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沉吟道:“破鏡之局又是什麼意思?”
我看了一眼老頭子,淡淡地道:“就是夫妻不合,兩情相剋,時日若久,非寡即孤。”
我這話剛好說到鄭家人的痛楚上,老頭子頓時一愣,臉色有些難看,鄭景山也不笑了,低聲說道:“難道媽媽是因爲這……”
鄭蓉蓉打斷他道:“別說了!大哥。”
鄭景山勉強一笑,沒有繼續說。
老頭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大師傅,我和我老婆在那裡住了也有十多年了,感情一直好好的,中間也沒發生過什麼兩情相剋的事情啊。”
我淡然道:“鄭先生,良藥苦口,良言逆耳,我知道我的話你聽着不舒服,但是我既然相了,就會把話說清楚。我看你的面相,魚雙目眼角凹陷,尾糟紋雜生,奸門晦暗陰沉,以我相門相形、相色之道來看,妻子並非一位,前後兩妻,一個兩地分居,一箇中年橫死,是不是?”
老頭子大吃一驚,愣愣地看着我,鄭蓉蓉和鄭景山也吃驚地看着我,過了一會兒,他們兩個又扭頭去看老頭子,只見老頭子滿臉都是尷尬卻又驚訝的複雜神色,鄭蓉蓉問道:“爸爸,他說的對嗎?”
我一愣,再看他們父子、父女三人的表情,心中暗道不好,肯定這個老頭子還有一些事情是瞞着鄭景山、鄭蓉蓉的。
而且應該跟前妻有關。
老頭子神色極不自然地笑了笑,說:“大師傅沒有說錯。”
鄭蓉蓉眼中閃爍着一絲怒火,說:“爸爸,你不是跟我們說你的前妻去世了,你才娶的我媽媽嗎?她現在好好的,只不過分居兩地而已,你爲什麼要騙我們?”
老頭子目光閃爍,然後說:“蓉蓉,爸爸也得有點隱私是吧,當着大師傅的面,你就給爸爸留點面子行嗎?”
鄭蓉蓉“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我心中奇怪,這個鄭衛鴻爲什麼要瞞住這麼一件事情呢?按理說,前妻沒死,離婚再娶,那也不是什麼特別丟人的事情吧?
我朝老頭子笑了一下,說:“不好意思,鄭先生,我說了不該說的話。”
“沒關係,這樣足見大師傅神相的本事。”老頭子擠出一絲笑意。
鄭景山看着我,眼睛的餘光卻瞟着老頭子,試探性地問道:“大師傅,如果改改這別墅一樓的風水,是不是會更好一些?”
我微微一笑,也不置可否。
這時候鄭景麓卻從樓上走了下來,還未走到樓下,便喊道:“大哥,你少聽人胡謅,咱爸媽已經在一起過了幾十年了,同甘共苦,守着這麼大一份家業,難道是因爲風水好?這個人就是個騙子!他能看出來奶奶中風,不是因爲他有本事,而是因爲奶奶年紀大,隨時都有可能中風,恰好被他撞上了。他能看出來咱爸前妻的事情,是說明他去查探過,他要騙咱們家的錢,肯定是要下一番功夫的,你讓他改風水,他肯定還會再要錢!”
成哥忍不住道:“我師父憑真本事看相,自然要報酬,這個也是你們自願給的,我們怎麼騙了?”
鄭景麓跳到我面前,冷笑道:“憑真本事看相,有種給我看看,看看我會得什麼病?”
“三哥!”鄭蓉蓉嗔怪道。
“老三,有點過分了啊。”鄭景山也說。
但是老頭子卻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鄭景麓見老頭子不吭聲,更加放肆地說道:“算命的,敢不敢給我看?”
我面無表情地說:“第一,我不是算命的,我是看相的;第二,我不能爲你破了我的規矩,尋日之內,不會給你看的,即便是過了十天,只要我不願意,還是不給你看。”
鄭景麓冷笑道:“不就是想要錢嗎?我有的是!”
說着,鄭景麓從懷裡掏出錢包,抽出一疊百元大鈔,猛然朝我臉上扔去,我淬不及防,微微吃了一驚,卻見成哥手一擡,似乎在空中抓了一把,然後又放下,誰也沒有看清他的動作,但那些錢竟然又回到了鄭景麓的手上!
雖然之前我見過成哥那敏捷的身手,但他使出猶如變魔術似的這一招時,我還是吃了一驚,衆人也都傻傻地看着成哥,鄭景麓臉色也極難看,他將手裡的錢摔到地上,大聲道:“拿去花吧,小爺賞你的!”
“混蛋!”成哥和池農都忍不住罵道。
“放肆!”老頭子也終於忍不住呵斥道。
鄭蓉蓉的臉色通紅,神色不安地看着我。
這是極端侮辱人的表現,我氣得有些顫抖,但是剎那間,我看見鄭景麓臉上猛地閃過一抹黑茫,轉瞬即逝,但他額頭上的顏色都變了和之前不太一樣了,我心中一驚,平穩呼吸,凝定心神,以相色之術看了看,心中更是吃驚。
鄭景麓見我一臉茫然驚詫的神色,冷笑着撇了撇嘴,說:“喂,神相,嚇傻了?敢不敢給我看看?”
我搖了搖頭,看着鄭景麓,淡淡地說道:“我不收死人的錢,也不給死人看相。”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熱烈的夏夜,燈火輝煌的別墅裡,卻忽然有一種可怕的陰冷。
“大師傅,你,你別和他一般見識……”鄭景山說。
老頭子眉頭皺了皺,沒有說話。
鄭蓉蓉也不知道是被我的話給嚇傻了,還是在想別的事情想的出神了,她的表情怔怔的,彷彿是呆住了。
池農在我身後輕輕推了我一把,意思是讓我不要衝動,莫逞口舌之快。
但是我沒有,我沒有說謊話。
鄭景麓卻大怒,青筋暴露地瞪着我,大罵道:“你說誰是死人?”
我看了他一眼,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憐,我說:“我本不想說的,但現在你非要聽,我就說給你聽好了。你上停之色慘如枯骨,山根、年上、人中處皆有黑芒乍現,此爲凶死之兆,且色如昏醉,乃神帶殺之相!如我所相不差的話,你的死期快到了,且是不得好死!”
“你別亂開玩笑!”鄭蓉蓉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似的,大聲喊道。
鄭景麓卻已經雙眼赤紅,罵道:“混蛋!咒老子!”
話音未落,鄭景麓便一拳揮來,衝着我的鼻子而去。
“老三不要衝動!”鄭景山連忙制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鄭景麓的拳頭很快便到了我的鼻子前,衆人驚呼中,那拳頭忽然不再前進了,這當然不是因爲他不想打我,而是他的拳頭已經被成哥握住。
不,準確來說,是鄭景麓的拳頭被成哥的一根指頭擋住了。
這是令人震驚的一幕。
最起碼驚到老頭子、鄭蓉蓉和鄭景山了,當然,最吃驚的是鄭景麓。
鄭景麓滿臉通紅,脖子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拳頭握的“嘎吱”作響,卻不能再前進分毫。
如果說成哥剛纔那一手是變魔術,那現在這一手卻是明明白白地展現在我們面前,沒有絲毫的貓膩。
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成哥用一根指頭把鄭景麓的拳頭壓了下去,鄭景麓動都不能動,成哥雖然是盯着他,但是眼睛裡卻像是沒有他一樣。
只聽成哥從鼻子裡冷哼一聲,不鹹不淡地說:“你連我的一根手指頭都不如,所以還是不要輕易動手了,我師父他老人家不屑於跟你這種人動手,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既然我師父說你是個死人,我也不會爲難你的,因爲我也不會去傷害一個死人。”
我說:“好了,阿成,咱們走吧。”
說完,我轉過身,再也不說話,緩緩地往屋外走去。
成哥和池農自然都跟着我走了。
背後一片沉寂,驀地裡,我聽見鄭景麓嘶吼道:“你放屁,老子會活得好好的,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