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百一十八章 黃雀(三)

果然,不出洛川所料,在費舌率領五千軍隊成功堵截了摩羅的敗軍之後,等了三天還不見摩羅的林飛沉不住氣,他面色鐵青的宣佈了這次軍事行動的失敗,率軍回撤,現在,這支軍隊成了他唯一的依靠,他想盡了一切辦法來籠絡住這支軍隊的人心,幸虧,擔任這支軍隊的高級將領的大部分都是他的心腹,對於另外一些種族的高級將領,林飛的原則是留得住就留,留不住,那麼只能殺了!當然,殺,也是一種藝術,而不是簡單的屠戮!林飛將這種藝術發揮到了極致,甚至許多將領的死,那些士兵都認爲是天經地義的,這個時候,考驗的就是林飛這個國主的智慧和手段了!林飛拿出厚厚的一疊記錄,上面詳細的記錄着,這些高級將領的情況,林飛很有選擇性將一些東西暴露出來之後,那些高級將領已經是驚恐萬分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林飛竟然早就做好準備!

而對於那些本族的高級將領,林飛則是重賞,並且許下了許多美好的諾言,絲毫沒有提那個秘密記錄的事情,這些將領們個個心裡都明白曾經幹了什麼事情,國主大人既然已經暗示過往不咎,這些將領們紛紛是表示了自己的忠心!林飛笑呵呵的看着他們,說道:“你們都是南越的未來,也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怎麼會將自己的手砍斷呢!再說,人的手觸碰的東西多了,總會髒的時候,只要洗乾淨了,依然是一隻好手嘛,但是如果,這支手壞死了,並且嚴重影響了我的行動,那麼我會毫不猶豫的斬斷的!”

將領們冷汗涔涔,和林飛的談笑風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於是,這些高級將領們更加拼命的將士兵抓在自己的手裡,甚至想方設法的將他們和自己捆在一起,不惜一切代價,不顧一切手段,林飛看在眼裡,是樂在心裡!這種結果,正是他想要的!

隨後,林飛果然選擇了從銅仁越過邊境,回南越去!但是,事情總是有不順意的地方,欽封率領五千士兵,在一個黑夜襲擊了林飛的軍隊,林飛的軍隊連夜趕路,加上心裡恐慌,早就疲憊極了,被欽封這麼一衝殺,折損了許多將士,甚至有些士兵是抓住機會逃跑的!幸好欽封的目的不是殺了林飛,因爲洛川曾經跟他說過,林飛的軍隊必須存在,如果不存在,那麼高山族就會毫髮無損的接管南越,這種情況是洛川不願意看到的!

就在林飛以爲欽封已經走了的時候,一隻神秘的軍隊突然出現在了西邊的營地上,林飛幾乎就認定自己真的逃不過此劫了!要不是部下們提醒他,林飛不知道要呆立多久!

這支軍隊並沒有對林飛發起進攻,而是在看到滿營的火光之後,悄悄的撤去了!一抹殘餘增添了這個夜晚的陰冷,神秘軍隊中兩個人緩緩的走在了隊伍的後面!

“你不後悔麼?你只要捉住了他,那麼朝廷必定會重重的賞你的!”

“哼,朝廷,現在還有朝廷麼?項子羽在鉅鹿大破章邯軍,六萬破三十萬啊,多麼可怕的軍隊!朝廷失去了這支軍隊,已經是名存實亡了,而我,呵呵,也成了一個沒有朝廷監管的,一個邊境小郡的郡守罷了!”

那人擡頭,看着那一抹殘月,語氣說不出的苦悶與寂寥!

“學而優則仕,一問,是我拖累你了,要不是因爲我,你可能不會呆在這裡了吧!”另外一人低着頭,說!

“傻瓜!”

這兩人正是週一圍與苗圩!

週一問握住了苗圩的手,笑道:“其實放了林飛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碼,這樣一來,南越國的局勢更亂,他們就不會攻打北方了!只是,我害怕你恨我,因爲我的舉動,而讓南越國陷入了分崩離析之中,南越國的子民也會深陷水深火熱!”

“南越,多麼遙遠的詞彙啊!一問,以後不要提起這個詞彙好麼?”苗圩低聲說道!

“呵呵,是我錯了!”週一問笑道!

“那一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苗圩問!

週一問站在樹底下,頭頂昏暗的月光讓他的面目也是一層迷濛,他淡淡的一笑:“投靠洛川吧,聽說他是一個好統帥!”

“我也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苗圩贊同的點了點頭,手握的更加緊了,他知道週一問這個人,他曾經雄心壯志要幹一番事業,要報效朝廷造福人民,在他的心裡,忠義二字佔了很重的分量!現在,讓他迫不得已去投靠義軍的首領,的確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林飛的撤退在經歷了昨夜的事情之後,速度加快了很多,看着手裡的兵員清單,林飛的臉色非常難看!部下們也是惶惶不安,生怕林飛遷怒於他們!林飛深深的吸了口氣,將怒火生生的壓了下去,擠出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笑容道:“你們可曾想到,爲什麼昨夜義軍取得了那麼大的優勢卻只要了我們這麼一點戰士的性命?或者說,除了潛逃的,死在義軍手裡的戰士只有兩千人左右?”

部下們不解!

林飛笑道:“因爲洛川有意的放我們離去,因爲他想讓南越的內鬥更加的劇烈,那麼他就更夠漁翁得利!”

部下們恍然大悟,只是有人提出了疑問:“那麼,爲什麼他們還要派人阻截摩羅團長的部隊,不讓他們與我們匯合?”

林飛笑了:“因爲摩羅回來了,那麼鷹族就必定會死心塌地的跟隨我,即使再不濟,他們也是保持中立!而現在摩羅生死不明,那麼莫離就能夠號召鷹族,這樣一來,我們的處境就更加危險了!”

“那國主大人爲何還這麼高興?”

“因爲,哈哈哈!”林飛笑的很複雜,部下們卻是打了個寒顫,跟久了林飛,他們知道,這是陰謀發動的前兆!

隨後,林飛利用了欽封不會真正進攻的意圖,他們安然無恙的撤退了靖縣,靖縣出來迎接林飛,竟然是摩念!

林飛在曾經度過烏江之後,就分出了一隻八千人左右的軍隊,大家都以爲他們是去執行秘密的任務了,誰也沒有想到,林飛竟然在進攻的時候將一隻軍隊派遣回來了,而且率領這支軍隊的赫然就是鷹族出了摩羅以外最有號召力的摩念!

鷹族的雄鷹在天空中翱翔,摩念則是跪在地上,等候着林飛,林飛笑呵呵的拉起了摩念,但是摩念絲毫沒有動,摩念一臉愧疚的說道:“鷹族中竟然出現了莫離這樣的叛賊,我沒有臉見國主大人!”

林飛頓時怒道:“你是你,他是他,你們倆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再說了,你率軍駐紮在此地,在國內反對聲音那麼高調的情況下,渾然不動,這就是對我的忠心,我信任你!摩念,起來吧!”

摩念這才徐徐的起來,林飛看着摩唸的臉,即使心志堅定如他這樣的人也是微微動容,此刻的摩念已經完全不成人樣了,瘦骨嶙峋,皮膚黝黑,眼眶深凹,絲毫沒了生氣!

林飛勃然大怒,大聲訓斥着摩唸的手下:“你們的長官成了這個樣子,難道你們都不知勸說嗎?”

“國主大人,自從莫離叛變以來,大人就一直不眠不休,也不吃東西,要不是國主大人來了,大人恐怕已經餓死了啊,小的們怎麼勸都沒用啊!”

林飛的目光一掃,摩念沒有絲毫的表情!

“你啊!”林飛長嘆一口氣,“我給你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吃東西,休息好,如果不執行,就是違抗我的命令!還有你們!”林飛指着摩唸的隨從,“你們負責監督,如果他不吃,你們就準備砍頭吧!”

林飛說完,就帥着大軍進城了,摩念也緊緊的跟隨,低頭不語!

欽封的大軍終於不能再跟進了,他選擇了回撤,三天後便見到了洛川,而且將探子探聽到的消息稟報給了洛川!

洛川在聽到摩念率領八千軍迎接林飛的時候,終於知道了林飛的手裡的底牌了,他輕輕的推開了自己的房門,心裡只能爲林紫卿默默的祈禱,希望她能夠在林飛率軍回攻的時候拿下國都,這樣林飛就回天乏術了!但是,洛川還是做了兩手準備,他命令欽封,費舌兩人嚴陣以待,隨時準備攻入南越,不過這個計劃是到萬不得已才能實行的,因爲一個國家在面臨外族的侵略的時候,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團結,他們會放下國內的成見,一致對外!在南越的問題上,洛川最理想的方法是表面上自己不插手,用南越人統治南越國,只要自己抓住統治階層就可以了,這樣可以避免出現民衆反抗的事情發生!但是,如果這條路真的不可取的時候,洛川會毫不猶豫的用鐵血手段收服這個強悍的國家,這些強悍的民族!

洛川現在最憂慮的還是林紫卿的安全問題,如果林紫卿死了,那麼奪了南越又有什麼意義呢?在很大程度上,洛川之所以會費盡心機,策劃這麼多的事情,都是爲了林紫卿能夠回到自己的身邊。紅顏,永遠都是令人瘋狂的,哪怕洛川也不例外!他不是周幽王,沒有因爲紅顏戲諸侯的短視,也不是紂王,因爲妲己失天下,洛川僅僅想要的是,林紫卿能夠陪伴在自己身邊,或者是爲了彌補當初因爲自己,林紫卿果斷的選擇了離開的遺憾!在洛川的心裡,對林紫卿一直都是懷有愧疚之情的,他很希望林紫卿能夠在自己身邊,從而好好的彌補她,愛護她!

但是,跟在他的身邊真的會幸福麼?洛川想到了麗雅,想到了麗雅懷中還沒出生的孩子,想到了在城頭跌落的那一幕,那風,還是那麼的熟悉,那軟語,依然迴盪在自己的耳邊,只是,故人已化作黃土,不知道,今年的雪,是否令她感到寒冷!

洛川流露出一絲悲哀和歉疚,看着窗外飄起了春雪,春天已經來了,爲什麼依然飄雪?寒雪孤燈對愁眠,夢裡長存故人顏……

林飛在補充了糧草整頓了軍馬之後,任命摩念爲前軍將軍,率領一萬五千人入貴陽,取盤縣攻入國都東川!而他則帥領兩萬人緊隨其後,此戰,林飛勢必要速戰速決,因爲哪怕羅林再厲害,也不可能堅守太久了,國都一失,這場戰就失去了意義了!

貴陽乃是夜郎的地盤,少族長滅火聽說摩念率領一萬五千人直奔貴陽而來,他頓時焦急萬分,柳長歌此時正在夜郎族內,滅火立馬找他過來商議!

柳長歌走在路上,跟着前面的傳令兵,心中有了考慮!見到滅火的時候,柳長歌禮節性的問候之後,就直奔主題了!

“軍師,摩念已經率領一萬五千人直奔貴陽而來,依您看,我應該如何行動?”

柳長歌笑了笑,看着滅火,說:“少族長已經有了打算不是麼?何必再問我呢?”

滅火猶豫了片刻之後,才慢慢的說:“是,我心中是有了決斷,只是我父親還在國主的手中,所以我必須考慮這點!”

“少族長的考慮是人之常情!”柳長歌很諒解的說道,“那麼,既然少族長如此爲難,就把我綁了,送給林飛國主吧!必然是大功一件,這樣不僅族長大人能夠保的平安,夜郎一族也能在這種族之爭中求得安穩!”

滅火深深的看了柳長歌一眼,眼裡充滿了猶豫,接下來的每個計劃可都是用整個夜郎族的命運在做賭注,滅火也不敢輕下決斷!

“軍師大人所言正確,少族長,我們不如這樣做好了!”夜郎的長老滅寂在見滅火左右爲難,說道!

“住嘴!”滅火粗暴的打斷了這個長老的話,“此地沒你什麼事情了,你可以出去了!”

滅寂無奈,只得出去,雖然他名爲長老,但是這個少族長曆來都是強勢的人物,絲毫沒有將這個長老放在眼裡,但是滅寂出去的時候,嘴角明顯是帶着一絲淡淡的笑容的,只不過滅火看不見罷了!

待得滅寂走後,滅火突然站了起來,而後跪在柳長歌面前,言辭懇切的說:“還請先生教我!”

柳長歌慌然失措,趕緊拉起滅火,心裡也是一陣驚詫,這滅火看來以後成就定然不凡,能夠放棄身段,這樣低聲下氣求人的,有兩種人,第一種是真的沒有才能,第二種則是懂得虛心請教,並且這滅火明顯有了決斷,還能夠這樣做,其心不小啊!

接下來,輪到柳長歌遲疑了,夜郎如果真的勝了這場戰鬥,並且接管了南越,那麼滅火必定會是將來的國主,有這樣的國主,南越以後還真的能夠控制的得住麼?

“先生,你不必擔憂,我自己幾斤幾兩我知道,跟洛川元帥相比,他就是天上的明月,我就是那灰暗不明的星星,暗星怎能與皓月爭輝?所以,先生還請放心我吧!”

這話不說還好,說了柳長歌更加的猶豫了,對於滅火的評價是又上了一個層次!

滅火見柳長歌還是猶豫不決,頓時急道:“那要怎樣,軍師才肯教我?”

“哎,算了,也不爲難你了!”柳長歌嘆了口氣,說:“我要你保證,在你有生之年,絕不反抗元帥!”

滅火咬了咬牙,說:“我以至高無上的巫神名義發誓,我滅火如果真的能夠登上南越國主的位置,一定死心塌地追隨洛川元帥!如違此誓,靈魂不能進巫神殿!”

這是南越最毒的誓言,柳長歌身爲南越人自然知道,傳說中,無所不能的大無神能夠洞察一切世界的玄妙,並且將那些違背誓言的人的靈魂打入修羅地獄,不讓他們進入巫神殿往生!

“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希望少族長不要責怪我纔是!”柳長歌看着滅火年輕卻剛毅的面容,他的眼神裡分明透着一絲不甘!

“放心吧,我是自願的!”滅火的臉恢復了平靜,“現在先生可以教我了吧!”

柳長歌點了點頭:“摩念率領大軍西進,你不但不能阻攔,還要出兵相助,他們此行必定想要速戰速決,所以糧草定然不濟,你還要支援他糧草!而你則可以提出要求,親自上陣,率領軍隊!而後,我想你應該知道了!”

滅火的眼裡亮光閃過,點了點頭,說:“萬一國主懷疑怎麼辦?”

“他不會懷疑的!他之所以會選擇通過夜郎的地盤進入國都,他最大的依仗就是老族長這張底牌了!所以,你一定要提出將老族長放回來主持族內局勢的要求,國主必定會萬般阻撓,不會放回來老族長!正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如此一來,你所替父打仗,他必然不會懷疑,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柳長歌的眼裡流露出一絲狡黠的光芒“他可能還會獎勵你!”

“我不要什麼獎勵,只要我的父親能夠平安無事即可!”滅火說!

柳長歌嘆了口氣:“少族長,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有些事情,我想你應該明白的!”

滅火低頭不語,許久之後,他才擡起頭,堅定的點了點頭,只是眼角微微溼潤!

果然,林飛以老族長乃是智者,軍師指揮家,需要隨時徵求他的看法的理由將老族長留在自己的身邊,並且還任命了滅火爲將軍,與摩念一起率軍援助國都,並且對少族長派兵相助,救濟糧草的行爲大加讚賞!

當滅火穿着盔甲坐在戰馬上的時候,柳長歌已經悄然的抵達了巴郡的邊境,他回了回頭,仰望南越的國土,心裡默默的爲滅火祈禱,同時又很矛盾的不希望這個小夥子存活下去,因爲夜郎老族長的兒子中,再也沒有其他的人有這麼優秀了,那就代表着將來更好控制了!

滅火也是回頭,他多麼希望能夠看到自己的父親,可惜,恐怕再也見不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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