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微曦,天光漸亮。
一夜苦戰的旱魃之女冷魅就地而坐,小心的用油布拭着手裡的軍刀,這是在馬賊行營時候,張霖贈送給作爲兒媳的她的見面禮,巧匠以精鋼百鍛,雜以熟鐵、烏金、精銅等,剛柔相濟,強韌鋒利,吹毛斷髮,斬金截玉自不在話下。
身上的皮袍濺滿了聖教徒鮮血,那是一夜殺戮所留下的痕跡。
聖會駐軍以盟主國的名義,在所屬的宗族都部屬了數量不等的駐軍,進行武力監督和管制,讓諸多成員國早早心生不滿,卻又苦於實力不濟,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駐軍紀律極差,**屬國婦女、搶奪居民財物之事屢見不鮮,其中又以國小力薄的“黔州”受害尤甚。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西南格局由於馬賊的強勢加入,發生了翻天腹地的變化。
昨兒一晚,冷魅率領自己領部的子弟鬼軍八千餘騎兵,在馬賊神出鬼沒的配合下,連續襲破四座聖會設在自己領地的軍營,收穫不小。
按照與馬賊事先商定的,擊破一個營地,男女人丁全歸馬賊,馬匹馬賊佔七,牛羊駝等牲畜馬賊佔三,金銀財物糧食馬賊佔二,其餘則誰破誰得;誰在行動中功績大,誰就分得多分得好,如此好處,這些投靠效忠馬賊的各部鬼族,從上到下哪裡還有不奮勇爭先的道理?
對利益的渴望和翻身的抗爭,刺激了西南鬼部血腥的慾望,衝鋒陷陣,連踏聖會軍營,銳不可當!
大勢所趨,已經有一些歸附“光明聖會”的部族首領,殺了本地的聖會駐軍將領來請降的。但這些效忠馬賊的部族哪裡肯接受投降?他們怕接受請降的話,那些牛羊財物之類的戰利品自己就沒有份和馬賊分割了,所以根本就不接受投降,不降要殺,降更要殺,馬賊方面的人似乎也無意阻止殺戮,血腥的清洗持續上演,各部自相殘殺,屍堆如山,血流成河。
對翻覆無常的西南諸部,大馬賊們已經沒有耐心陪他們玩了,索性借刀殺人,把這些個不服從自己意志的傢伙一次性全部清理掉。
天色大亮,看看休整得差不多了,冷魅率領部屬迅速向着下一處目標撲去。
……
戰火燃燒,“黔州”境內最大一座、也是最後一座的聖會兵營,籠罩在一片肅殺之中。
屍橫遍野,白銀聖騎士急急若喪家之犬,拼命鞭打坐騎,只有隨身數十青銅騎士跟隨他逃亡,身後鬼部追兵就如同吊死鬼一般,一直在後緊緊追趕。
這軍營的駐防聖騎士統屬的軍力比較大,在“黔州”是實力最強的一個駐營,他不像那些疏於防備的同僚,在很多事情上,都準備得相當充分,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幾個“背叛國”的反應如此強烈,毫不客氣的直接使用武力。猝不及防之下,駐軍聖騎士居然還是集結了兩萬騎兵,與正面對敵的旱魃義子、陰魂的三萬鬼影騎兵兵力相
差不遠,但隨着後來數量可觀的馬賊的加入,這就使聖會這一方更加處於劣勢了。
更加可怕的是,馬賊的殺手神出鬼沒,兩邊還沒有開始決戰,聖會駐軍的幾個重要聖騎士已經被刺殺身亡,而且又不斷有下面的白銀、青銅和夜晚巡哨的聖教徒被殺,搞得人心惶惶,未戰先怯。
雙方一場騎兵會戰,聖會兩萬多名信徒在虎狼一般的陰魂鬼影騎兵反覆衝殺下,鏖戰一個清晨,以致死傷盈野,就在雙方陷入膠着僵局之時,像冷魅這樣相對實力較弱,主要負責掃清外圍的側翼偏師也投入戰場,生力軍的加入立刻導致了聖會駐軍的快速崩潰。
聖會駐軍聖騎士死於亂軍,投奔於此的白銀聖騎士也就只能再度亡命奔逃了。
後面追兵追趕的蹄聲漸漸聽不到了,在這種雪原上策馬狂飆,不要說人受不了,就是馬也受不了,白銀聖騎士和衛兵們像拉着風箱一般喘着粗氣,滾下馬來。
喘息稍定,白銀聖騎士心神回竅,這才猛然發現眼前有一張驚豔絕倫的美麗臉龐,凌厲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好象是在看一個死人。
這是白銀聖騎士看到的最後一張面孔,終生難忘,唯一的記憶是,那女子一身忍者服飾,出奇的美。
在看到這張美麗面孔的同時,隊正也聽到了自己周身骨骼粉碎的可怕聲音,眼前一黑,墮落到永恆沉眠的深淵之中。
一縷黑色煙霧倏然飄蕩,煙霧停處,滿地都是血肉狼藉的屍體,田中信子與數十名高忍早已經消失無蹤。
寒風呼嘯的荒涼雪原上,滿地鮮血淋漓,殘缺不全的聖教徒屍體,很快就將成爲禿鷹猛鷲和野狗雪狼搶奪分食,屍骨不存。
……
暴雪稍歇,馬賊西方行營之外,旗幡招展,在朔風中獵獵作響。
行營警備部隊與狼衛旅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全神戒備的巡察警戒。這般如此大的陣勢,全是因爲今天是個特殊而又重要的大日子。
——華龍歷一九一二年十二月,馬賊皇帝大會鬼蜮羣酋。
馬賊大舉進犯西南,與北方領土接壤的“蜀州”與“黔州”,直接處於馬賊兵鋒之下。時值百年一遇的大雪災,賑災編戶的馬賊中路大軍與西路軍,幾乎在沒費一兵一卒的情況下,將黔、蜀各部鬼民收服旗下。
做爲部族的首腦人物,稱雄西南已久的旱魃和玉魁,第一時間作出了反應。
在目睹了馬賊統籌大局、未雨綢繆的綜合國力和百萬大軍分兵五路出兵會獵的大局下,旱魃終於決定,拋棄自己多年的老友烏鴉,轉投馬賊的懷抱。
在這個前提下,“鬼宗宗主”的尊號,在諸多名聞大陸的大佬、名士的觀禮見證下,被冠於殺人無數的大軍閥頭子張霖頭上,這無疑是大陸歷史上最好笑的場景片段,就連新晉“鬼宗宗主”本人,在受禮當日,也險些幾次笑出聲來。
張霖在此前曾經走過了幾個行營編戶營團,看到原本衣食尚能自給的鬼民一夜之間變得赤貧如洗、部族人畜凍斃荒野,屍體任由野獸飛禽齧咬啄食的淒涼慘狀,總算明白了爲什麼那些鬼民們會給自己加什麼“鬼宗宗主”的尊號了,這些鬼蜮部族百姓委實生活不易。
遇到這種罕見天災,無論是旱魃,還是玉魁,都不免束手無策,那些掌握地方實權的部主、鬼佬、土官、頭人、佛陀、法王等人各自稱雄,各相爲戰,平日裡憑藉武力割據一方,時時互相攻伐,哪裡有多餘的力量來管底層族民的死活;至於原本憑藉強悍武力挾制黔、蜀諸部族,迫使兩部族民向其繳納貢賦和財物、男女人口的“光明聖會”,亦因爲在這場罕見的暴風雪損失了許多牛馬牲畜,自顧不暇,哪裡還顧得上他們這些附屬部族人民的死活,甚至連馬賊插手黔、蜀的事務,“光明聖會”也因爲眼下內外交困,而不得不默認生米煮成了熟飯的既成事實。
在這種猝然而臨的天災急難面前,即使馬賊賑濟救援的條件苛刻百倍,這些束手無策的督軍、鬼佬、佛陀、法王、寺主、土官、頭人只怕也會先答應下來再說,一個宗主的尊號對他們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
張霖有這麼一個宗主尊號,對於他插手鬼蜮諸部事務將更加方便,而且對於已經普遍信奉鬼教的土著來說,他擁有了這麼一個宗主的稱號,對鬼蜮信仰鬼神的民衆,影響力也會大大增加。
比起這個虛名,張霖更看重做爲交換籌碼之一另一個實惠條件,那就是旱魃手裡的武力。根據雙方達成的協議,旱魃所屬所有的在籍青壯,將每十抽一,組成一個“鬼影軍團”,加入馬賊戰隊編制;而這支人數高達八萬餘、個人武力超強的鬼兵,無疑將是未來蕩平西南的勁旅!
與靜觀其變的玉魁相較,他的老鄰居旱魃似乎想的、走得更長遠,這位縱橫鬼蜮雪原三十年的鬼佬,爲了子孫的存亡與民族的興衰,不惜放下身段,帶着子女家人一直遠抵馬賊經濟文化政治中心“天京”考察走訪,尋求接洽契機;在很長一段時間遲疑和觀察後,旱魃終於向馬賊高層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長達一個月左右的結盟談判,幾乎耗盡了雙方首腦人物的心力,誠如張霖與格格夫婦推測,當由馬賊策動指揮下、鬼蜮諸部攻擊聖會駐軍連戰連捷的戰報傳回國內的時候,尚有些遲疑的旱魃立刻意識到該下決斷的了。
……
羣雄大會,鬼蜮雪原的軍閥、鬼佬、法王、寺主、土官、頭人、萬戶等六百餘人的共襄盛舉,轟動西南。
此次盛會,從那個某種意義上說,肢解了西南最大鬼部宗族的版圖,這無疑是對“光明聖會”的一次重大的致命打擊!
酒足飯飽之後,在各部勇士演武和鬼姬獻舞的輪番表演進行的同時,兩大巨頭也就實際聯合條目,一一落實細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