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去天津開會三天,身爲院長秘書的池小影也就沒什麼事。鼻子發堵,身子痠痛,她完全可以請假在家躺着,但她不想呆在那個空蕩蕩的屋子裡,晃悠悠地,還是來上班了。
同樣是讀工程的,人家個個混得風生水起,要麼做了這個科長、那個主任,要麼就自已承包工程,賺得腰粗氣牛。她到好,改行做了吃力不討好的文職。
不過,她的頭是位知性女子,不算難侍候。
趴在電腦前,看了會新聞,翻了幾張報紙,喝完兩大杯茶,午間休息時間終於到了。
設計院自已有食堂,廚師的手藝還不錯,單位還按月貼補,職工們對這頓免費午餐很是青睞。
男男女女三三兩兩結伴而行。
結過婚的女人愛紮成一堆,話題無非是誇孩子,罵婆婆,要不就是如何如何減肥,邊吃邊聊,熱火朝天,總也聊不完。
池小影無孩子可誇,婆婆表現又完美,長得瘦仃仃的,插不上話,一般就是坐在旁邊聽着。她買了份什錦炒飯,盯着盆子裡油膩膩的飯粒,感到胃裡面又開始翻江倒海了,她怕影響別人的食慾,在角落裡找了個座。
屁股還沒落座,眼前多了張放大的笑容。
寸頭,圓形的大耳環,化着精緻妝容的小臉,俐落的牛仔裝,長靴,身上揹着個像麻袋似的包。
寧貝貝,院長的寶貝獨生女。
院長是個事業心很強的女子,不知什麼緣故和做生意的老公離了婚,女兒判給了她。母女倆相處卻不融洽,寧貝貝叛逆得很,幾句話說不到,就離家出走。爲了她,院長可沒少哭過。
工作後,寧貝貝稍微收斂了點,但兩人還是時常開戰。一開戰,寧貝貝能一個月不和院長說一句話。
院長心裡面苦悶,有時說給池小影聽。
池小影不知覺的就成了兩人的和事佬。也算一物降一物,寧貝貝不買別人的賬,唯獨聽得下池小影的話,她還大池小影二歲呢!
有過幾次,這兩個沒有一點相似處的人到成了朋友。
“又吵架了?”池小影撐着個下巴,打量着她。
寧貝貝翻了個大白眼,“切,我老媽不在家,和誰吵呀!我路過,來找你玩玩,你咋了,昨晚下的是雨,可不是霜,你像只枯萎的茄子。”
寧貝貝是個自由撰稿人,專給一家女性雜誌寫時尚專欄,整天在外面晃盪,像個無業遊民似的,她還是個不婚主義者,有幾個不錯的情人。
“貝貝,我說我要離婚,你驚訝嗎?”池小影帶有一點玩笑口吻地低問。
寧貝貝杏眼圓睜,兩隻大耳環晃得直顫,“宣瀟終於出軌了?”
池小影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們家有事?”
“我就是覺得怪,你那個完美老公屬於玉樹臨風型、買單高手型、腳踏實地型、精緻生活型,是都市女子最青睞的那種,而且風華正茂,應該有的是成羣結對的鶯鶯燕燕撲上去,怎麼能平安到現在呢?”
池小影抽氣,宣瀟出軌好像是天經地義的,“那你對他也情有獨鍾嗎?”
寧貝貝堅決地搖了搖頭,“本小姐今年二十有九,很有自知之明,不和一幫剛出校門的菜鳥拼臉蛋,拼身材,而且宣瀟只比我大三歲,我不佔什麼優勢,辛辛苦苦搶過來,保不準下一刻又被別人搶走了,白費很大力氣。三十歲的男人,開始成熟,知道想要什麼,也懂得遷就女人,但還是比不上四十歲的男人,有智慧,有內涵,懂得尊重自己的承諾,若愛上一個女人,用情很深,也不像二十多歲的小男人,整天只想着上牀那回事。所以,本小姐喜歡的是四十歲左右的優雅男士。”
池小影無語了,寧貝貝是語不驚人不罷休,她沒了和她繼續討論的想法,沉默如金。
寧貝貝可來了興趣,八卦似的直眨眼,“快說,快說,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能馴服宣瀟那種道德君子,可是高手。”
“寧貝貝,你到底有沒同情心,聽到朋友遇到這事,你至少安慰我幾句。”池小影受不了。
“你需要安慰嗎?”寧貝貝聳聳肩,“新世紀的女性,想守住一份婚姻,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寫得了代碼,查得出異常,殺得了木馬,翻得了圍牆,開得起好車,買得起新房,鬥得過二奶,打得過流氓。你自我對照,能達到幾條?我不是打擊你,若宣瀟真起了異心,你就省省力氣,把情感往金錢上挪,不要到時,人財兩空。女人有了錢,和誰都有緣。”
池小影很想反駁,可是她不得不承認,寧貝貝講的很刻薄,卻一針見血。
“怎麼了,離婚不是天崩地裂,你比我還小,這氣質,罪犯在你面前都得成紳士,還怕沒人愛?下一個出現的會更好。”
池小影不置可否地笑笑。
“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你若先開口,就輸了一大半,你媽媽那邊也不好交待。等宣瀟先提,你慢慢和他講條件。不然,你要有確鑿的證據。”難得,寧貝貝還有一點善心。“我只想清清爽爽地走人,其他我什麼都不要。”池小影把這些早就想過,既然想解脫,就不能再扯上任何關係。但她還是要等宣瀟先開口,這是尊重宣瀟,也是考慮到媽媽。
比起池小影,媽媽對宣瀟更是像待救世主一般,逢人就誇她有一個多麼有出息的女婿,有多孝敬她。
“你學雷鋒?現在可不是三月。”寧貝貝眼睛都快瞪出了眶。
池小影不再多說,說了寧貝貝也不能理解。寧貝貝是潮女,被院長和她父親寵上了天,家境好,根本不識煙火味。
“我不知怎麼了,吃了好幾顆藥,又不發熱,這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似的,又酸又痛。”池小影忙換了個話題。
寧貝貝也是一人精,識趣地收住話,不再打探別人的隱私,哪怕是好朋友。“去做個按摩,蒸個桑拿,那個清體寧神,很不錯的。”
“按摩?”池小影印像中,只有男人才去接摩,而洗桑拿,本意不是洗,而是洗之後的各種項目。那些地方,就是改裝的色*情場所。
“你這豬腦子,想歪了吧!”寧貝貝受不了的皺起眉,從大麻包裡掏出一張磁卡,扔給她,“這家有香薰,有汗蒸,有桑拿,有按摩,材料都是從日本北海道進口的,按摩的是專業的盲人按摩師,是濱江市最高級的PA會所。做準你做一次就會迷上,我今天還有個約,不陪你了,這卡送你。”
池小影拿起卡,反反覆覆看了幾遍。
兩人又說了會話,寧貝貝像陣風似的飄走了。
池小影回到辦公室,今天是週五,沒人有心思做事,都坐着閒聊,等着下班。身上那種痠痛感越來越重,她坐臥不寧地撐了一個小時,包包收收,先走了。
這家叫做“清幽堂”的PA會所,位於街心公園的對方。一走進去,池小影還真吃了一驚,廳堂明亮,佈置雅意,清香悠悠,立刻就令人心寧神靜。
服務小姐臉上的笑像三月的春風般,柔聲詢問池小影的需求。然後領着她往裡走,裡面和前面明亮廳堂相比,又別有洞天。
燈光暗淡,卻不壓抑,腳踩着鬆軟的地毯上,一點聲晌都沒有。得體的油畫,古色古香的壁燈,彷彿走進了時光隧道,一下子踏進了古遠的年代。
按摩房裡溫度很高,香薰燈的燈光擰得正好。服務小姐幫着池小影脫下衣服,只着內衣趴在牀上。一個戴着墨鏡的女子在別人的攙扶下,走了進來,禮貌地向池小影問好。
確定池小影沒什麼要求了,其他人出去,只留下按摩師和池小影呆在房間內。
“小姐是不是經常伏案工作,這塊肌肉僵硬得很。”幾下觸摸,按摩師就對池小影的身子瞭解個大概,手上的力度就有輕有重。
池小影怕癢,不習慣陌生人在身上摸來摸去,渾身緊繃着。按摩師見多了這一類型,隨意聊起天,讓她慢慢地放鬆。
不一會,她就體會出按摩的舒適來,不過,有點疼,但疼得恰到好處。
“小姐,如果忍不住,可以叫出來,別壓着。”按摩師笑道。
池小影咬着雙脣,臉一紅。
這時,隔壁房間裡忽然傳來高一聲低一聲的呻吟之聲,也是個女客。可能是被按摩師拿捏得好處了,全然不顧地就叫起來。那聲音實在太像叫牀,而這種按摩房,說起來是單間,只是兩層木板間隔起來,連着幾間都能聽得清楚。
彷彿爲了呼應女子的喊叫,另一房間有個男子也“吭唷吭唷”地叫起來,雖不響亮,但其孟浪之勢,真可以跟隔壁女子有得一拼。
按摩師吃吃地笑了,池小影這間剛好夾在兩人之間,感覺像看A片似的,很難受。
好不容易等按摩結束,也不休息了,池小影飛快地穿好衣服,衝出門去。
走廊上站着一個男子,穿灰色的襯衫,面帶溫和的笑意,身材高挑,有着四十多歲男子特有的篤定和內斂,看上去很乾淨、有力。
“你……”他看到池小影,一愣。
“我不是。”池小影以爲他把她當作那叫牀的女子,急忙否認,不禁又加了一句,“其實這樣子並不是幽默,這是公衆場合,注意點影響。”
男人笑了,還沒答話,隔壁房間的門開了,一個壯壯的男子拍着肚子走了進來,看見池小影,兩眼發出餓狼一般的綠光。
“他媽的,今天這叫一個爽啊,比真做還帶勁,搞得老子都差點噴出來。”壯實男子音量高高的,直勾勾地盯着池小影。
池小影嘩地鬧了個大紅臉,羞得把眼睛轉開去,不敢再看先前那個男子。胸膛一起一伏,蹩在那裡,一時不知所措。
“先生說什麼呢,我們剛到。”男人微笑地詢問,往池小影那邊靠近了點,讓人感覺是一道過來的。
壯實的男子一窘,瞅瞅另一間緊關的按摩室,“我……做了個夢來着。”他灼灼地轉向池小影,心裡面直嘆氣,怎麼不是她呢?
邊嘆氣邊惋惜地往外面走去,邊走邊回頭。
池小影不敢跟着出去,怕壯實男人瞎聯想,只得與先前那位男子面對面站着。
一等壯實男子拐了彎,她慌里慌張地看了先前男子一眼,基本就是落荒而逃了……
“小姐,你的卡……”服務小姐從按摩室裡追出來。
池小影早沒影了。
“給我吧!”男子溫和地笑着,“我們認識。”
“麻煩秦醫生了。”服務小姐恭敬地雙手遞上卡,男子接過,皺皺眉,怎麼是寧貝貝,她不是叫池小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