽街上賣滷菜的劉三說,有人向他打聽你家的住址,外地口音,自己開的車。”
池小影一愣,“是不是那位買房子的單老闆?”她一直催着大舅約單老闆,把房子的手續再次辦一下,那個單老闆不知被宣瀟指派哪去了,總聯繫不上。
大舅臉一紅,頭要得像波浪鼓,“不是,不是!大舅不會騙你的。”
池小影狐疑的往家走去,剛進教師公寓的大門,便看到一輛眼熟的車停在院中,那輛車想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灰塵遮去了本身的面目,一個風塵僕僕的男人站在車邊,不住的張望着她家公寓的房門,一羣孩子圍着他,七嘴八舌。
他溫和的蹲下來,微笑的眼角瞥見走過來的倩影,他緩緩站起身,百感交集,讓一向優雅俊逸的他忍不住紅了眼眶。
“你…怎麼來了?”這一天發生的意外太多,她可憐的腦子不夠用。
“我先是從倫敦坐飛機到南非,然後從南非坐飛機去了加拿大,又從加拿大回到北京,再從北京開車到這裡。”他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可是他的笑意卻輕快無比。
她想問他什麼是要走那麼遠,可能是太緊張了,她問不出,圍觀的人有越來越多,她只能把他先領進公寓。
他連着開了二十個小時的車,路上只吃了幾口麪包,她忙進廚房給他做飯,太匆忙,冰箱裡什麼也沒有,只能下面條,水沸騰時,熱氣漫上來,池小影的眼睛有水霧浮動,她死命的把淚眨了回去。
把麪條端到客廳時,他歪在沙發上已經睡着了,鼾聲陣陣,睡的無比甜美。
她沒有叫醒他,進去拿了被子,替他蓋上,在他身邊輕輕坐下,端詳着這張稍顯憔悴的面容,看着,看着,眼淚又下來了。
他這一睡,直到二天早晨才醒。
她和平時一樣,在書房裡寫文,但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寫一會,就要跑出去看一下。
曙光染紅了東方的天空,她起身伸了個懶腰,揉揉眼,走出房間,他已經不在沙發上了,洗手間裡有水流嘩嘩的響。
她怔怔的,有好一刻不能平靜。
“早!”有了充足的睡眠,又衝了個澡,他精神差不多恢復了。
“早。”她傻傻的跟着說。
他看着她寬鬆的娃娃家居裝,微微一笑,“好可愛。”
“嗯!”她點點頭,隨即想起他在說什麼,臉直紅到耳朵後。
他大笑,走過來一把抱住了她。
這一抱住,兩個人神情都情不自禁痙攣了一下,然後,他的吻就落了下來。
他就像一個毛頭小夥子,吻得很急,吻得很慌,卻又找不着重點,或者說他像一個尋寶人,找到了失而復得的寶貝,他不敢置信,他小心細微,卻又無比驚喜。
淚水,先是一顆,再一顆,從她的眼角滾落。
他吻到了潮溼,脣慢慢上移,貼在她的眼睛上,一點點吮走淚水,她哆嗦的,不得不環住他的腰,兩個人越發貼得更緊了。
他的熱量在上升,他的呼吸在加劇。
“你…走了那麼遠,就爲了到這而來吻我?”她抽泣着問。
“這個理由不夠嗎?”他彎下腰抱起她的身子,走進了她的臥室。
房間裡窗簾拉着實實的,世界還是暗色,暗色中,她可愛的娃娃裝被迅速剝離,他輕柔的吻印在她的額頭,當然這一切是暫時的,額頭只是出發的地方,很快,那嘴巴一路而下,經過她的臉部,脖子,隆起的乳房,肚臍,然後抵達了終點。
再也沒有任何阻擋,再也沒有任何顧慮,就是此時天崩地裂,他的決心也不會動搖。
她沒有抗拒,好像這一切非常自然,在他的親吻下,她的身子開始了潮溼的扭動。
扭動中她閉上了眼睛,不安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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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到了,一種壓迫覆蓋下來,他急切的進入她,然後瘋狂的抽動,她覺得自己的身子猛地一硬,馬上軟了,成了一汪秋水,隨着他柔波盪漾。
助聽器從耳中滑落,她聽不見他的聲音,她睜開眼睛,看到他幾乎是抽搐的臉,看到他嘴巴一張一合,那是“我愛你,小影,小影…”
“我也愛你,秦朗!”她說道,帶着哭音,身子弓起,由着他帶領着她飛進久違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