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就想起來,她在白虎局對我笑:“相公說過——雄者吾有劍,雌者納之,可不能說話不作數。”
“也或者……吉人自有天相。”淳于洪小心翼翼的說道:“那位是個鬼仙,不會就這麼輕易的魂飛魄散。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她拼盡一切,不過是想我平安。
我不能讓這一切白費。
我咬了咬牙,轉過了臉來。
眼前的路錯綜複雜,他們會在哪裡?
金毛不知道從哪裡躥了出來,上來就咬我的褲腿——這傢伙還等着我呢。
但是看得出來,金毛的表情,跟之前不太一樣。
前頭有事兒。
我立馬跟了過去,同時尋思了起來。
剛纔的一切,發生的不對。
那個陷阱,是誰設下的?
白塑料袋雖然厲害,可未必有這種人一樣的智慧。
穿熊皮的?可熊皮自身難保,怎麼可能越過了謫仙在前面設陷阱。
這個地方——還有其他人想致我們於死地。
金毛領着我往前一跑,就示意我不要吭聲。
我立馬就聽見了一陣說話的聲音。
“李北斗到底上哪兒去了?”
“你們不說,是在害他!”
我心裡咯噔一聲,是幾個很耳熟的聲音。
果然,悄無聲息的上了牆,就看到一大片迷宮被破壞,成了一片廢墟,白藿香被九星連珠網給罩住,可蘇尋,程星河,啞巴蘭,都護在了九星連珠網前面,面前倒下了不少人。
我心裡一沉,天師府的也來了。
“你們這幫老王八蛋,欺負個女的還這麼來勁,”程星河冷笑:“真是烏雞屁股插翎——愣充大尾巴鷹。”
“沒錯,我們已經被你抓住,也認倒黴了,你們還找我哥幹什麼?”
金麟眼,鬼語樑,全來了。
一個天師府的老資格立刻說道:“我們自然是來勸你們回頭是岸的——四相局是個什麼地方,真要是出了事兒,你們誰擔待的起?就是因爲李北斗幫過我們,跟我們天師府又有淵源,我們纔過來……”
“呸!”這個時候,又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了。
我心裡一緊,汪瘋子。
好麼,今天要在玄武局搞個大雜燴了——該來的,不該來的,全來了。
汪瘋子臉色發青——自從上次被我吸走了一半的行氣,這人差不離是要廢了,可他現如今不太一樣,身上又有了一些古怪的行氣。
媽的,真是背靠大樹好乘涼,頭頂上有三清老人之一的枯大先生撐腰,不知道從哪裡給他補上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而汪瘋子往前一邁步,啞巴蘭已經有了戒心,剩餘的金絲玉尾對着他就卷。
可汪瘋子一擡手,“咔”的一聲,那段金絲玉尾也啪的一下碎開。
啞巴蘭一愣。
汪瘋子一笑:“你們蘭家一幫陰陽人,留着力氣在家裡繡花吧——哎,對了,你那個祖爺爺……不對,祖奶奶,不是說曾經抓過麒麟嗎?現在還能拿的起尿桶嗎?”
他就是故意要激啞巴蘭。
可啞巴蘭,是最禁不住激的——越是這種跟其他人不一樣的家族,就把名聲看的越重。
這汪瘋子話音未落,沒等着程星河攔着,他甩手就把剩下的金絲玉尾扔下,一腳跟顛球似得,踢起了一大塊石頭,對着汪瘋子就砸過去了。
可汪瘋子沒動勁兒,他身邊躥起了兩個東西,直接把石頭撞破。
是兩個我沒見過的異獸——捲毛,青色,看上去像是石獅子,但是,腿上有翅。
這東西,是上頭役使的。
這兩個東西咬開了石頭,嘴邊噴薄出了一股子白氣。
很兇。
他的結靈物?
汪瘋子一擺手,兩個東西,奔着啞巴蘭就撲過去了!
啞巴蘭立刻後退,可那一對青獅子速度極快,上去就奔着啞巴蘭咽喉咬!
其餘的那些老天師們看見了,尤其是金麟眼和鬼語樑,都露出了不忍卒視的表情——可沒人攔得住汪瘋子。
這個死王八蛋——上次便宜他了。
我正要撲出去。下一秒,程星河的鳳凰毛一甩,一個青獅子瞬間被打了眼睛,滾落在地,另一隻則被數不清的元神箭逼退。
可啞巴蘭身上,已經有了一條一條的傷。
啞巴蘭剛一低頭檢查傷口,汪瘋子已經撲過去了,一腳壓在了啞巴蘭的咽喉上!
我的心倏然一痛。
被罩在了網子裡的白藿香聲音一厲:“啞巴蘭!”
程星河和蘇尋怎麼可能坐視不管,就要去跟汪瘋子玩兒命,可汪瘋子一擡手,數不清的高階天師就圍了過去,把他們兩個攔住了。
淳于洪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國君……”
我拳頭一緊,把這些人收拾了,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有一樣——他們人太多了,淳于洪一起上,也不是對手,勢必會兩敗俱傷。
如果我損傷了元氣,那最後的大鎮物,還怎麼對付?
而汪瘋子一腳踩在了啞巴蘭脖子上,更重了:“李北斗——你不是最重視這些朋友嗎?可你朋友都這樣了,你還當縮頭烏龜?你對得起他們嗎?”
“汪先生……”金麟眼實在看不下去了:“咱們天師府的規矩——能耐,只能用在邪祟身上……”
“可這幾個人,要破四相局,就是禍亂蒼生,跟邪祟有什麼區別?”汪瘋子聲音一厲:“李北斗,你出來,咱們新賬舊賬,一起算算!”
是啊,他就是想逼我出來,他早準備好了。
“哥……”啞巴蘭的聲音已經破碎不清:“別……我沒事……”
我吸了口氣,從殘損的圍牆後面出來,擡起了七星龍泉。
淳于洪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國君,您是要……”
因爲鹿皮小冊子,我已經對迷宮裡的一切瞭如指掌。
我轉到了其他甬路上,七星龍泉上引了龍氣,“咣”的一下,就把那個甬路削開了。
他們在廢墟里聽到了這個聲音,都回過了頭來,只見“蓬”的一聲,一大片灰色的東西涌了出來。
是其他甬路的鎮物。
他們表情頓時就變了。
不光這一個甬路,我把剩下的鎮物,全放出來了。
要鬧,就鬧的痛快點!
好幾條小鎮物被驚擾了出來,眼前一片大亂,而我抓住了機會,一頭撞到了汪瘋子前面。
汪瘋子覺出是我,嘴角一勾,似乎早就等急了,反手對着我就削了過來,可我一腳對着他的脛骨就下去了。
就是這隻腳,踩了啞巴蘭?
他吃痛後退,我以最快的速度扶起來啞巴蘭,汪瘋子還要抓我,我一隻手對着他就反壓了下去。
你來送,我不好不收。
他大吃一驚,想起上次吃了同氣連枝的虧,還想把手縮回去,我覺得出來,他受傷有東西,似乎能阻隔同氣連枝。
學乖了?還帶着法寶來了。
他抓住機會,反手還要把我摔過去。
可我擋住了他,誅邪手引了龍氣,就把那個東西直接炸開。
他這才知道害怕,但是來不及了。
他新來的氣,再次被同氣連枝吸走。
“李北斗,”汪瘋子劇烈掙扎,可掙扎不過,忽然一笑:“你要是知道自己是誰——會後悔的。”
後悔?上次沒把你吸乾淨,纔是真的後悔。
一片大亂之中,一隻手拉住了我,低聲說道:“往艮位跑——那邊沒有我們的人。”
金麟眼。
“到了艮位,莫回頭,我聽見了動靜,跑出十來步,就安全了。”
鬼語樑。
我心裡一熱。
“能活着,就別死。”
這一句,是他們兩個,異口同聲。
隔牆有耳,我沒敢應聲,對着那個方向就跑了過去。
身後是呼喊的聲音,有人嚷嚷着不對,有內奸。
可我們勢如破竹,早把那些聲音拋諸腦後。
我已經按着鹿皮冊子的內容,帶着他們一頭奔着最後鎮物所在的位置撞了進去。
是一扇很大的門。
終於到了。
門上,描繪着一對巨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