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細嚼慢嚥地把蘋果吃完,我則三下五除二地大口啃掉蘋果,阿秀遞給我一張手帕,讓我擦擦嘴,那手帕從我嘴邊抹過的時候,我清晰地嗅到了一抹幽香,想到阿秀或許也經常用這手帕擦嘴,我的神色頓時尷尬起來。
現在的女孩子很少用手帕了,都懶得洗,所以衛生紙很流行。
我把手帕還給阿秀,阿秀搖搖頭道:“這個送給你吧,你以後用着也方便。”
我正遲疑着要不要收下,阿秀嫣然笑道:“我要出題目了,你聽好了。”
我這才把手帕放進了口袋。
阿秀說:“剛纔咱倆都吃了一個蘋果,這第六道題目就與蘋果有關,還是有一個人要去相親,相親前,他不知道這次去會不會遂了心意,就找到一個測字先生,測字先生讓他寫字,他說自己晚上做夢,夢見自己在一片莊稼地裡吃蘋果,周圍都是禾苗,於是他就寫了一個蘋果的‘蘋’字,讓測字先生預測。試問這個人相親能不能成功?”
第六個題目有關測字拆字的“形聲法”,形聲法,顧名思義,形相近,聲相近,即以所測之字字形相近或者字聲相近的字代替,來預測事情。
蘋果的“蘋”字,與“平”聲同,形似,既然那人做夢夢到自己身旁有禾苗,那麼此也是不可或缺的徵兆,“平”字加“禾”字,乃是一個“秤”字,“秤”字與“稱”聲同,“稱”字又可構成稱心如意,所以此人所求之事,必能稱心如意。
於是,我答道:“蘋果之‘蘋’形聲平常之‘平’,平常之‘平’加禾苗之‘禾’乃秤砣之‘秤’,秤砣之‘秤’形聲稱讚之‘稱’,此‘稱’又讀稱心如意之‘稱’,因此那人相親成功的可能性較大。”
“呵呵,連環形聲拆字之法,妙哉,妙哉呀!”孫嘉奇在一旁笑道。
阿秀也笑道:“又答對一題!第七題,一個趕考的中年舉子,遇到一個算命先生,於是就測字問吉凶,他寫下兩個字,一個‘中’字,一個‘考’字,取中考之意,試問這舉子趕考之路是否順利?”
這是有關“轉註法”的題目,所謂轉註法,就是將所測之字通過字義相同的字來解釋,比如說“失”和“丟”字意相同,這兩個字就可以互相轉註。
我略一思索,已經有了答案,於是我回答道:“‘考’字意爲老年之‘老’,‘中’字又形聲終結之‘終’字,所以中考中考,乃終老終老,此舉子不到老時,終難高中。”
“哈哈,轉註法加形聲法,解釋的好!”孫嘉奇再次出聲讚歎。
阿秀微笑不語,少頃,她才道:“下面是第八題,某人要做大事,但前途茫茫,不知道事情能否成功,便要求問上蒼,他給測字先生寫下一個‘立’字,意思是問自己要做的事情是能立還是不能立。試問,此人所舉之事能否成功?”
這是要考“假借法”了,假借法是假借其他對象加於所測之字,從而轉換其意,假借的對象可以及於萬事萬物,甚至他人的言行舉止。
我略一思索,回答道:“單寫一個‘立’字,難出其意,‘立’字旁有人,乃是一個‘位’字,‘位’字同畏懼之‘畏’,又同未能之‘未’,又同枯萎之‘萎’,又同僞造之‘僞’,此皆不詳之字,因此那人所舉大事,十有八九難以成功。”
“解的好啊,元方!端的是才思敏捷!”孫嘉奇讚歎道。
阿秀道:“陳大哥,還有最後兩道題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搖了搖頭,道:“不用了,十道題目不會讓我腦力枯竭的,呵呵。”
阿秀用一雙美目注視了我一會兒,然後微微點頭道:“那好,我說第九道題目,一個人的妻子懷孕,不知道是男是女,這個人去求問測字先生,寫下一個喜事的‘喜’字。試問,他妻子腹中的胎兒是男還是女?”
這次要用到“摘取法”了,摘取法顧名思義,乃是從所測之字中摘取一部分作爲解釋對象,比如從“問”字中取一個“口”字,從“忍”字中摘取一個“心”字。此法與去筆法相似,但又不同,去筆法所去掉的是一個字的筆畫,不管所去掉的筆畫是否能獨立成字,但留下的部分必須能獨立成字;而摘取法所去掉的是一個字中的一部分,此部分必須能獨立成字,而不管剩下的部分是否能獨立成字。
此題目較難,不能以常理推測,其關鍵在於摘取“喜”字的哪一部分才合理,要知道“喜”字結構複雜,可以摘取出“士”、“口”、“吉”、“十”、“豆”等字,每個字都含義不同,因此十分難斷定。我看見孫嘉奇也皺起了眉頭,顯然是在苦苦思索。
忽然間,我靈機一動,既然此事與腹中胎兒有關,那就取“喜”字的中間部分;既然此事又與人口有關,不如取一“口”字。
於是我答道:“喜中有口,男爲丁,女爲口,所以其妻腹中胎兒應爲女孩兒。”
“爲什麼要取口?”孫嘉奇喃喃道,繼而他猛然擡頭喜道:“果然要取口字!好哇!元方,你又對了!”
我笑吟吟地看着阿秀,阿秀神情中既有些高興還有些擔憂,只見她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道:“最後一個題目,陳大哥,或許不難,或許難,你要仔細一點哦。”
“好的,沒有問題。”
阿秀道:“有一個人出遊黃河,在南岸上遇到一算命先生,那人忽然想念家中妻兒,便問算命先生吉凶。問字時,那人寫了一個‘河’字,讓算命先生作解。試問,其家庭狀況如何?”
拆字的最後一個方法是“引申法”,所謂引申,即對所測之字合理延伸,達到觸類旁通,進而進行福禍吉凶的判斷。
但如何引申,要看很多因素,比如說測字者所處環境,寫字者所求之事,還有作解者個人的修爲與悟性。
這一個題目果然很難,孫嘉奇的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團,我雖然面無表情,看似從容淡定,其實心中也是翻來覆去,瞬間轉過了成百上千個念頭,但大多數都被我一一否決。
究竟該如何拆分解釋?
阿秀也有些緊張地盯着我看。
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於是朝她微微一笑,阿秀立即喜道:“你想出來了?”
我不願意說自己還沒想出來,於是打趣道:“我是想到自己答對了九道題目,只剩下一道,離山門只有一步之遙,忍不住喜笑顏開。”
阿秀微微一愣,隨即微笑道:“一步或許便是止步,陳大哥不要分心。”
我點了點頭,繼續思索。
孫嘉奇想問題想得出神,兩眼發直,老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盤膝坐下,閉目養神,此刻正是魂遊天外,物我兩忘了。
半天沒有頭緒,我忍不住焦躁起來,四下裡亂看,阿秀道:“陳大哥,你口渴不?我給你取些水吧?”
“我不口渴。”我搖了搖頭,忽然瞥見眼前的山溪,我腦海裡靈光頓時一閃,此時此刻我們正站在山溪的北岸!而題目中說了,那人在黃河南岸遇到了一個算命先生!爲什麼要說出來是南岸?我懂了!詳加推敲之後,我頓時明瞭,堅信自己已經得出了答案!
於是我假裝漫不經心地說道:“阿秀妹子,我已經有了答案,你要不要聽?”
阿秀喜道:“你能確定嗎?這可是最後一道題目,如果你回答錯了,師太婆婆可就不讓你進去了。”
“我想師太會讓我進去的。”我微微笑道。
只見阿秀目光閃爍道:“陳大哥,一定要想清楚。”
孫嘉奇急忙看我,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老爸也睜開了眼睛,站起身子,拍了拍土,湊了過來。
成敗在此一舉,最後一道題目,事關重大。
我輕咳一聲,朗聲道:“這一道題目確實如阿秀所說,說不難卻十分難,如果想不對路,便毫無頭緒;但說難也不難,如果說對路,破之易如反掌!此人與算命先生都在黃河南岸,那人又寫下一個‘河’字,河之南者,乃‘河南’也,河南省之簡稱爲‘豫’也,豫者,《說文》解釋爲‘象之大者’也,《爾雅》則曰﹕‘豫,樂也’!《易經》中亦稱﹕‘豫,悅豫也’!所以,豫的意思就是美好、快樂、歡愉,此字大吉,那人家中定然是幸福安康!”
“啊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我怎麼沒有想到,我怎麼沒有想到!定是此意,定是此意了!”孫嘉奇大笑了起來,又是高興,又是替自己惋惜。
老爸雖然不知道對與錯,但是卻也微笑頷首。
“阿秀,十道題目已經答完,讓不讓他們進來,決定權就在你了,你做個選擇吧。”
了塵師太的聲音忽然在院中響起,原來她能聽到我們的談話。
但是阿秀聽到了塵師太的話,卻愣了一愣,然後面對我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也不說話,也不走動,眼中像籠着一層煙霧一樣,讓人看不清,看不透,就像她的心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