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沒有見小的意思,反而愈來愈急,屋頂之上,雨水嘩嘩地從屋檐上流下來,一道人影沿着一根立柱,猶如壁虎一般地爬上了屋頂,伏低身子,蛇一般地在屋頂之上游動,屋頂之上蓋着的是瓦片,在雨水敲打的掩護之下,許思宇一絲兒的異聲也沒有發出,迅速地接近着清風的臥室。
緊緊地貼在瓦片之上,透過雨幕,許思宇可以看到一些警衛隱藏的地點,雖然大雨將他們澆得渾身溼透,但這些人仍然一動不動,猶如一塊岩石一般藏在那裡。只不過他們的視線卻在外圍。
許思宇一身黑衣,緊緊地貼在身上,那是一套可以避水的專用夜行衣,即便是在水裡,亦不會阻礙他的行動。
從屋檐之上倒掛下來,透過窗戶上的窗紙,隱約可以看見裡面的情形。
一個高高的木桶裡,一個女人坐在裡面正在沐浴,而桶外,另一個一身勁裝的女子腰裡插着刀,手裡卻拿着一支瓢,正從一邊的桶裡舀起熱水,慢慢地替桶裡的女人澆着。屋裡水汽朦朧,看得不是很清楚。
桶裡那人長髮披肩,偶爾回過頭來,也看得不是很清楚。許思宇咬咬牙,取出了弩箭。瞄向桶裡那個女子。
空中一道閃電掠過,瞬間將大地照得一片透亮,緊跟着霹靂一聲,一個響雷震徹大地,就在閃電掠過的那一瞬間,將屋裡的人影照得特別清晰,許思宇猛地扣動板機,產自定州的五發連弩崩的一聲,自連弩之中射出,破窗而入。而許思宇則在閃電剛逝,霹靂響起的那一瞬間,從屋上翻身而下,緊隨在弩箭之後,破窗而入。
許思宇的時機選擇已經到了一個高手可以達到的極致,閃電的掠過,使院中所有人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陡地看到強光,而閃電的逝去,能讓人在一瞬間眼睛看不到任何東西,出現暫時性的失明。許思宇則利用這一閃即逝的時機,從屋頂之上一躍而下,而霹靂的響起,又剛好掩住了他翻身而下時的聲音。
雖然破窗而入動靜很大,但許思宇自己也知道,自己刺殺清風的機會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因爲院子裡的警衛必然會在極短的時間裡反應過來,自己一擊不能得手,便再也沒有機會了。而清風手無縛雞之力,自己只有有面對她的機會,有一次出手的機會,那便足夠了。
弩箭破窗而入,電光火石之間,正在專心沐浴的女子卻恰在此時整個人都滑向了桶底,而舀水的女子似乎彎腰去舀水,五隻弩箭破開窗戶之後,有兩隻篤篤兩聲插在木通之上,插入一半便再也無法寸進,而另外三隻卻從桶上掠過,擦着那舀水的女子的頭髮飛過,釘在牆上。
許思宇破窗而入的時候,舀水的女子已經直起腰來,咬着嘴脣,手腕一翻,腰刀已是握在手中,另一隻手擡起,卻也是一隻五發連弩。許思宇一躍而入,看也沒有看握着連弩的對方,而是手腕一翻,一刀疾劈向木桶,這一刀下去,砍得實了,連桶帶人,都得一刀兩斷。
刀劈下的瞬間,木桶轟然炸開,桶裡的女子霍的立起,溼淋淋的頭髮飄飛,手上握着的亦是一支連弩,許思宇臉色大變,桶裡的女子穿着整齊,那裡是在洗澡,而且此時兩人相距不過一尺左右,那張臉許思宇看得清清楚楚,那裡是清風,清風許思宇見過可不止一次。
上當了!許思宇腦子中閃過一個念頭,揮出去的刀陡地變向,向下疾掠,嚓的一聲,在桶裡扮清風的秋萍手中的連弩從中而斷,五發連弩居然一發也沒有射出來。
秋萍大喝一聲,另一隻中握着的刀閃電般地刺了出來,與此同時,身後崩的一聲響,夏雪手中的五發弩箭卻射了出來,許思宇大喝一聲,大刀團團旋轉,噹噹之聲不絕,連接叩飛幾支弩箭,但雙方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還是有兩支弩箭破開刀光,射入了許思宇的身體,左胸與右肩各中一支,內裡即便穿着軟甲,許思宇又是頂尖高手,但兩支弩箭仍是插進去數分,鮮血飛濺。
許思宇身形疾退,但秋萍與夏雪兩柄鋼刀一左一右,已是上前纏住了他,雙方刀光猶如匹練一般在屋中纏繞,噹噹之聲不絕於耳。許思宇雖然受傷,但刀光流轉,夏雪與秋萍兩人竟然不得寸進,相反是許思宇一刀逼開兩人,背脊撞破房門,破門而出。
但許思宇剛剛躍出房門,整個人便已經僵住,在屋外,一隊隊的鐵甲士兵絡繹不絕地正奔跑進來,而第一排抵達的士兵單膝下跪,手裡一張張一品弓已是搭上了羽箭,正對準了他。後來的士兵手中長矛前舉,擡着看向屋頂,亦是一把把弩箭,一張張一品弓,封住了他所有的出路。而在這些士兵之後,一個個黑衣的監察院諜探持刀而立,正死死地盯着他。
許思宇喟然一聲長嘆,原來這裡早就布好了一個局,在等着自己自投羅網,與清風相比,自己終是棋差一着。
一名將領大踏步走了過來,手裡小雞一般拎着一個人,許思宇看見那人正是先前自己見過的武安。那將領伸手將武安擲在地上,一腳踏在他的胸膛上,冷笑着看着許思宇,道:“許大將軍,末將定州軍田旭,等候您多時了。”
夏雪和秋萍兩人按刀而立,卻沒有再揮刀上前,剛剛兩人與許思宇一翻搏殺,兩人內力與許思宇相差太大,雖然以一敵二,但此時手腕已是發麻痠疼。藉着這個時機,正好調息一番。
許思宇臉色慘然,今天終是插翅難逃,雖說來是已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但沒有成功殺死清風,甚至連對方的面都沒有見到,許思宇還是頹喪不已。
“許先生,久違了!”一個聲音在屋內響起,一道內門打開,數名甲士手持巨盾,出現在許思宇的視野之中,而在巨盾之後,清風笑盈盈的臉龐出現在許思宇的眼中。在幾名甲士的身旁,一個胖子倒揹着雙手,也是笑嘻嘻地看着許思宇。
“定州韓人傑,見過許先生!”胖子拱拱手。
“原來韓先生也在這裡,清風小姐爲了等我,可算是煞費苦心啊!”許思宇冷笑一聲,韓人傑是鍾靜的師兄,武功雖略遜於清風,但也是當世了不起的大高手,雙方曾在當年一起殂擊過天啓皇帝。對於韓人傑的武功高低,自然是心中有數,光是韓人傑一人,便可以穩穩地擋住自己,再加上那兩個女子,自己便走不脫。更何況外圍此時還有嚴陣以待的這麼多士兵?
“算不上煞費苦心,只是心中偶然一動,覺得現在這種狀況,許先生一定會來探望故人一番,所以便在這裡等着許先生,不過許先生卻是惡客,也便只能如此了!”清風笑道。
許思宇搖搖頭,自己走不脫了,而鑑湖裡的龐達也必將隨自己而去,這一次,可是徹底地栽了。
“你贏了!”許思宇嘆道。
“既然許先生也承認我贏了,那何不讓人來替先生裹裹傷,咱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呢?”清風道。
“談?我們有什麼好談的?”許思宇冷笑。
“當然有得談,而且還有很多可以談得!”清風揮揮手,擋在身前的巨盾移開,“比方說,我們可以談談在寧登地區的狼穴秘密機構,還可以談談現在正在十萬大山裡苟顏殘喘當山匪的寧王殿下?只要許先生願意,我們什麼都可以談!”清風道。
“原來清風小姐是想讓我當叛徒?”許思宇失笑道。
“歷史由勝利者書寫!”清風淡淡地道:“許先生只要願意,將來你便可以是我定州的功臣,是深明大義的英雄,許先生如果願意歸順我定州的話,那麼監察院副院長的位子虛席以待,如何?”
許思宇仰天哈哈大笑,“不錯,條件不錯,談談便談談,有什麼不能談的,不過!”他陡地騰身而起,“我卻是用刀與你談!”許思宇閃電般的撲向清風,手中長刀脫手飛出,扎向清風。
兩名甲士猛地一步跨到清風身前,巨盾合攏,韓人傑眉頭一皺,橫跨一步,一拳擊出,噹的一聲金鐵交鳴,飛來的鋼刀斷爲兩截。
一邊一直警惕地注視着許思宇的夏雪與秋萍兩人大喝一聲,兩刀自半空追斬上去。
空中的許思宇強行扭轉身子,兩柄刀擦着身子而過,鋒利的刀身劃破衣破,破開軟甲,血珠噴灑。
許思宇兩拳擊出,與韓人傑迎上來的一雙鐵拳重重地對撞在一起,哇的一聲,許思宇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而韓人傑則是向後連退數步,後背重重地撞在鐵盾之上。
藉着韓人傑的這一擊之力,許思宇身體倒飛而起,兩拳分擊,一左一右,正好擊在夏雪和秋萍兩人的刀面之上,兩人一個後空翻,向兩側倒飛出去。
落下地來的許思宇腳猛一蹬地,再一次騰身而起,飛向屋頂。
田旭手一揮,“射!”
上百柄一品弓嗡的一聲,屋上屋下,同時射向空中的許思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