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楠的事,讓阿蕙一連兩日心神不寧。
她還是受影響的。
她記得前世的時候,西南各地軍閥之間常有戰事,相互傾軋,也牽連到茂城。孟子楠羽翼未豐,他現在最需要貴人相助。
都已經註定是要走前世一樣的路,還矯情什麼?
娶了沈歡,有岳父沈建聿作爲後盾,進可攻退可守,茂城才能安穩。
就算是一樣的路,並不一定會重複悲劇,孟子楠可是能未卜先知的。
阿蕙也想孟子楠早點結婚。
她是不可能嫁給孟子楠的。孟夫人那樣不喜歡阿蕙,如今又被阿蕙刺了一回,只怕恨之入骨。阿蕙嫁入孟家的可能化爲烏有。
趙家在城外,怕親戚朋友們不便,所以宴會安排在中午。
孟子楠不知從何處聽說了,大上午就來了,賴在趙嘉林的院子和趙嘉林閒話。趙家衆人不知該用何種態度對他。
他表現得太自然了。
趙嘉林既想和孟子楠深談,開了出版社,他有很多問題想和孟子楠聊聊。能讓趙嘉林敞開心扉的朋友,孟子楠無疑是第一人。
可他答應了大哥,親自去接寧雍一家人。
一個月後,寧嫣然就是他的妻子了,岳父岳母應該用心討好。
孟子楠見孟子楠頻頻看錶,便知道他有事,就說:“是不是要去接人?你去吧,我到阿蕙那裡坐坐。”
阿蕙是叮囑過趙嘉林,她和孟子楠分手了,不準將他們湊在一起。
趙嘉林就爲難了。
他說:“要不,你到前頭去喝酒?”
宴會已經陸續有客人到了。
只是,孟子楠雖然一襲咖啡色長衫,儒雅倜儻,可他到底是茂城軍政府的第一人。他的出場應該隆重,應該是趙家的家主親自作陪。讓他去前頭喝酒,旁人會怎麼看?
趙家不敢如此作賤孟督軍的!
所以,趙嘉林說完,又覺不妥,改口道:“我大哥的朋友送了幾塊靈璧石,在後面院子裡。要不要去看。”
孟子楠見趙嘉林心不在焉,一會兒讓他去喝酒,一會兒又請他去看石頭,笑起來,推趙嘉林:“有什麼事只管去忙!咱們兄弟不用如此客套。我很久沒和阿蕙好好說話。我找她去。”
說罷,他先出去了。
趙嘉林無法,只得快步跟上去。
他攔了孟子楠:“子楠……小四吧……她這兩日心情不太好。想一個人靜着,誰也不讓瞧。你還是別去了,咱們兄弟說說話。”
孟子楠就知道了趙嘉林是故意攔他。
他拍了拍趙嘉林的肩膀,道:“不妨事,我有話和她說。我媽前日和她見過面,恐怕說了些不中聽的!阿林,你是要去接嫣然吧?快去吧,要不然嫣然又該不高興了。”
他對趙嘉林的情況很熟悉。
趙嘉林一個怔愣間。孟子楠越過他,往阿蕙的院子去了。
趙嘉林再攔,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嘆了口氣。
比起阿蕙和孟子楠的感情。趙嘉林突然覺得他很幸運。雖然他沒什麼真本事,寧雍卻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寧嫣然也是真心戀他。
雙方的家長也彼此滿意。
而阿蕙和孟子楠呢?
趙嘉林又嘆了口氣。掏出懷錶瞧了一眼,已經不早了。他也顧不上想阿蕙和孟子楠,快步去了車房。
他答應了寧嫣然,等會兒去接他們。要是遲到了,寧嫣然又要嘮叨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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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蕙換了件緋色繁繡旗袍,梳了低髻。
前頭尚未開席,她又是姑娘家,不需要去迎客,便在院子裡等。
兆寅、小禹和五侄女明蕪也在。
兆慎早就跟着阿蕙的大侄兒,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小禹和明蕪在旁邊沙發上玩翻繩,不亦樂乎,時不時發出孩子天真的低笑,似天樂般動聽。
阿蕙則和兆寅玩牌。
前世兆寅教給阿蕙的惠斯特橋牌,今生阿蕙又全部教給了兆寅。
那日兆寅在賭場,看到別人玩惠斯特橋牌就兩眼放光,阿蕙記在心上,然後抽空就教他認牌,從最基礎的開始。
到了今日,各種牌技已經教完了。
兆寅的確有天賦,他甚至能記得住牌,比阿蕙厲害百倍。
“這很簡單啊!”兆寅感嘆說,“真的能贏嗎?”
他把阿蕙最得意的技巧形容爲簡單!那也是前世他教阿蕙的。
當時他說,教你一個簡單的,足夠你受用一生!
想起從前他那種欠抽的語氣,阿蕙就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臉:“你這熊孩子,你就不能誇我一句嗎!”
兆寅翻白眼。
阿蕙就捏的更加用力。
兆寅吃痛,只得求饒說:“我錯了二嬸!”
氣的阿蕙用力更大了。
直到小禹偷偷推阿蕙的腰,阿蕙纔回頭,然後就看到了孟子楠倚門而立,面無表情看着阿蕙和兆寅鬧作一團。
他目光似潭水般深深不見底,靜靜瞧着。
阿蕙鬆開了兆寅,站起身,道:“孟帥是不是走錯了地方?出門一直往東,纔是我三哥的院子。”
孟子楠這纔有了一點笑意:“我見過阿林了。他要去接寧嫣然,讓我到你這裡先坐坐。”
阿蕙心裡就暗罵趙嘉林不靠譜。
“我有事,不能招待您。”阿蕙道,然後喊了在小廚房沏茶的丫鬟小桃,“送孟帥去大爺那邊,請大爺好好招待貴客。”
孟子楠不是像阿蕙想的那麼容易對付。
和阿蕙一樣,作爲重生黨的他,有着一張厚臉皮,對阿蕙的逐客視而不見,信步坐在阿蕙對面的沙發上,笑着道:“不忙,我就在這裡坐坐。上杯熱茶好了。”
小禹不玩翻繩了,往阿蕙身後躲,小手緊緊攥住了阿蕙旗袍的衣襟。
上次阿蕙和孟子楠吵架。小禹就見過孟子楠。
他印象深刻,所以害怕孟子楠。
躲在阿蕙身後,似一隻貓般,戒備盯着孟子楠。
阿蕙只得讓小桃給孟子楠上茶。
幾個人重新坐下,小禹就緊貼在阿蕙懷裡,兆寅倒是懂事坐在一旁。
孟子楠的目光在這兩個孩子身上打轉。
“廖府的少爺。還在你家呢,沒回杭州府?”他笑着問阿蕙,聲音卻冰涼。距離中秋節已經三個月了,廖士堯的侄兒們還在阿蕙這裡,讓孟子楠頓感危機。
“是啊。”阿蕙不爲所動。不理孟子楠,目光溫柔看了眼小禹,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看着小禹有些緊張。阿蕙以爲他怕生,笑着將他攬在懷裡。
孟子楠的笑容就有些僵。
“怎麼不回去?”孟子楠直接問。
阿蕙擡眸,看着孟子楠說:“孟帥對旁人家的事,如此有興趣?”
孟子楠挑了挑脣角,眼皮微沉。
“二嬸,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兆寅突然開口,問阿蕙,“我也想回杭州府了!”
阿蕙輕咳。
孟子楠眼底就多了層猜疑。
這口口聲聲的“二嬸”。狠狠刺痛了孟子楠。他當然知道,廖士堯是兆寅的二叔。
二嬸,就是廖士堯的妻子。
他們……已經暗中做了什麼嗎?
孟子楠雖然離開茂城三個月。卻對茂城形勢和阿蕙的動向瞭如指掌。廖士堯的確沒有再回來過。
“你是廖士堯的妻子?”他聲音鋒利,問阿蕙。
小禹和明蕪都被孟子楠陡然發怒的樣子嚇住了。
兩個孩子往阿蕙身上靠。
阿蕙輕輕摟着他們,低聲說了句沒事。才蹙眉對孟子楠道:“吼什麼?你嚇着孩子了……”
“不是你的孩子!”孟子楠語氣冰冷。
“也不關你的事。”阿蕙回擊道。
最近和孟子楠母子見面,總是這樣爭吵。
“趙嘉蕙,咱們出去說!”孟子楠站起身,對阿蕙道。
阿蕙只得把小禹和明蕪交給兆寅,起身跟着孟子楠,走到了門口。
孟子楠站在檐下,目光如炬盯着阿蕙。
他道:“是不是我媽做了什麼?阿蕙,我當初說過……”
“我已經嫁給廖士堯了!”阿蕙打斷了孟子楠的話,說道,“我原本不想告訴你。我打算等廖士堯到了茂城之後,跟着他離開去杭州府時,再宣佈。你是茂城督軍,咱們又那麼多年,我怕旁人流言蜚語,讓你難堪,你的名聲比我重要!”
孟子楠直接捏的咯咯作響。
他眼神不見了凌厲,有些抖,緊緊盯着阿蕙。
“……今日你親耳聽到了孩子們叫我什麼吧?我不想繼續隱瞞了。”阿蕙笑笑,“孟子楠,茂城很多人知道我已經嫁人了,只是沒人敢告訴你罷了。短期內我還是不會說……說出去,對你沒什麼好處,會損了你的威望。我們之間,不應該弄得對方狼狽……”
她說話的時候,眼神鎮定,語氣情緒拿捏得恰到好處。
孟子楠相信了。
他卻掙扎着吼道:“一派胡言!”
“撒謊有什麼意思?”阿蕙笑了笑,“我的家人以後還在茂城,得罪你,我能有什麼好處?孟子楠,我總得找個靠山。你父母不喜歡我,你是靠不住了,我只得找廖士堯。咱們的處境,你應該能理解我……”
突然一陣勁風,朝阿蕙的臉頰呼扇而來。
清脆的巴掌聲,驚動了檐下的雀兒,紛紛展翅奔逃。
阿蕙眼前金星直冒,耳朵裡嗡嗡作響………
她重重捱了孟子楠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