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性子急:“什麼事兒啊?”
還能是什麼事兒,老頭兒做實驗那事兒,讓人知道了唄!
果然,老頭兒嘆了口氣:“古人說的對,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可好巧不巧,怎麼偏在那個時候呢?所以說,冥冥中萬事註定……”
那個圈子的作用,其實跟凸透鏡的原理一樣——料想小時候大家都做過實驗,凸透鏡能把光聚攏成了一個光點,而光點能燃燒紙張。
這個圈子同理,但是它產出來的,是帝流漿。
所以,這東西對光的要求是十分嚴格的——最好的光,是今年七月十五子時的月光。
六十年輪一次,也不是誰都能碰上的,再說了,那是天氣多變的七月,誰說得那個時候月亮會不會被雲給遮蓋住呢?
那是老頭兒最後的希望了——不,應該說那是程星河最後的希望了。
可誰知道,就在那天之前,那個涅槃圈就給丟了。
二姑娘又急了:“你這麼大的本事,不是輕輕鬆鬆就找回來了嗎?反正,我小時候藏點東西,我們家老頭兒總能找到。”
“嘿,丫頭,我可不比他池老怪物慫。”齊老頭子的勝負欲挺強烈:“是盯上我的那個傢伙,用了陰招——屍蛔,正克涅槃圈,屍蛔要是把涅槃圈給吞下去,那誰也找不到。”
原來如此——如果把涅槃圈比喻成一個夜明珠,人能靠着它發出的微光找到它,可要是用黑布把它密密麻麻纏住,那誰還能找到?
屍蛔性屬陰,再藏在女人的肚子裡面,那就是雙保險,更難以找到了。
郝秋薇純屬是被人當槍使了。
程星河跟我一對眼,看向齊老頭子:“別找藉口了——濛濛別人算了,蒙不過我們,你可是十二天階,哪怕難找,你能找不到?我看,你是想將計就計吧?”
齊老頭子一瞪眼:“你,你什麼意思?”
“非要我說明白?”程星河嘴角一斜:“你跟討債人約好了,讓他們到時候來取東西,你本來就想賴賬不還,丟了就更有理由了,索性裝死,讓那幫討債的人財兩空,是不是?”
二姑娘恍然大悟:“難怪人人都說,現在不是老人變壞了,是壞人變老了!”
齊老爺子這就沒話說了,半晌才說道:“反正嘴長在你們身上,愛說什麼說什麼。”
“什麼叫嘴長我們身上,我們是沒你嘴硬,”程星河接着就說道:“你告訴我,討債的不可能把這個東西白借給你,是不是?借房子要租金呢,那麼好的東西,租金是什麼?”
齊老爺子樂了樂,舉起了兩根修長的手指頭。
程星河一瞪眼:“你個老敗家的——兩處房?”
齊老爺子搖了搖:“兩年——借用涅槃圈,要我爲他們,做兩年的事兒。”
程星河一下急了眼:“你賣命呢?”
未必——我看,齊老爺子一開始就沒打算給,才答應的那麼痛快。
不愧風水界老流氓。
齊老爺子察言觀色的本領極強,顯然看出我是怎麼想的了,嘿嘿一樂:“這小子聰明——有點我的風範。”
我這輩子可沒有過賴賬的打算。
而齊老爺子直搖頭:“做咱們這一行,莫要死板——這個功德,東邊不亮西邊亮,南邊破了北邊補,你這孩子腦子好使,就是不開竅……”
其實我明白,他說的,正是大多數行內人做的——哪怕做幾件虧心事怎麼了,上其他地方積攢點功德不就得了。
可我不想虧心。
程星河把他腦袋推一邊去了:“得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正常人誰不講究誠信口碑,你還希望你那個名聲後繼有人怎麼着?說起來,你這算盤打的倒是精刮上算。”
是啊,對齊老爺子來說——他一早就把涅槃圈的風聲放出去了,人人都當這是個好寶貝,他一“死”,當然是要來爭搶的,討債的來收債,也對他來說,正好是狗咬狗一嘴毛,他靜觀其變不說,這地方一亂,很多東西就會現出原形,八成,他還想趁着這個機會,把盜取涅槃圈的真兇給找出來。
要不是那個把主意打在棺材上的主兒,他現在還在棺材裡躺着呢——難怪下了死命令,說開棺有禍。
程星河就問他:“你裝死這事兒,齊雁和幫的你?”
齊老頭子把胳膊往腋下一夾:“也不算,不過那小子挺聽話的。”
齊雁和也不傻,八成也早知道他玩兒的什麼花活了。
程星河跟看問題兒童一樣的看着齊老頭子:“那你說,現在那個偷圈子的真兇,你找到了沒有?”
齊老頭子一攤手,無辜的說道:“我這不是正找着呢嘛,沒找到,你們就來了。”
看他這表情還挺遺憾的。
我就把郝秋薇的事兒給說了一遍。
也不知道郝秋薇跟他什麼深仇大恨。
結果齊老頭子皺起了眉頭:“是郝秋薇……這小姑娘不是擺果盤的嗎?平時我待她不薄啊!上次的墨西哥瓜子,我還勻給她半袋呢!”
奇怪,齊老頭子並不知道郝秋薇跟他什麼恩怨?
那就只能等着白藿香把她給救回來再問了。
二姑娘盯着雞飛狗跳的靈堂,嘆了口氣:“你要做實驗就做實驗,爲什麼不把那些行屍給處理了?弄的這麼雞飛狗跳的。”
齊老頭子苦笑了一聲:“你當我不想處理?”
我一愣,難不成——帝流漿雖然沒成功,卻有了其他的功效,那些試驗品,“死”不了,沒法處理?
齊老爺子抄着手往下看,搖頭晃腦做出一副很慈悲的樣子:“造孽喲……你看那幾個武先生,技到用時方恨少……”
“這些怪物不都你製造出來的嗎?”
“可我封的挺嚴實的,是他們自己挖出來的啊!”齊老頭子事不關己的說道:“好比我上了廁所,衝了馬桶,仁至義盡!可他們非把下水道鑿開,這賴我呀?”
接着,看的更來勁了:“我非得看看,那個家賊是哪一個……”
“這還用看?”程星河忍不住鼻子眼兒出氣兒:“你說,你偷偷摸摸做的這事兒,還告訴誰了?”
齊老頭子無辜的說道:“我沒告訴別人啊!我早跟你說,男人的嘴,嚴了不後悔……”
不愧是名宿,我們剛要刮目相看,齊老頭子就開始掰手指頭:“夏家的小楊柳——她老來給我研墨,白河甸子的鄧麗麗,她做的青糰子好吃……”
好傢伙,你的嘴嚴在哪兒了?
而且,這個歲數了,紅顏知己不少啊!
得了,這口風泄的太多,確實不知道從何查起。
眼瞅着滿地的白菊黃菊碎了一地,甚至他的遺照也被掃在了地上,四處一片狼藉——估摸着,誰看見自己的葬禮成了這樣,都不會舒服吧。
齊老頭子例外——相反,還一直保持着饒有興致的樣子。
後來我才知道,他這次裝死,不是一石二鳥,而是一石連環鳥。
正這個時候,“哄”的一聲巨響,一個龐然大物進來了。
那東西一進,屍氣味道重了好幾倍。
這玩意兒厲害啊!
那東西一擡手,我就看見他身側的鮮花猛然枯萎——比之前的低配無極屍還猛。
有幾個想在長輩面前的露臉的小武先生見狀,衝着那玩意兒就躥了過去,那幾個長輩想攔着,沒攔住,眼瞅着那就一個小輩剛一竄,手上的趕屍鞭醒屍鈴“咣”的一聲就全碎了,人不甘心,還想撞,可身體不受控制就墜在了地上。
低頭一看愣住了——手腕,腳尖,都跟剛纔枯萎的鮮花一樣,沒了生氣,動不了了。
這東西屍氣太重了,逮着什麼染什麼。
這下所有的先生都直了眼,有幾個直跺腳:“這是屍王——羅大先生要是在就好了!”
屍王是行屍裡的霸主,比旱魃還罕見——特點,就是屍氣濃重猛烈,粘誰誰倒黴,趁着人被屍氣污染,它就會去吃生人氣。
“是啊,萬佛堂的羅大先生,專鎮行屍,想必,也只有羅大先生,有這個本事!”
萬佛堂是武先生之中比較出名的一門,據說他們不跟傳統武先生一樣打打殺殺,而是對邪祟進行感化超度業務,堂里人人都有佛心,這才被稱爲萬佛堂的。
“是啊,”程星河忽然回過神來:“羅大花臉跟你關係不錯,你死了,他怎麼不來?”
齊老頭子下巴一歪,指着那個屍王,若無其事的說道:“哦,這就是羅大花臉。”
我們一下全被鎮住了,啥,羅大花臉——也成了你的試驗品了?
齊老頭子說道:“你們什麼眼神,看霸王龍呢?羅大花臉說是一顆佛心,超度萬物,其實他肚子裡幾根花花腸子,我能不知道嗎?不光養活屍,幹惡事,吃不該吃的東西,上次還把主意打我這來了——聽說我病了,想弄死我搶涅槃圈,我不收拾他,留着他給我上墳啊?”
說着一笑:“蒼蠅撞上蜘蛛網,怪不得別人。你看着吧,馬大花臉這個屍王,是帝流漿試驗品裡最難對付的一個,我倒是要看看,誰有這個本事。”
果然,那幾個沾染了屍氣的小輩無疑殺雞儆猴,身邊的先生,全退開了。
羅大花臉變成的屍王並不甘心,這會兒看着一個膽子小的武先生連跑都沒跑動,嚇的縮在了地上,立馬奔着那個武先生就抓了過去,可一個身影,一下就擋在了那個人面前。
看清楚了那個救人的是誰,我卻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