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統帥,這片大陸現在的主人,不久之後的皇帝,李清,竟然微服前來祭奠已故大儒林老爺子,這個消息隨着大批衛兵的趕到而在滿街前來弔唁的士人之中傳了開來,看到在衛兵的護送之下離開的那個人,衆人的眼中都是露出複雜的神色。
李清可能沒有想到,他一時的舉動,倒是爲他在這些士人之中贏得了不少的加分,而且今天到場的人之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可是在當今士林之中享有盛譽的大家。
李清沒有想這麼多,他只是在想,頑固透頂的老林頭一命嗚呼,清風與霽月兩人迴歸林家,認祖歸宗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了,如果林海濤也不識時務,說不得到時候自己來個霸王硬上弓也不是不可以的。
接下來的時間裡,李清再一次被文牘所淹沒,在定州大軍的威壓下,以前附屬於洛陽政權的一些州郡在最後時刻都倒向了定州,現在戰事結束,但這些州郡的統治者手中還握着相當一部分軍隊,這才李清的軍隊國家化的規劃之中是不能容忍的,所以,這些人的兵權是不能保留的,但好言相勸不見得有效,所以還是實際一點,直接派出軍隊進駐這結州郡,用實際行動告訴他們,要麼解除兵權,要麼去地下與天啓搭夥兒,這樣效率更高。
何平,周叔聞,樑翼,李善斌這些原寧王部屬都被派去幹這個活計,想必他們也知道該如何做,他們本身投奔定州較晚,功勞不多,要想在新朝之中有一個好的前程,那這便是他們最後的立功機會了。
而在洛陽,以陳澤嶽爲首的十萬軍隊駐紮策應,亦不怕有什麼變故。楊一刀與蕭遠山率軍退回了幽燕,中央集團軍除了在幽燕駐紮一部之外,剩餘的都將撤回到定州本土,田豐留駐寧州,呂大臨駐遼州,定州數大集團軍各自駐守的範圍便已基本確定。
而政事更不需要李清操心了,定州的政事學堂這些年已變化一年一期,讓其中的學員在學習了定州的基本政策和立國之本之後,便立即放出來在地方上任事,上他們在實際的操作之中逐漸地學習積累經驗,現在看來效果不錯。洛陽雖然剛剛打下來,但路一鳴已經派來了一批相當有經驗的,已經在各地任過一段時間實職的官員前來,穩定目前的局勢是沒有問題的。
這些天來,每隔上兩天就會接到一份周王的禪位詔書,言辭愈來愈懇切,甚至於卑躬屈膝,大有李清不答應,便要去死的架式,李清不由大笑,這些詔書周王是斷然寫不來的,能有如此文筆的,在定州只怕還只有衛剛一人。
在接到第九份詔書之後,李清決定不再玩下去了,自己也是該返回定州的時候了。
李清傳檄天下,接受周王的禪讓,改國號爲唐,定都定州,改定州城爲長安城,賜封周王爲周候,駐留洛陽,將在洛陽爲其興建周候府。(槍手喜歡大唐,這是一箇中華文明與版圖奠基的時代,也是一個兼容幷蓄的年代,那個時代的文化至今仍是深深影響着我們炎黃子孫,呵呵,這是我的一點小意趣吧!)
通告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傳遍天下,在定州原本的轄區之內,歡聲雷動,他們終於盼到了他們敬愛的首領登上了最高寶座,尤其是定州人,不,現在是長安人了,他們從以前的一個偏遠軍州,一躍而成爲天下腳下的臣民,更是歡欣鼓舞。
定州的文臣武將軍們高興,他們十數年的血與汗,終於換來了開國功臣這個巨大的榮譽,可以想到,只要不犯大錯,這份榮光可以蔭照他們數代子孫。
商人們高興,因爲李清在定州之時,便推行以農爲本,以商興國,大幅度提高商人的地位,第一次使他們在政治上有了發言權,成爲了定州固有的勢力之一,而隨着李清登上皇位,想必會進一步刺激工商業的發展。商人們在看到李清的公告之後,興高采烈地斥資數萬兩白銀,在定州城郊外連放了三天的煙花,讓煙花這個本來還很稀罕的物件連續三天在夜空中綻放,足足讓定州城的百姓過足了癮。
商人高興,農民們自然也很高興,定州的一項基本國策就是嚴利打擊土地兼併,使耕者有其田,儘量大地提高農民的生產積極性。而定州本土當年的那些大地主們在李清政權的引導下,已經開始逐步轉型成爲了工商業者,當他們發現做這一行錢財來得更快的時候,當初被強行買走土地時的不滿已經漸消雲散了。
當然也有不高興的,但是在定州冠絕天下的兵鋒壓制之下,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夾着尾巴,屁也不敢放一個,有牢騷話也只敢窩在被窩裡小聲地抱怨幾句,要是被定州監察院內情司的人偵知,那可是不死也要褪層皮的。
定州,桃園小築,一間靜室內,清風披麻戴孝,靜靜地跪在地上,看着供着桌面上爺爺的靈牌,緩緩地向面前的火盆裡投放着紙錢。
門輕輕響動,霽月牽着安民出現在門邊。“姑姑!”安民小聲地叫道。
清風沒有回頭,“安民,過來,給你太姥爺跪下,叩頭!”
“哦!”安民乖巧地答應了一聲,走了過來,跪在清風身邊,砰砰叩了幾個響頭,從一邊抓起一迭紙錢,學着清風的樣子投到火盆裡。
“姑姑,靈牌上的是誰,我爲什麼要向他叩頭?”
“這是你的太姥爺,也就是你母親和我的爺爺。”
“那爲什麼我沒有見過他?”
“太姥爺住得很遠很遠,離這裡有好幾千里路呢,太爺爺年紀很大了,不能走遠路,所以不能來看安民。”
“姐姐,要不是當初他將我們拒之門外,我們怎麼會步步艱難,姐姐你又何曾會落到這一地步,如果不是他當初那麼絕情,現在王爺的正妻就是你,我也不會這樣如履薄冰,苦心積慮!姐姐,你不恨他麼,你爲什麼還要給他叩頭,他說過,林雲汐和林雲容早已經死了!”霽月扶着門框道。
“住嘴!”清風霍地轉過頭,喝道:“過來,跪下!”
霽月呆了一呆,雖然滿心的不服氣,仍是低着頭走了過去,跪了下來。
“爲長者諱,爲尊者諱,雲容,子不言父之過,爺爺縱有萬般不是,也輪不到你來指摘他,更何況,人死爲大,他老人家已經去了。”清風嘆了一口氣,“你爲什麼就不能想想他老人家以前的好呢?至少,我們有十幾年的快樂時光是他老人家給的不是嗎?”
“姐!”霽月喊道。
“叩頭,給爺爺上香,燒紙!”清風喝道。
霽月嘟着嘴,無奈地叩了幾個頭,點上香。
“姐姐,王爺現在已經是皇上了,安民的事情,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現在,我可只有您這一個指望了,李氏現在被王爺打壓得根本喘不過氣來,只有您能幫我了。”
清風默默地投了一疊紙錢到火盆裡,看着熊熊燃燒的火焰,清風幽幽地道:“霽月,這一件事,我想了好久,也許,現在這個情況,讓安民去海外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如果有可能的話,把整個林氏宗族都遷到海外去,這樣,安民也不會孤單寂寞了。”
“姐姐!”霽月霍地站了起來,“你在說些什麼?安民是王爺的長子,是你的侄兒,你就忍心看着他去海外那苦蠻之地受苦麼?”
“海外並非苦蠻之地,大陸也不見得就是樂土。”清風緩緩地道:“霽月,這一件事情就這樣吧,如果將軍決定了,那就讓安民去海外,這對於安民來說,說不定是一件好事。”
“我不同意,我決不同意,姐姐,你知道一個母親的心嗎?你瞭解一個母親是怎樣愛她的兒子嗎,你沒有做過母親,你當然不瞭解,我決不會眼睜睜地看着安民被放逐到海外去的。”
清風身子一顫,整個背都似乎佝僂了下去,眼淚撲娑娑地掉了下來。
“雲容,你好自爲之,你去吧!”
“姐姐!”霽月慢慢地走到清風跟前,伸手扶起清風:“姐姐,求求你了,現在真得只有你幫我了,王爺現在不喜歡我了,他討厭我了,只有姐姐你還能幫到安民。”
清風嘆了口氣,正想慢慢地對霽月解釋,外面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小姐,小姐!出事了!”是夏雪的聲音。
清風霍地擡起頭,大步走到門邊,拉開房門,“夏雪,出什麼事了,是哪裡出了亂子嗎?”
夏雪搖搖頭,看了一眼房中的霽月,欲言又止。
清風回過頭來,“雲容,你先去吧!”
“姐姐,我亦是定州的王妃,有什麼要回避的?”霽月不滿地道。
清風臉色一端,“軍國重事,你懂什麼,你去吧,你的事情我會考慮的。”
“那就多謝姐姐了!”霽月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了。”牽着安民這才離去。
看着霽月遠去的背影,夏雪輕輕地道:“剛剛傳來消息,王琦帶着念清已在返回定州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