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邵如昕,道:“我等你的部衆來,讓你們把天理宗一干人帶走後,我們再走。”
邵如昕眉頭輕皺道:“爲什麼?”
我道:“這觀音廟被我們給毀壞了,正好墨家和柳家的人都在,我們要整理一下,看看哪些地方該修,該怎麼修,然後做好計劃,擇日實施。不然,以後要是再有人來這裡上香祈福什麼的,見毀壞的一塌糊塗,會傳出去風言風語的。”
楊之水大聲道:“元方,這不是咱們的責任!讓他們弄!”
玉陽子拉了一把楊之水,低聲喝道:“這裡不要你多嘴!”
邵如昕冷冷道:“這是賊窩,以後要封禁!”
我道:“即便是要封禁,我們也要先修理好,不然毀壞佛門聖地,會於心不安的。”
邵如昕嘴角的肌肉猛地一顫,厲聲道:“陳元方,你是不是一定要和我過不去!嗯?”
“沒有啊。”我搖了搖頭,道:“你提的條件我答應了,怎麼能說是和你過不去?”
邵如昕怒道:“我讓你現在就走!”
“呵呵……”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顧衆人道:“諸位,你們見過五大隊的大首領這樣氣急敗壞過嗎?你們見過邵如昕這麼寬宏大量過嗎?”
“沒有!”老舅應聲道:“今天我也感覺怪怪的,元方,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邵如昕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雙手也微微有些顫動,我心中更加篤定,淡淡說道:“這人不是以前的那個邵如昕。”
“啊?”
衆人一片譁然,然後便開始紛紛議論:
“怎麼會?”
“冒牌貨?”
“易容的?”
“那這是誰呀?”
“不對呀,我見過她的照片,就是她!”
“元方又不會胡說,他說這人不是,那就肯定不是!”
“嗯,我看其中另有隱情。”
“剛纔她的本事,確實不小啊!她襲擊木家大姑娘那一手,我就做不到!”
“……”
張熙嶽也忍不住道:“這個是假的?我沒看出來有易容的痕跡,東木前輩,您看呢?”
青冢生搖了搖頭,道:“我也沒看出來有什麼易容的跡象。只不過我跟邵氏原本就沒有接觸過,只是聽她的名聲。今天還是第一次見。”
我道:“這個不是假的,但是此一時,彼一時。此時的邵如昕非彼時的邵如昕。”
邵如昕勃然作色道:“陳元方,你真要逼我嗎?”
老舅急道:“元方,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出來啊!”
我道:“起先我也不敢肯定,只是猜測,剛纔又是試探,到現在,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確定了。眼下的邵如昕,已經不是五大隊的首領了。”
這一句話說出來,在場的所有人,除了青冢生,無一不變顏色。
大家甚至都呆了,整個場面靜的一聲不聞,甚至連呼吸聲都很難聽到。
彷彿有幾十雙無形的手,猛然間同時掐住了場中所有人的脖子!
“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陣刺耳的笑聲忽然響起,邵如昕臉上作出不勝鄙夷的神色,道:“陳元方,你可真是會危言聳聽啊!我現在倒是有點不明白了,你說這話,自欺欺人,目的何在?”
“不危言何以聳聽?”我淡淡道:“咱們兩個究竟誰自欺欺人,你知我知。不過,話說到這種地步,人,我是不會讓你帶走了,除非你的部下和你口中所謂的軍警趕來,我才交人。”
邵如昕目光一閃,道:“你真要這麼做?”
我道:“是。”
徐宗陽忽然道:“元方,她如果不是五大隊的首領了,還來這裡幹什麼?還千辛萬苦找到你的玉俑替身幹什麼?”
老舅也連忙道:“對呀,我也是這麼想的。她怎麼會突然就不是五大隊的首領了?”
我盯着邵如昕道:“很簡單,我是相士,說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在場的諸位前輩,恐怕誰的相術造詣也沒有晚輩的高明。”
墨是金道:“這是事實。你也不用自謙。”
我“嗯”了一聲,道:“邵如昕面上官祿位已經破相,不是吉兆。再加上她今日表現,實在迥異於往常,而且也無人跟隨她前來,她是獨身一個。所以,我猜測她已經在五大隊失勢。”
我說着話,衆人都怔怔地看着我,我繼續道:“至於她失勢之後,爲什麼還要找我的玉俑,又不辭辛苦來到這裡,我也可以猜測一二。第一,她恨我,或許正是因爲我,所以她才落到這等地步,所以一定要找到我,或許她還抱有幻想,說不定見到我就能將我斃命;第二,她不想失勢,她想立功,以便於再次重掌大權,所以她來到了這裡,或許她本來是想抓幾個歪門邪道的小賊寇,但是卻意外發現天理宗從上到下都被咱們給抓住了,她心中很高興,因爲天理宗實在是條很大的魚,足以餵飽她的上級!於是她提出了那個條件,只要咱們把天理宗的上下人等都交給她,便能安然離開這裡了。”
衆人都聽得發呆,就連邵如昕也出神似的站在那裡,我突然覺得她有些可憐,忍不住悠悠嘆了一口氣,道:“早知如今,何必當初呢?行事偏激,心性窄僻,就像是走獨木橋,還是閉目塞聽沿着邊兒走,一定會掉下去的。”
老舅嘬着牙花,盯着邵如昕,道:“元方,我覺得你說的好像是真的!”
木仙冷笑道:“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知道元方說的不是‘好像是真的’,而是‘應該就是真的’!她這種人,不讓她當領導,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真可憐!”
邵如昕如癡似呆,眼神竟然有些渾渾噩噩,也不說話,也無動作,木雕石塑似的站在那裡。
場中這麼多人,天高地寒,她卻孤零零的一個,那樣子有種讓人說不出的淒涼。
曾子仲鎖着眉頭,道:“我只是納悶兒,這才幾天的時間,她就下臺了?怎麼弄的?爲什麼呀?”
這話問的大家又都看我,我搖了搖頭,道:“我不是神仙,我也不知道。不過,我還是有一番猜測,她是被小人暗算了。”
江靈冷哼道:“小人暗算?她就是個小人!現在想想她的所作所爲,都令人恨得牙根生疼!元成和元化現在成什麼樣子了?還有薛橫眉那一條如花似玉的人命!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現世報!”
木仙卻道:“元方,你怎麼就猜她是遭了小人暗算?這個小人是誰?”
我道:“這個小人具體是誰,我不知道。我猜是她的下屬。”
“她的下屬?”
曾子仲搖頭道:“這點我有些不信。她把她的手下每個人都查的清清楚楚,誰能暗算她?”
我瞥了一眼阿秀,又回看邵如昕,道:“邵如昕,還記得那天晚上,你在陳家村大發淫威,把我和木秀從我家裡抓走。在潁水河岸上時,我鞋帶開了,當時衆人都走,只剩下我們兩個。這個情形,你還記得嗎?”
邵如昕喃喃道:“記得,你假裝鞋帶開了,其實暗藏奸計……”
我道:“我不是要跟你說這個。你還記不記得我當時對你說過一句話?”
邵如昕目光流轉道:“哪句話?你那時在施展迷魂科,說的話都是假話!”
我嘆息一聲,道:“真話你不記得,偏偏對假話記得清楚,這也說明你的性格缺陷,若看人只看缺點,則世上便無好人;若想事只想歪處,則天下絕無正理。”
邵如昕顏色又回過來了幾分,冷冷道:“你少教訓我,我比你還大五歲!世上事,我經歷的多了!到底是哪句話!”
“經歷多還落得這般田地?”
我搖了搖頭,道:“我當時對你說,‘別得意,我看你的面相,要犯小人’。”
邵如昕陡然一驚,嘴巴神經質似的張了幾張,彷彿想要說話,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她盯着我,眼中的神色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過了許久,她才微微低下頭,道:“是,確實有這麼一句。”
我道:“當時你是怎麼說的?”
邵如昕夢囈似地說道:“多謝提醒,我算到了,陳法而已,被我殺了。我身邊所有人的四柱都被我掌握,他們對我有利有害,都已被我詳細推演過,於我不利的人,早已被我剔除乾淨。”
“對!”
我點點頭,道:“這是你當時的原話,一字不錯,一字不拉。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你到現在還不改悔嗎?”
“不,不,不是……”
邵如昕搖搖頭,道:“機關算盡太聰明,呵呵,這不是說我。我功力還是不夠,我還是沒有把機關算盡!是我的手下,是我的屬下,我從來都沒有把那個人放在眼中,我算過,我算錯了,對,是我的卜術不到家,我卜算錯了!這不是天意,是我的人事還沒做到位!”
“你是至死不肯悔悟!”
我冷冷道:“你不是天,總有你算不到的!”
木仙道:“我現在倒是非常好奇,那個能把邵如昕給算計到的五大隊下屬,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