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彥頭上包着繃帶,呆滯地坐在最後一個堡寨之中,相對於上山來的艱險,山頂之上則顯得平坦多了,山道失守,定州水師陸戰隊在付出巨大代價,傷亡近三千人之,其中還包括了三十名炮兵之中的二十人,終於攻上了山頂,超過一比一的傷亡率也是定州軍歷年以來最爲慘痛的戰役。
從山下到山上,每一步臺階之上都是溼滑不堪,不是因爲下雨,不是因爲泥濘,而是因爲臺階之上,盡是鮮血,一層覆蓋着一層,匯成道道溪流,滴滴嗒嗒地向下流淌。
慘重的傷亡讓鄭之強紅了眼睛,也讓所有水師陸戰隊員紅了眼睛,一路之上,攻克的要塞沒有一名敵方傷兵留下,無論對手是否投降,統統一刀斃命。
祖彥麻木地看着定州兵將他們的大殺器神威大炮一步一步地挪上了山頂,陡峭的山道要寨之上,對手的大炮發揮不了作用,但上了山頂之上,自己再也沒有了地理優勢,什麼時候對方的大炮開始怒吼,什麼時候就是青灘要塞完全失守之時。
他已經沒有力量組織人手出寨反擊,此時,圍繞在他身邊的士兵已經沒有了一名校尉以上軍官,這些軍官統統在這些天的戰鬥之中陣亡了,自己的副將,中軍官在昨天對方以八牛弩發射的火藥弩箭之中陣亡。要寨內的數百士兵幾乎沒有一個是完好無損的,此時,看着祖彥,眼中都是充滿了絕望。
定州兵一路之上屠殺了所有的傷兵和放棄抵抗的對手使他們也絕了投降的心思,靜靜地坐在堡壘之中,靜等着最後時刻的來臨。
青灘失守,必然導致整個勃州戰區的失敗,定州兵一旦控制萊河,裘志在勃州的堅守就成了毫無用處的行爲,甚至會給定州軍沒萊河切斷後路,除了放棄勃州,退守平州肅州以外,裘志幾乎沒有別的選擇,祖彥想到。
希望青灘失守的消息傳到勃州的時候,裘老將軍能馬上壯士斷腕,率軍撤退,保存力量,以圖反攻。祖彥痛苦地想着,自己終究是辜負了老將軍的重託,但自己的確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此非人力所能及也。
“鄭將軍,喊話讓他們投降吧!”此役之中立下大功的炮兵校尉手持着火把,看着要塞頂上殘存的敵軍,轉頭看向鄭之強,水戰之中,擊沉敵船之後,只要條件許可,水兵們還是儘量地救起落水的敵軍的。
鄭之強眯着眼睛,轉頭指着通向山下的石階,“看到了嗎,三千多個弟兄的鮮血還在流淌,即便他們願意投降,我也不會給他們機會,血債血償。放炮。”
炮兵校尉略一遲疑,鄭之強劈手搶過他手裡的火把,伸到引線之下,點然引線。
看到鄭之強親手發炮,另外兩門神威大炮的炮手再不遲疑,同時點燃了火炮的引線。
三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騰起的白煙籠罩了大片土地。
祖彥手扶着旗幟,站在要塞頂上,面帶微笑,看着迅速由遠及近的黑點。
轟隆的巨響之聲在要塞之內炸響,炮響過後,祖彥已是無影無蹤,只餘下炸成數截的旗幟自要塞頂上緩緩飄落。
青灘要塞陷落。
秦州,屈勇傑看着一隊隊的士兵終於攻上城頭,並迅速地站穩腳跟,擴大戰果,看到洛陽軍隊開始一段段地佔領城牆,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秦州城,終於拿下了。”
“攻下秦州了!”洛陽兵發出震天的歡呼聲。後續的部隊潮水般的涌向秦州城。
退往內城的關興龍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城牆,那裡,越來越多的洛陽兵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點火!”他冷冷的下令。
環繞着內城的街道之上,早已被塞滿了各式各樣的易燃物,隨着無數的火把投向街道,騰的一聲,沖天火苗燃起。
“我們走!”拖着厚背刀,關興龍大步走向內城,在他身後,最後一批從外城之上撤下來的士兵或背或扶着傷兵,退入了內城,隆隆之聲中,內城的千斤閘緩緩降下。
“我們在這裡等待勝利抑或迎接死亡!”熊熊火光映着關興龍的臉龐,“這裡,是我們最後的陣地。”
“定州軍,萬勝!”帶上傷兵,亦不足五千人的定州軍同聲咆哮起來。
熊熊大火阻截了洛陽兵繼續前進的步伐,他們不得不停下來,在大火被撲滅之前,無法對內城的最後敵軍展開進攻,況且定州軍外城軍隊不僅令是撤往內城,還有相當一部分散入廣闊的民居之內,與洛陽兵展開了巷戰。
看似空蕩的街道和衚衕到處暗藏着殺機,不時便會從兩邊的屋頂或者窗戶之內射出一支支利箭,這使得洛陽兵們的撲火工作進行的更加緩慢。
隔着熊熊的大火,屈勇傑聽到內城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亦是不由動容,“定州軍,的確是天下第一軍,關興龍,不愧爲李清之贊,這是我生平所經歷的最爲慘痛一戰。”
攻破秦州外城,洛陽兵傷亡五萬有餘,而其中死亡者便突破三萬,而參將以上級別戰死者多達三十八人。
十月二十日,秦州城大火被撲滅,呈現在屈勇爲面前的是長寬各約千米的內城,招展的旗幟,密集的守軍,閃着寒光的八牛弩,讓屈勇傑倒抽一口涼氣,原以爲打下外城之後,戰鬥將會輕鬆下來,以洛陽兵人數的優勢,將會輕易地攻下內城,但現在看來,只怕還有一場苦戰。
“將城外所有的投石機都拖進來,所有的八牛弩也調進來,攻城車,蒙衝車,統統進來。”屈勇傑大聲命令道。
“一天,你們有一天的時間拿下內城。”
城牆之上,關興龍看着監察院特勤搬上城牆來的一個個鐵皮箱子,這是監察院在戰前緊急調動爲的一批投擲彈,即便是外城將破的時候,關興龍也沒有捨得動用,這是他最後的殺器。
將厚背刀交給身邊的親兵,關興龍大步走上去,特勤掀開箱子,關興龍從中掏出一個黑黝黝的圓形物件,橢圓形的鐵彈後面拖着一截長長的尾巴。
“將軍,點燃這節引線,投擲出去,便會爆炸開來,這外面的鐵皮和火藥裡面裹着的鐵釘等物便會給對方造成巨大的傷害。”特勤介紹道。
關興龍點點頭,“這些東西都交給你們了,給屈勇傑一個驚喜吧,可惜不多,否則就憑他,屈勇傑也別想攻破我的外城。”
“將軍放心吧!”
“關將軍,對方準備攻城了。”汪澎大步跑了過來,話音未落,城外戰鼓之聲轟然鳴響,天空之中,黑壓壓的石彈撲天蓋地而來。
“保護將軍!”幾名親兵撲上來,手持大盾,將關興龍死死護住。
大片的民居被清除掉,以供洛陽兵有足夠的迴旋餘地和調兵空間,秦州內城現在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廢墟之中。
天上石彈飛舞,地上洛陽兵推着蒙衝車,攻城車,雲梯蜂涌而上,竟然是對內城採取了四面同時進攻的作戰方式,屈勇傑這是吃準了對手已無處可逃,作戰能力也下降到了極限的一種嚴蠻打法。
雲梯搭上了城牆,衝城車重重地撞了上來,整個城牆都顫抖起來,高大的攻城車緩慢地靠上來,每一輛攻城上都滿載着數十名士兵,他們操縱着八牛弩以及弓箭,對城上進行壓制射擊。
關興龍緊緊地靠着城牆,透過城垛,看着密如蝗蟲的敵軍,“多點兒,再多點,密點兒,再密點兒!”對方人數越多,密度越大,呆會兒擲彈能發揮的威力也就越大。
“準備!”他扯着嗓子,親手拿起了一枚擲彈。
“拋!”他大吼一聲,將擲彈的引線在身邊的火把之上引燃,順手便拋了下去。
城內沒有投石機的還擊,八牛弩也是稀稀拉拉,這給洛陽兵造成了一種錯覺,對方的遠程武器所剩無幾,甚至根本沒有了,秦州之戰已打了半月,城內即便儲存豐富,在如此高烈度的消耗戰中,也應當消耗的差不多了。
一百多枚擲彈從城上投了下去。
關興龍沒有什麼經驗,投得稍稍早了一些,擲彈落到地上仍然沒有爆炸,引線哧哧的燃燒着,片刻之後,才轟的一聲炸開來。
而監察院特勤們就有經驗多了,點燃引線之後,在手中持了數妙,這才揚手拋下去,他們所投擲的擲彈基本上都是在對頭上數尺之處爆炸。
一片巨響聲中,濃烈的煙霧,哧哧的鐵釘,鐵片橫飛,城下密集的人羣頓時如同身處修羅地獄,強勁的爆炸之聲震得耳朵嗡嗡作響,瀰漫的煙霧之中,大片大片的洛陽兵慘叫着倒下,滿地翻滾,被填滿了空間的內城腳下,立刻出現了大片的空白。
十數輛攻城車被炸塌,隨着轟然的響聲,攻城車上的士兵慘叫着凌空墜下,一直沉默着倚在城牆之上的定州兵一聲吶喊,同時從城上站了起來,一品弓連續發射,將尚站着的敵軍一一放翻。
洛陽兵一時之間被炸蒙了,有的士兵狂呼亂叫着滿地亂竄,有的呆呆地站在原地,仰頭看着天上,有的瑟瑟發抖,葡伏在地上。
這是擲彈第一次大規模地運用在戰場之上。
巨響之聲讓騎在馬上觀戰的屈勇傑也驚呆了,戰馬受驚,狂蹦亂跳,將毫無防備的屈勇傑顛下馬來,要不是親兵搶救及時,險些兒被自己的戰馬踩踏,受了驚的戰馬揚開四蹄,瞬間跑得沒了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