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大陸,琴圖佩斯。
午後,天空中飄起了淅淅瀝瀝的細雨,微風輕動,漾起一陣似霧煙雲。空氣因雨點而清新,微微溼潤的氣息此刻彷彿是溫柔的聖光,緩緩抹去了人們心中的煩躁,悄悄淨化着萬物。
今年第一場春雨的降臨讓往日喧囂的琴圖佩斯城安靜了下來,街道上雖依然熙熙攘攘,但除了穿行其間的優雅精靈們偶爾輕吟起動聽的讚美詩外,人們腳步卻不自覺的放輕了許多,甚至連素喜喧鬧的獸人與矮人也規規矩矩啞住了嗓子。
城市中心的英雄紀念廣場上。
紫月兒?琳將一束潔白的花兒一朵一朵拆分開來,動作很慢很輕,生怕觸掉了每一片花瓣。自打她懂事以來,每年的今天她都會來到這裡,爲每一座英雄塑像獻上一朵千葉清菊。據她母親說,廣場上祭奠的英雄塑像有近半是她的親人……
紫月兒雖然無法將受萬人敬仰的已逝英雄們與一個清苦貧寒的家庭聯繫起來,但是卻相信了母親的話,因爲她腦子裡模模糊糊對幾具英雄塑像存有印象,特別是居於正中那最高大而面容卻模糊不清的一座,每一次仰頭注視,都會有股血脈相連的感覺涌入心頭。
春風拂來的第一天,被從神罰戰爭中僥倖活下來的人們定爲了祭奠之日,從四面八方趕來琴圖佩斯悼殉的人很多,紫月兒好不容易纔擠到了塑像之前,爲每具雕塑恭恭敬敬獻上一朵千葉清菊。或許比起那堆滿了雕像身前祭壇的束束鮮花來說,孤零零一朵白花並不起眼,其中寄託的情感卻相同,再說,她也買不起……
其實紫月兒知道自己家應該會很富裕,如果母親願意將那枚散發着乳白色聖光的晶核用來換錢的話,她們就可以過上令人羨慕的富貴生活。她雖沒上過魔武學院,但還是能判斷出那是一枚品級非常高的聖光系魔晶。長達十年的神罰戰爭消耗了太多儲備。現在高階魔晶在市面上則幾乎絕跡,可想而知本就稀有的聖光系晶核會多麼貴重。
不過,乖巧懂事地紫月兒從沒詢問過母親爲什麼要這樣做,因爲她知道,那是父親的遺物……
“父親,我就快十六歲了。很早以前。媽媽說我十六歲生日的時候你會回來,而卻我知道她在騙我。”紫月兒忽然對佇立在正中的高大雕像開口說話了,她相信自己心裡涌出的那股親切感不會作假。
琴圖佩斯城東北角,一間普普通通的小院落內。
一張擦拭得乾乾淨淨地白橡木圓桌是這裡唯一地擺設。好在地面上花草遍佈。低矮院牆邊幾叢青翠地嫩竹正在伸展枝葉。才使得院子裡顯得不那麼冷清。桌旁圍坐着好些人。除了一位身着漿洗得略微泛白地粗布衣衫。正手提茶壺倒水地金髮女子之外。其餘人全是一身華服。與這幕場景格格不入。
“梅爾斯蒂娜姐姐。十餘年來你就過着這樣地日子?”母獅子邦妮抖動着手。碰也沒碰放在桌子上地茶杯。轉頭環視整間院落。乾淨得幾乎沒有任何物品。她身上任何一件飾品拿出來都足以購買七八間這樣地屋子。
今時不同往日。邦妮現已是獸人焰獅家族地第一位女族長。這身份放在今天地落日大陸之上幾可與國王比肩。更別說她地丈夫是精靈族內身份高絕地奧斯維德了。曾經跟在林鐵匠屁股後面打轉地十字刀疤?奧此刻已搖身一變。成爲了落日聯軍內三大將軍之一。權勢之大。鮮有人能夠比擬。
“畢竟我和你們不同。能擁有一間小院子容身。已經很滿足了。”梅爾斯蒂娜搖頭苦笑着說道:“你們也別怪我。生下月兒之後我失去了所有力量。怎麼可以一直拖累着你們。想想有多少人因保護我而戰死吧……”
“姐姐。那不是你地錯。別自責了。其實我們都知道。你纔是真正讓神罰戰爭停歇地人。如果沒有你前期地佈置。落日大陸上地人類和獸人恐怕已經滅絕了。哪裡可以與暗月大軍相抗衡?”索菲婭轉頭瞪了瞪她身旁地艾因。然後擡手指着其鼻子說道:“哪像這隻會拎起大劍砍人地傢伙。壓根兒沒出什麼力。竟然混到了現在地地步。真是老天沒長眼!”
“靠!昨天晚上沒把你教訓夠麼?今天晚上繼續!不。就現在!”艾因一頭黑線。衝動之下竟然惡向膽邊生。對梅爾斯蒂娜說道:“小老闆娘。房間借我用用好不好?半天就好。”
“來就來!看誰收拾誰!老孃還會怕你?”索菲婭冷笑着說道:“呵呵。用得了半天時間?你哪次不是片刻後就認輸?”
艾因與索菲婭如鬥雞一般互相猛瞪,眼中掛滿了將對方生吃掉的念頭。他們倆早在七年前就已成婚,那時剛接近神罰戰爭末期,故而也沒時間去舉辦婚禮,而搞到後來又因種種原因也懶得去辦了,一直拖到現在都只算是姘頭關係。不過,他們兩口子地生育能力倒是非常強大,現在已經育有五個女兒了……
當然,索菲婭的父親,骨子裡帶有點兒重男輕女思想的西奧多?修蒙陛下對此非常不滿,時常催促他們再生幾胎。由於揹負着將皇家血脈傳承下去的重任,他們小兩口倒也十分努力。“鐵錘在上!艾因兄弟你也太差勁了吧?這些年簡直白長個頭了。”印第安納張嘴哈哈大笑,抓住機會一陣死命揶揄。
自打矮人族於數年前回歸併加入落日同盟軍,流浪幾千年的印第安納終於回了家。雖然其鍛造技巧僅被矮人族長評定爲鐵錘一級,但是由於在神罰戰爭中表現出色,因此現在混得也還不錯,聯軍中的職位比起刀疤奧也相差不遠了。再加上他背後站着整個矮人族,哪有人敢招惹他,一羣矮人鐵匠憤怒起來連暗月大軍都得尿褲子。
“好了,別胡鬧!都莊重一點!如果被老闆回來知道了,我們日子可不好過啊。”刀疤奧腦子轉得倒是飛快,馬上阻止了艾因的胡鬧,“想想現在的情況吧,如果老闆知道小老闆娘與自己女兒整整過了十多年苦日子……”
艾因與印第安納一下子傻眼了,心裡我日我日嚎個不停,哪還有半點兒嬉笑怒罵的心情。雖然林若鬆已經十六年沒有出現,但是他們依舊相信這有如妖孽一般地老闆就在冥冥中看着自己,說不準哪天就冒了出來。
“刀疤哥,快呼叫炎龍王,我們趕緊跑路吧!”艾因丟出句沒頭沒腦的話來,原本想要教訓索菲婭的念頭一下子散得乾乾淨淨。
“跑哪去?就算藏到風暴海底老闆都能把你找出來!你以爲我不想跑路麼?”刀疤奧黑着臉敲了敲艾因的額頭,“而且巴澤爾老大是能隨意使喚的嗎?龍騎魔弓這個名頭倒是響亮,但你們知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大代價?那貨實在太能吃了,它一頓飯量能讓整個精靈族吃上一天!而且使喚過後還得加倍……”
“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邦妮一拍桌面,轉頭狠狠瞪了奧斯維德一眼。
刀疤奧馬上捂着嘴巴一言不發,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十六年前來到落日大陸的三條巨龍,現在除了巴澤爾之外,其餘兩條都不在了。神棍老龍鄧普斯在與四位暗月虛境強者的碰撞中隕落,而母皇夏儂則不知所蹤,在梅爾斯蒂娜面前提起巨龍不是勾起她對自己母親的思念麼?
“梅爾斯蒂娜姐姐,怎麼不見月兒?”邦妮輕聲說道:“她也快十六歲了吧,如果我沒記錯,她的生日應該就是明天。唉,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就過去了十六年……”
“月兒去英雄廣場了,每年今天她都會去,自她懂事以來就從未間斷過。”梅爾斯蒂娜臉上顯現出一片溫柔。
“小老闆娘,你告訴她以前地事了?”艾因湊過來小聲問道。
“沒有,我這次請你們過來,就是在做告訴她地準備。”梅爾斯蒂娜抿住了嘴角,一陣苦笑:“十六歲就不再是小孩子了,她有權力知道一切。而且,她也該擁有一身能保護自己的力量,我給不了她這些,希望你們能夠幫幫……”
梅爾斯蒂娜話還未曾說完,院門外卻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
“阿姨!阿姨!月…月兒姐姐出事了!”
一陣焦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緊接着密集的叩門聲猶如撞擊在梅爾斯蒂娜在胸口的鼓槌,敲得咚咚作響,她拿在手中的水杯一下子抖落在了桌面上,一層層蔓延開來的水痕彷彿整個兒包裹了她的心。
奧斯維德動作很快,忽地消失在桌前,轉眼之間就打開院門將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扯了進來。
“刀疤哥,你們問,我先去看看!”
艾因身上陡然爆發出一陣駭人的氣勢,整個人如同一道劃破長空的利箭,向着英雄廣場電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