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介意我坐嘛?”
有人坐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
池小影扭頭,看到一張燦爛的笑臉。
鄒華手裡捧着一束玫瑰,頭髮上不知塗了多少摩絲,一根根髮絲都站得筆直,感覺像頭上站了一隊整裝待發的士兵。
她不禁有些頭疼,沒想到寧貝貝還會喊上鄒華,那今晚不得清淨了,鄒華有把棺材裡的死人說得跳起來的本事。
“你也來吃飯的嗎?”她彎了彎嘴角問。
鄒華拉把椅子挨着她坐下,四下望了望,“你那位風度翩翩的大叔呢?”
“他今晚有事。”
“哦,”鄒華拖長了語調,“怪不得你一臉憂傷的樣,原來是被放鴿子了。恰好,我也被放鴿子了,如果我把這花送你,你是不是願意我和你湊一桌呢?”
遲小影忍俊不禁地笑了,指指他身後,“這事我做不了主,你問她吧!”寧貝貝風風火火地正從門外走進來。
鄒華回過頭,戚了下眉,“真是的,這麼浪漫的夜晚,怎麼兩個女人一塊約會,玩玻璃會刺死人的。”
寧貝貝上前搶過他手上的花,“你是豬呀,腦子裡都裝這些垃圾。小影,見着有份,不要白不要。”她把花分成兩半,遞了幾朵給池小影。
鄒華扁扁嘴,“我是豬,你就是一流氓,當街搶劫。”
“不就幾朵花,又沒劫你色,小氣巴拉的。”寧貝貝一揚眉,白了鄒華一眼,“好了,你現在可以走人了,我要和小影趕快吃飯,一會,我還有事。”說完,招手示意服務員點菜。
“哪有這樣,搶了人家東西就趕人的。”鄒華捧着心口,擺出一臉受傷的表情。
“你留下可以呀,一會你買單?”
鄒華含情脈脈地瞟了池小影一眼,“這個沒問題。你不是有事嗎,那你閃人好了,我替你陪小影。”
寧貝貝“啪”地一甩菜譜,“不行,陪小影吃飯是我今晚的任務。”說完,她自覺失言,心虛地看向池小影。
池小影本來含笑坐在一邊看他們姨兄妹逗嘴,正樂呢,冷不丁聽到寧貝貝這句話,心裡“咯噔”了一下。
偏鄒華還不知趣地追問,“誰敢給我這種潮女下任務?”
寧貝貝支支吾吾,目光躲閃,故意不接話,擡頭對服務小姐說:“小姐,我要這個,這個……那個也要……”
“貝貝,既然鄒華在這,你看小孫有沒空,把他也喊過來吧!”池小影低聲說,說到最後,聲音都低不可聞了。
她惶恐閃爍的眼神,掩飾不住她突然而來的失落。
寧貝貝氣急得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嘴巴。
“小影,我……不是……”
“沒什麼,人多熱鬧嗎!”能讓寧貝貝在新年前一夜丟下男友,特地跑過來陪她的人,只有秦朗有這樣的魅力。
他沒有放開她,也知道她今晚孤單隻影,卻不能來打擾她,他總是有辦法看穿她孤單的靈魂、內心的一切。他很好,太好了,她如果能迴應他,也就接受得心安理得。可現在,她還沒有整理好自己心內的那團亂麻,她只能讓他失望。
秦朗大了她十五歲呀,她想依偎他,卻沒想過親吻他,就是努力去接受他,媽媽能接受嗎?
秦朗只是濱江的客人,很快就要離開,她卻是濱江的一隻留鳥。
還有她心裡還有一個影子,時不時就浮上來刺她一下,她怎麼能當着秦朗的面去念着另一個人?偏這抹影子,在她需要他的時候,他就漂遠了;當她好不容易恢復寧靜的時候,他又會出現。
人生真是諷刺,她是不是有自虐的傾向?
還是那句話,就這樣吧,什麼都要去改變。
寧貝貝嘆了口氣,“小影,真是什麼都瞞不了你。”她掏出電話,讓小孫推了定位,趕快到這邊來。本來,她準備陪小影吃完晚飯,再去和小孫一起跨年狂歡的。
池小影聽了心裡面更是難受,自己怎麼又成了施捨的對象?
兩個人的晚餐,現在改成了四人。菜重新點了,開了一瓶香檳。池小影謹記前兩次碰酒的惡果,滴酒不沾,只喝了點果汁,一晚上話也很少。
不過不會冷場的,有鄒華在呀。
鄒華和小孫先是聊了會健身,然後談足球,接着談現在正上映的兩部外國大片。兩個人忘形得把兩個女人都給忘了,直到寧貝貝在桌下蹬了小孫一腳,小孫呵呵地笑,忙給寧貝貝夾菜,兩個人頭挨着頭,說悄悄話。鄒華嘴巴一刻不能閒,把目標轉向池小影。
“小影,你還記得我上次給你說的那件雷事嗎?那個工程總指揮,姓洪的那個。”
“哦!”池小影懶懶地迴應。
“他又出事啦!”鄒華像說書的,抑揚頓挫。
“小道消息吧!”
鄒華頭搖得像撥浪鼓,“是內部消息,他被雙規了,最主要的問題是受賄,已經鐵板釘釘的有好幾處樁,而且數額驚人,足以讓他把牢底坐穿。其次是生活作風問題,別看他頭髮像地中海,肚子像山脈,風流債一大堆,長期包養的情婦有四個。有一個還是大學生,肚子裡現在懷着他的孩子,他一出手就是七百五十萬,給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做教育基金。現在檢查部門已經準備進入了,他估計不是死刑,也是無期了。”
池小影到不關心這些事,她關心的是另一樁事,“這些都是他做工程指揮時犯的事?”
“他做工程指揮才幾天呀!有些是在交通部任工程司司長時,那可是實權位置,誰不求着他,那些個建築公司都把他當爺爺一樣供着。大部分是在濱江任水建公司老總是犯的。他在職時,建築市場剛放開,水建公司紅火着呢,他又任了那麼多年,還不賺得滿身流油。”
“水建公司有人受累嗎?”
“聽說有個情婦,他交出來好像給了她一大筆錢幹嗎的,我記不清了。那個情婦被檢察院帶去北京了。”
池小影一驚,“她也要坐牢嗎?”
鄒華噗地笑了,“她當然不要,只是去對質,不過錢可能要賠的。這事都過好幾年,錢估計都揮霍掉了。”
“那怎麼辦?”
“這個我不太清楚。咦,你幹嘛問這麼清楚?”
“我……一會再說。”池小影慌亂地拿出手機,就撥燕南南的號,燕南南已經關機了,她白着臉想撥柏遠的號,想起柏遠現在位居交通局長,她給他提個醒了,他一定會追逐這事的。
其實她不太相信柏遠說和他沒關係的話,她記得柏遠結婚的那天,燕南南跑到婚禮上前鬧事,口口聲聲就是向他要錢,那個錢和鄒華說的這個錢是一回事嗎?
如果是一回事,柏遠一定會有辦法的,這是隱私,她問太多,柏遠一定會很難看。
池小影想想,關上手機。關的時候,發現手機裡收到好幾條短信,她一條條地翻看,都是同學和以前設計院同事的,沒有秦朗,也沒有宣瀟。
她悶悶地繼續吃飯,鄒華再追問,她就岔開話題。
吃好飯,小孫建議一起起跳舞,池小影搖頭,說太累了,不想參加。
鄒華眼睛一亮,“我也不想做只電燈泡,我送你回家吧!”他敏銳地感覺池小影和那位大叔之間出了事,不然大過年的怎麼會一個人呢!他對池小影在一場見面時就心存好感,本來都死灰了,現在這死灰在蠢蠢欲燃。
“沒你的事。”沉醉在溫柔海里的寧貝貝突然出聲了。
“你這女人幹嗎這樣煩?”鄒華不悅地瞪眼。
“不是我煩,是沒你的戲,乖乖去臺下坐着吧!”寧貝貝拉起池小影,就往自己的車走去。
“小孫,你覺沒覺得你的女人像一土匪。”鄒華眨眨眼,鼻子氣得冒煙,“有這麼不會成人之美的惡霸嗎?”
小孫甜甜蜜蜜地笑,一臉很享受的表情。
“貝貝下次不要答應這樣的傻事,我一個人挺好的。”車上,池小影突然輕輕地說。
寧貝貝抓抓頭髮,“可是他不會好,雖然他什麼也不說,眼裡面卻寫得很清楚。視我如洪水猛獸的人,天天給我打電話,問你好不好?小影,這樣的男人,世上都快絕種了,你到底在猶豫什麼?是不是你和宣瀟復婚?”
“別胡說。”池小影狠狠的一扯,別過臉去。
“我不胡說,只是你痛快點好不好!你能原諒宣瀟犯的錯,就回頭和他復婚去,要是不能,就要開始新生活。你這樣要死不活的,會折磨死人的。”
池小影突然來火了,“我過我的日子,犯着你們什麼事。我又沒擋着誰的道,又沒給誰承諾。接受一個男人有那麼容易嗎?我又不是……”她把最後一個字吞了下去。
寧貝貝冷冷一笑,“你有不是我,對不對?幹嗎不講清楚呢,我是隨意,但我比你誠實,我喜歡就是喜歡,不會弔着別人和別人玩曖昧。”
池小影的臉白成了一張紙,“你是幫秦朗打抱不平?你是不是還在抱怨我搶了秦朗,我沒有,我沒有……”淚像了斷了線的珠子,從眼底沽沽地流出。“好,好,我和秦朗反正也沒聯繫了,以後我也不會再見他,我不會弔着他。我以後是死是活,你也不要管,像你這樣施捨般的陪我吃飯,吃了心裡面也堵得慌。在前面路口讓我下車。
“閉嘴!”寧貝貝大叫一聲,車快得像在車道上疾駛。“我今晚不是在幫你,我是幫秦朗,以後我不會再等你了。”
車發了瘋一樣進小區,池小影冷着臉下了車,連再見也沒說,寧貝貝的車突地一轉頭,飛遠了。
池小影沒有立即上樓,她又轉身向大街上走去,叫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停在宣瀟工作室門口,“我不下車,馬上就走。”她對司機說。
司機怪怪地打量着她,直眨眼。
工作室內燈火通明,透過玻璃門,可以清晰地看到宣瀟趴在電腦前,桌上一盒撇開的盒飯,他一會翻書,一會敲鍵盤,不知誰給他打來電話,他微笑地邊聽邊點頭,是不是在紙上記下什麼。
似乎,離婚對於宣瀟的生活來講,什麼也沒改變。
而她呢?好不容易得來的寧靜,卻被他破壞得一塌糊塗。
這到底是爲什麼?
池小影忍不住失聲痛哭,爲了控制自己的情緒,她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嘴巴,這使得她的哭聲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