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模一樣嗎?”曾子仲搖了搖頭,道:“恐怕是你們一廂情願的認爲是一模一樣吧?而且,那個時候,應該是陳德剛剛死後復生不久吧?那種時候,他軀體上的殘魂餘念,大多應該還是他自己的,也就是說,那個陳德的記憶,是停留在他生前的狀態,他牽掛誰,他記着什麼,本來就和生前沒有什麼區別。”
“那樣不是挺好的嗎?”成哥忍不住道:“只有殘魂餘念,我看也很正常啊,爲什麼非要去吸收別人的殘魂餘念?”
“這個就不由他自己控制了。”曾子仲道:“這是移魂煉魄死後復生者統一的本能行爲!就好像咱們人,餓了的時候,一定要吃飯一樣。不太餓的時候,可以忍着,比較餓的時候,吃相就會有些不雅觀,極度餓的時候,就會飢不擇食,等到餓的精神錯亂的時候,給你什麼吃什麼!甚至連人肉也會吃!”
曾子仲的話,讓我聽得渾身發寒,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老祖,老祖……”王慕城道:“老祖又在嚇唬小孩子!”
曾子仲一笑,道:“對了,不能嚇到娃娃了。老祖把你的耳朵給捂着。”
說着,曾子仲用雙手掩着王慕城的兩隻耳朵,繼續說道:“移魂煉魄死後復生的人,因爲魂魄是殘缺不堪的,那就好比是沒吃飽飯的人,我們稱之爲靈魂飢餓。”
邵薇道:“靈魂爲什麼會飢餓?”
“首先因爲靈魂不完整,殘魂餘念,這是先天飢餓;然後因爲吸食來的殘魂餘念不是自己的,又會造成後天飢餓。”曾子仲道:“吸食來的殘魂餘念,追根揭底是別人的,就好比現在西醫中的器官移植,池農知道吧,不是自己的東西,拿來是會排斥的,要靠大量的藥物去減緩那個排斥。”
池農無聲地點了點頭。
曾子仲道:“吸食來的殘魂餘念也會相互排斥,誰佔據了上風,誰就有決定軀體的權力,但是在排斥的過程中,殘魂餘念漸漸消磨,就會陷於飢餓狀態。靈魂飢餓也是分度的,跟人飢餓的度類似,輕度的靈魂飢餓,陳德是可以忍受得了的,他自身的殘魂餘念能夠剋制,能夠抑制他出去吸食他人殘魂餘唸的慾望;到了中度的靈魂飢餓狀態時,陳德就該焦躁不安了,他肯定坐不住,也呆不住,他會到處徘徊,漸漸不由自己控制;等到重度的靈魂飢餓狀態時,陳德一定是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爲了,那個時候,就是殘魂餘念中邪性完全佔據上風的時候,一種強烈的吸食他人殘魂餘唸的本能慾望會驅使他到喪葬之地中,去吸食他人的殘魂餘念!”
池農道:“那這什麼時候是個頭?他會一直這麼下去嗎?是不是等他吸食夠了別人的殘魂餘念,充實了自己的魂魄之後,就會恢復本性?就會停手了?”
“呵呵……”曾子仲苦笑道:“池農啊,我問你,你今天吃飽了飯以後,明天還會餓嗎?”
“會餓。”池農低聲的回答了一句。
其他的話,也根本不用再說了,曾子仲的意思淺顯明瞭,德叔這次吸食完別人的殘魂餘念之後,果斷時間,靈魂會再次陷入飢餓狀態,然後會繼續外出覓食,如此周而復始,根本就沒有終結的那一天!
邵薇突然開口說道:“舅爺,有些人不是修煉到一定的程度,可以辟穀,就不會感覺到飢餓,那不就是可以不用在吃飯了嗎?曾老太爺(曾子仲)和棋盤石前輩我都見過,他們就可以一年不用吃飯!”
“錯了。”曾子仲道:“辟穀辟穀,是不再進食五穀雜糧,可不是說真正的滴水不進,什麼都不用採食。人吃五穀雜糧,難免不了會生各種各樣的病,所以爲了長壽,爲了減少體內毒素的積累,爲了達到更高的修行境界,道行高深者就會進行辟穀,但辟穀的時候,辟穀者還要吸收大氣中的水,還要吸收日月能量,吸收萬物精華!這其實還是在食用!只不過食用的不是五穀雜糧罷了。”
“可是元方哥哥也練辟穀之術,而且他在辟穀之術的修行中還要閉住呼吸,他所練成的鎖鼻功,龜息狀態下,根本是不用呼吸的啊!”邵薇道:“元方哥哥不用呼吸,不就無法吸收到大氣中的水分了嗎?”
“又錯了!”曾子仲笑道:“你是隻見其行,而不知其神。我問你,人的身上有幾竅,有幾處穴道,又有多少毛孔?”
邵薇道:“人的身上有七竅,有三百六十餘穴道,有三千六百餘毛孔!”
“着啊!”曾子仲道:“鎖鼻功、鎖鼻功,鎖住的是鼻子,鎖住耳朵了嗎?鎖住三百六十多處穴道了嗎?鎖住周身三千六百多處毛孔了嗎?元方沒有告訴你嗎,他在水下也能呼吸自如,靠的可就是全身上下的毛孔,從水中過濾出氧氣來!”
“我知道了!”邵薇道:“怪不得呢,怪不得元方哥哥總是說鼻子的功勞其實就是辨別氣味,是相味術之必須,卻不是生存之必要!”
“嗯。”曾子仲點了點頭。
曾立中半天沒有說話,似乎是感覺自己的存在感小了許多,於是趕緊趁機插嘴道:“邵薇,我最近也準備修煉辟穀之術!以後,我們就可以相互探討,相互學習了!”
“閉嘴吧你!”曾南溪道:“你練辟穀還不夠格!”
邵薇一笑,又問曾子仲道:“那移魂煉魄死後復生的人,在吸食殘魂餘念上,能不能像辟穀之術那樣,可以幾年不吸食呢?”
“幾年?”曾子仲一愣,隨即啞然失笑,道:“小薇啊,你可是太小看辟穀之術了吧?等閒之人,誰能練就辟穀?古往今來的大聖大賢們,就如諸葛亮、劉伯溫那等人,也不會辟穀!辟穀之術,可算得上是玄門術界最高法門之一,是道行極高的人才能練就的,如我父親那般,百餘年的道行,辟穀之術的期限也還停留在年上,還未入紀數(一紀十二年,辟穀超過十二年就是入了紀數),更不用說甲數(一甲子六十年,辟穀超過六十年就是入了甲數)!其實說句不太中聽的話,陳德的修行程度尚未登堂入室,不要說幾年不吸食,就連幾天,他都是無法控制的。”
成哥似乎是覺得這話有些刺耳,便忍不住道:“那移魂煉魄死後復生的人,要怎麼樣才能不吸食別人的殘魂餘念?”
曾子仲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道:“活人怎麼纔可以不吃飯?”
曾子仲的話說完,車廂裡陷入了一片沉寂,久久的沉寂。
這個問題似乎不需要回答,因爲每個人心裡都知道答案。
人只有死了以後,纔可以不吃飯。
現在的德叔,要如何才能不吸食殘魂餘念,答案自然也很明瞭,將其徹底絕滅!
軀體化作粉塵,殘魂餘念徹底消除,自然便不會再出來“覓食”了。
我和成哥的心情應該是一樣的,十分難受。
我們誰也不會願意看到,德叔在死了以後,還要遭受這樣的摧殘——死後復生了,竟要再死一次!這對我們來說,也是極大的折磨!
池農和邵薇都是對德叔十分熟悉的人,他們的心裡也絕不會好受——德叔本來是一世英名,雖然道行不算極高,雖然名聲不算極廣,雖然有刻薄毒辣之名,但是無論是誰,都絕不會說他壞,說他邪,說他惡,就連綽號上,也有個“相尊”的字樣。
但是現在呢?不人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