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蕙住進了醫院,傷口有些炎症復發,其他無礙。
趙家衆人都陪着,卻不開口問怎麼回事,怕惹阿蕙傷心。
可是那表情,都一個個撓心撓肺的想知道到底怎麼了,和孟子楠鬧得那麼兇。
阿蕙就說:“跟他說了,以後不來往!”
除了三哥趙嘉林,其他人嘴上雖然安慰着阿蕙,心裡卻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們臉上的輕鬆,阿蕙看在眼裡。
趙家人大概是覺得阿蕙和孟子楠沒有前途,而兩人總在一起,耽誤阿蕙另外的姻緣。如今斷了,作爲家長的他們喜聞樂見,阿蕙可以另外說親,找個適合的人,比如廖士堯。
可站在阿蕙的角度而言,她應該是很傷心的。
於是大家的輕鬆,都不敢表現出來。
“你也這麼大了,以後你自己的事,都自己拿主意吧。”大哥這是公認支持阿蕙和孟子楠斷來往。
而嫂子們和老太太,卻不好直言。
女人到底柔和些。
護士看着時候不早,進來請家屬離開,大家都出去了,雖然小禹很捨不得阿蕙,還是被趙嘉林抱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的時候,趙家衆人又來看阿蕙。
他們放心不下,怕阿蕙想不開。
廖士堯的三個侄兒也來了。
然後一整天,老太太和大嫂、二嫂都陪着阿蕙,兆寅和小禹也賴着不走。兆慎也來了,坐了一會兒就閒不住,跑到醫院後院玩去了。
中午的時候,孟子楠來了。他眼皮有些浮腫,眼底有黑色淤積,肯定是一夜未睡的緣故。
老太太和大嫂、二嫂領着兆寅兄弟出去,把病房留給了阿蕙和孟子楠。
孟子楠的手上了綁帶。
他跟阿蕙說:“生氣也過去了吧?別鬧了,咱們好好說話不行嗎?”
阿蕙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說的。
她道:“你還是別來了。難道咱們昨晚沒有說明白嗎?孟子楠,你把這份韌性和感情挪一半給別的女人,收穫的幸福會大很多。你不必對我如此堅持。”
孟子楠好不容易平復的怒焰,又涌了上來。
他低嘯:“你是認真的?”
阿蕙直直看着他,眼底盡是漠然。
孟子楠被她的眼神灼傷,心就狠狠疼起來。
兩人又是僵持。廖士堯來了。他也是中午去趙家看阿蕙,才聽說阿蕙又入院了。看着兩個小年輕如此仇視般,廖士堯好似看不出來,若無其事和孟子楠打招呼:“孟帥也在?”
然後轉頭對阿蕙說,“怎麼又復發?”
阿蕙衝他笑了笑。道:“醫生說不礙事,多謝掛念。”然後就扭頭對孟子楠說,“你不是有事嗎?先回去吧。”
廖士堯在場。孟子楠想說什麼也不方便,他不想把阿蕙單獨和廖士堯留下,可是他心裡有事,又不想叫廖士堯看出來。
他權衡了一下,還是先離開了。
等孟子楠走後,廖士堯就問阿蕙:“聽說昨晚你們吵架來着?因爲什麼?他若是欺負你,可以告訴我!”
阿蕙心情很糟糕。
她的耐性都和孟子楠耗光了,對廖士堯就沒個好脾氣。安靜說了句:“是我們之間的私事。”
意思叫廖士堯不要管。
廖士堯聽得出來,寬容輕笑。
阿蕙又說:“您倘若有事,就忙去吧。我這邊有護士照顧。多謝您想着,以後倘若忙,不需要來看我……”
廖士堯臉上的笑容微斂。
這是怎麼了?
阿蕙這話的意思。好似不想再和廖士堯來往。
“我哪裡讓你不舒服了嗎?”廖士堯不會像阿蕙那樣含蓄,直接就問了。
阿蕙就直接說了:“我一個未婚女子,您總在這裡,的確不舒服!以後我總要嫁人,我不想要太多的謠言。”
廖士堯輕笑。
“你不是要嫁給我嗎?”他低笑着問。
阿蕙卻沒有心情再去和他爭辯什麼,道:“不是!”
廖士堯就看她。
於是她盯着廖士堯的眼睛,說道:“我不會嫁給你!你從前說的那些荒唐求婚理由、你的行爲,都讓我不舒服。倘若你是個紳士,請現在出去,讓我單獨待一會兒。”
她也不再用“您”來尊重廖士堯。
語氣很冷漠決然。
自從廖士堯遇到她,就沒見過這樣冷漠的趙嘉蕙。
看來她心情的確不好。
廖士堯當即走了出去,沒有再打擾她。他以爲這些都是阿蕙的氣話,以爲阿蕙是在遷怒他,所以他不想被誤傷,走了出去。
病房裡安靜,唯有淺色窗簾繾綣。
阿蕙的心突然就沉了一下。
她有些想哭。
特別是孟子楠看她的眼神,那麼哀婉,讓阿蕙的心都要裂了。
阿蕙去孟子楠府上吃飯的前一夜,她想了很多事。除了她和孟子楠婚姻的不可能之外,她也想過她如果堅持下去,會怎麼樣。
阿蕙突然之間就不太明白:孟子楠活了兩世,到底喜歡她什麼?
趙嘉蕙有什麼過人的本事和能力,讓孟子楠兩世爲了她而執着?
前世的事就翻江倒海浮上心頭。
孟子楠讓趙嘉蕙重生的初衷,並不是他愛阿蕙,而是他恨趙嘉蕙。他心裡有很多遺憾,而阿蕙給他的遺憾,不僅僅是初戀的失去,更多的是他父親和他家庭的毀滅吧?
他以爲是阿蕙幫着何禮毀了他的家庭,殺了他的父親。
他心裡有恨,也有委屈:他並沒有殺害初戀的三哥,卻被初戀記恨。他想解開這種誤會,他想重新得到初戀的心,他想挽留他的父親。
而這一切裡,導火線都是阿蕙。
可是趙嘉蕙到底是誰,有什麼優點,孟子楠真的知道嗎?
阿蕙覺得,孟子楠在乎的。只是那種感覺:失而不得的遺憾,讓他對阿蕙念念不忘。
就像沈永文和曲愛雯。
沈永文有多麼愛曲愛雯嗎?
倘若他真的很愛曲**,就會在他重生的時候,娶了曲**的。可是他沒有,他重生之後,和曲**交朋友。談戀愛,卻努力去經營前世的事業。
但是前世的時候,他一直把曲**記在心裡,甚至和阿蕙的婚姻,都帶着目的。
沈永文無疑是個更加冷靜內斂的人。不像孟子楠那麼孩子氣。
重生之後,沈永文用時間去感受到了:他懷念的初戀,並不是記憶中那麼美好。
所以他離開了茂城。去尋找他的事業,並沒有和曲愛雯定親。
甚至曲愛雯死了,他杳無音訊。
而孟子楠到什麼時候才能明白:趙嘉蕙在他心裡,只是個美好的初戀,是他前世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
走不進的地方纔是天堂。
阿蕙的生命,是孟子楠走不進的地方。他那麼憤怒,那麼失望,那麼不捨。只是因爲他這一世還走不進阿蕙的生命。
假如,阿蕙和他成親了,他們也會像普通的夫妻。爲了生活的柴米油鹽,爲了孩子,爲了各自不相同的生活理念而不能妥協。然後面紅耳赤去爭吵。
爭吵之後,他們會和好,然後又爭吵,直到彼此煩躁。
愛情是很短暫的。
倘若愛情消失的那一天,他們卻沒有建立其他維繫關係的感情,那麼他們還是會分手。
等愛情的魔力消失了,孟子楠會不會更加失望?他肯定會想,用兩世的堅持,到底換來了什麼?假如他把重生後的精力用去做別的事,他是不是能獲得更多?
也許結果會比他今天失去阿蕙更加難受。
如果今天他和阿蕙分開了,他會覺得:就算是重生,也不能避免悲劇,他還有更多的悲劇要去避免,比如他的兵權、比如他的父親、比如他前世的妻子和孩子。
阿蕙對這一切都沒有信心。
她不可能是個小鳥依人的女人,她不可能是個百依百順的妻子和兒媳婦,她甚至沒有做過母親,所以,爲人妻、爲人母、做兒媳婦,她都不能保證會比其他女人出色。
她不想爲了未知的明天,去傷害爲了兒子處處算計的孟夫人。
阿蕙恨孟夫人的淺薄和高傲,可是她尊重孟夫人那個母親。
假如換成阿蕙自己,她也會爲了兒子做到這樣。
阿蕙能把這一切想的很明白,因爲她一直站在局外。
雖然她已經默許了孟子楠愛他,可是她仍沒有陷入那段感情,所以她看得這麼清晰。
她並不比其他女人睿智,只是她,並不是身在其中而已。
所以,這對孟子楠而言是很不公平的!
長痛不如短痛,阿蕙寧願和他斷得徹底。
只是她心裡,也是痛得厲害。她也有些在乎孟子楠的。
阿蕙在醫院住了兩天,孟子楠第二次來看她的時候,她裝睡沒有和他說話。
然後她吩咐家裡人,攔住孟子楠,攔住廖士堯,她誰也不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