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小影是哪一年結婚的?”田華問道。
“二00三年五月。”宣瀟快捷地回答。
“二00五年,你們家有過什麼大事?”
“我們從原來的公寓搬進了新公寓,裝修都是小影過問的,花了差不多半年時間呢!喬遷那天,爸爸、媽媽、丈母孃還有柏遠夫妻都到我家去了。”……
“媽,你們幹嗎總問我這些低級問題?到底怎麼了?”宣瀟不耐煩地蹙起眉。
池小影呆若木雞。
田華與宣院長是面面相覷。
聞訊趕過來的泰朗面色凝重。
劉大隊聳聳肩,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好奇怪,宣瀟的記憶裡象有一道閘門,在二00七年十月前,哪怕是芝麻大的小事,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唯獨十月之後的事,對他來說,如同一張空白的紙。
劉大隊呵呵笑了兩聲,先開了口:“既然宣總還沒恢復,那我們以後再來吧!宣總你好好養病,彆着急,所有的疑犯都已落網,這案子算破了一大半,不會讓你白受這份苦的。諸位,那我就不打擾了。”
宣院長送他們出去。
“他到底在說什麼?”身後,宣瀟嘀咕道。
“泰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泰朗?”池小影推了一下泰朗。
泰朗有點走神,“什麼?喔,人的腦部受到了重擊,內部出血,血液有可能壓迫了腦神經,人有時會喪失部分記憶,這種跡象無法解釋,大部分人失去的記憶都是潛意識裡不願面對的一部分記憶。”
他目光迥迥地看着宣瀟。
宣瀟臉上沒什麼表情,好象說的這事和他沒什麼關係。“小影,給醫生拿點飲料。”他到是熱情而又周到。
池小影沒有動。
“那這部分記憶什麼時候能恢復?”從二00七年十月到現在,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宣瀟選擇將它們全部遺忘,他應該也不知道他們早已不是夫妻好幾月了。池小影只覺得腦中升起一股蘑菇雲,渾身都浮在了控制,迷迷糊糊的。
“有的人會很快恢復,有的人有可能終生都恢復不了,這就和世界上許多謎團一般,很令人匪夷所思。”
“你們到底在講什麼?難道現在不是二00七年嗎?”宣瀟俊眉揚起,語氣微怒,手急促地彎曲,輸液管裡出現了一抹血紅。
“快把手放平,鎮定。”池小影嚇得上前按住他的手臂。
“那你回答我呀!”
“好!”池小影慢慢地在他牀前坐下,“宣瀟,還有兩個多月北京就要開奧運會了,你說現在是哪一年?”
宣瀟一躍坐起,眼瞪得大大的,“二00八年五月?你說我昏迷了八個月?”
“不是,不是,你才昏迷了兩天,只是之前的事你記不太清楚了。”池小影嚥了咽口水,一五一十地給宣瀟講了起來,她先講了水建公司和宣瀟之間的過節,買兇殺人,他遇刺,然後她把時間推到了最初,“我們在十一月……”
“小影,”田華突然插嘴道,“宣瀟剛醒過來,一下子接受不了這麼多的信息,讓他平靜會,我們去外面吃點東西。”
說完,她不等池小影回答,拉着池小影就往外走去。
病房裡只留下了兩個男人,四目相對。
泰朗抿了下脣,慢慢踱步走到窗外,又迴轉。宣瀟沒有預想中的震愕,非常平靜。
“宣瀟,需要我自我介紹一下嗎?”泰朗微微一笑,眸光突地定格。
宣瀟閉了閉眼,“我是失去記憶,但漢字還認得,你胸牌上寫得很清楚,泰朗醫生!”
“我是你的主治醫生,對於你的病情我是最最清楚的。你可以騙別人,唯獨騙不了我。宣瀟,你很卑鄙。”
宣瀟嘴角勾出一絲冷笑,聳了聳肩,“卑鄙也好,無恥也好,齷齪也好,你想怎麼形容就怎麼形容吧,我無所謂。我只有一個目的,小影是我的妻子,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能改變。我和小影之間沒有原則性問題,彼此相愛,誤會和誤解讓我們產生了距離,但我會跨過去的。”
“你以爲小影還愛着你?”泰朗並沒有被他激怒得跳起來,很鎮定地反問。
“不愛嗎?”宣瀟自信滿滿地笑了,“如果沒有感情,她大可不必這麼體貼地照顧我,她沒這個責任,也沒這個義務,對不對?可她在這,因爲她愛我,心裡只裝着我。只是我曾經做了些蠢事,讓她傷透了心,她心裡面不敢承認這一事實。”
泰朗攤開雙手,嘆息地搖了搖頭,“你還沒有真正瞭解小影。”
“是嗎?那你過去把失憶的真相告訴她,看她是相信我還是相信你?”宣瀟挑釁地看着泰朗。
泰朗斯文的俊容痙攣了一下,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個惡魔。
“我知道你不會說的,你是君子,不屑於做這些小人做的事,你要勝就勝得光明正大,你也一直在猜測小影是不是真愛你?這樣吧,泰朗,就把我的失憶當作一次對小影感情的檢驗,如果她愛的人是我,她不會把真相告訴我,會繼續留下來,象一個妻子一般陪在我身邊;如果她愛的是你,我已經醒了,身體慢慢恢復,她對我沒愧疚了,她會和你一同去北京的。那樣我就對她死了心。你認爲如何?”
泰朗一字一句地說道:“也許我真不該救你。”
“你不敢不救的,因爲你怕小影恨你。其實那天晚上我喝得沒那麼醉,我躲過了對方的棒球棍,不然我這腦袋早就稀巴爛了,但後來我身上捱了刀,躲不過了,可我有意識。農民工跑過來時,我對他們說送我去一人民醫院找泰醫生。”
宣瀟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而又悽楚,如同在沙漠上獨行的旅客,口乾舌燥,已經奄奄一息了,眼前驀地出現了一小塊綠洲,他看着清凌凌的水,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力氣爬過去。
“就象《大話西遊》裡那段經典臺詞所講的那樣:曾經有一份美好的感情放在我面前,可是我卻不知道珍惜。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說那種煽情的話了。泰朗,如果失憶能留住小影,我會當自己真的失憶了,或者我真的成了一個傻子也行。我在她十九歲時就愛上她了,到現在九年了。我不擅於表達,對愛情的理解也有錯誤,可我的心從來沒有變過。我不知道怎麼去挽留她,只能做一個無恥的賭徒,最後賭上一賭。”
泰朗久久地沉默着,不說同意,也不說反對。
走出病房時,他只說了一句:“我和小影沒有九年,甚至九個月也不到,可是愛一個人,不以時間論深厚,我的愛不會比你少。”
宣瀟緩緩仰倒,虛弱得大口呼吸,額頭滿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