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澤嶽中軍行轅,大營之外兩排士兵按刀而立,一派肅然的氣氛,臉上標註的生人勿近的標準那是明明白白,這裡是中軍,是陳澤嶽的駐驊所在,自然也就是青陽縣中戒備最爲森嚴的地方。
“校尉,那是什麼?”一名警衛忽地有些呆滯地看着行轅的正對面。
校尉轉過頭來,看着遠處,一個近乎赤裸的人正從遠處迅速地向這邊接近。他的眼睛也不由得瞪圓了。
“戒備!”校尉大叫着,身後的警衛嘩地一聲抽出了鋼刀。
校尉向前奔出幾步,大聲叫道:“來人止步,衝撞中軍行轅,殺無赫!”
赤條條的傢伙絲毫沒有減速,一邊狂奔,一邊吼道:“老子是錢多,老子要去見陳大將軍,滾開!”
舉起的鋼刀僵在半空,奔得近了,校尉也認出了現在大名鼎鼎的錢將軍,不過怎麼是這幅模樣呢?一個遲疑之下,錢多已是風一般地從他身邊颳了過去,大幅度擺開的雙臂抽在校尉的身上,讓他滴溜溜地轉了兩個圈子。
“錢將軍這又是玩得那一出啊?”校尉木瞪口呆地想道,而在他身後,拔出鋼刀的兩排警衛的頭隨着錢多的狂奔而轉動着,都是一臉的呆滯,能看到一位將軍裸奔,不容易啊!
錢多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又一次在青陽縣城引起轟動,滿城的百姓都跟隨着他的腳步向着這裡在移動,他衝進行轅後不久,校尉看到密密麻麻的百姓也向這裡涌來,可是頭皮發麻,大步奔回營去,轟隆一聲,營門關閉,片刻之後,大營寨牆之上,一排排全副武裝的士兵露出頭來。
“止步!”幾個嗓門大的士兵齊聲大吼着。
一路奔向陳澤嶽的中軍大帳,這個時候,廖斌一定會被押到那裡去了。錢多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廖斌,雙眼發紅的他眼睛直視着前邊的道路,那管在中軍大營裡,大大小小的士兵,軍官們都張口結舌地看着他,越來越多的士兵也從休息的營帳裡涌了出來,看着錢多一路狂飆而過。
“止步!”中軍大營之外,兩名守在門口的校尉剛剛來得及叫了一聲,已是被狂奔而來的錢多衝翻在地,兩人想擋住錢多,不想卻被錢多撞了一個四腳朝天,跌進了營帳之中。
陳澤嶽坐在大案之後,在他的兩旁,兩排椅子上坐着麾下十多位將軍,而在正中間,一個傢伙大模大樣的站着,鼻孔朝天,一臉不屑,正是廖斌,兩名校尉四腳朝天跌進營帳來,十幾名將軍嘩啦一聲全站了起來,一片鋼刀出鞘的聲音響起。這些人都是沙場老手,反應極快。
一個赤條條的人影闖了進來,“錢多!”帳內發出一片驚歎之聲,舉起的鋼刀旋即垂了下來,饒是見慣了大場面,但這些將軍們眼下也都是瞪圓了眼睛。
便連鼻孔朝天的廖斌也不由自主地轉過頭來,看着闖進來的傢伙。
“廖斌!”一聲震天的吼聲從錢多嘴裡咆哮着喊了出來。兩眼衝血的錢多不等衆人反應過來,一個虎撲,便撲到了廖斌身上,腳下一勾,已是將猝不及防的廖斌勾倒在地上,兩人一齊跌下地來,滾作一團。
廖斌被抓住之後,徐克興並沒有折辱於他,而是找了一套乾淨衣衫給他換上,畢竟對方曾是一方統帥,仇恨歸仇恨,該有的尊重還是要給他的。
廖斌是李清點名要要的人,在李清發話怎麼處理他之前,倒也不會有人爲難他,今天將他押到青陽來,陳澤嶽也只是準備例行公事的見一見他,而廖斌也自知落在定州軍手裡,活命肯定是沒有機會的,所以便也不做那乞憐之事,在陳澤嶽面前,一臉的據傲之色,馬死不倒架,派頭仍是拿得十足。
那裡想到會碰到錢多這麼一個瘋子,闖進來二話不說,直接動手。
廖斌畢竟也是武將,在陳澤嶽帳中,也沒有捆住他或者其它什麼限制,被錢多一下子撲倒,下意識地便反抗起來,兩人在帳中扭作一團,滾來滾去,帳中衆將此時終於反應過來了,不由都是哈哈大笑起來,看着兩人滾到自己腳下,竟然沒有一人伸手去拉架,反而向後躲避,給兩人讓開空間。
廖斌身處高位已久,一身武藝早已荒廢,而錢多頭上身上到處是傷,兩人扭在一齊,倒是半斤八兩,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得誰。兩人翻翻滾滾鬥在一處,氣得大案之後的陳澤嶽七竅生煙。
帳內潔白的地毯之上開始沾滿了點點血跡,那是錢多身上的傷口在打鬥中又崩裂開來,看到錢多身上流血,便有一些將軍開始下黑手了,眼見着滾到自己面前,眼睛看着別處,底下卻悄沒聲地伸出腳去,軍鞘幅度不大,但卻是又狠又準地踢在廖斌身上。
幾個翻滾下來,廖斌連吃了幾下黑腳,劇痛入骨,全身發麻,終於被赤身裸體的錢多佔了上風,將他壓在了身下。
砰的一聲,陳澤嶽重重地一掌擊在大案之上,“很好看麼?很有意思麼,混帳,將錢多這個混帳給我拉開!”
陳澤嶽一發話,幾個將軍趕緊一涌而上,七手八腳地來扯錢多,趁着這個機會,自然又是給了底下的廖斌又是拳頭又是腳尖的招呼。
幾個合力,用力拉着錢多,底下的廖斌突然長聲慘呼,拉起錢多的幾人駭然發現,錢多滿嘴是血,嘿嘿笑着,白生生的牙之上居然咬着一塊血肉模糊的東西,再向地下看時,卻發現廖斌捂着腮幫子,痛得全身發顫,錢多居然在被拉開的時候,一口將廖斌腮幫子上的肉活活地咬下了一口。
被扯起來的錢多身上傷口盡數崩裂,全身淌着鮮血,臉上卻全是笑容,眼睛都笑眯了起來,將那團肉捲起嘴裡,盡然大口大口地咀嚼起來,直嚼得血水順着嘴角啪噠啪噠地往下滴,這一下,帳裡的將軍們都笑不出來了,臉上神情古怪,有幾個甚至乾嘔了起來。
陳澤嶽黑着臉,大聲吼道:“傳軍醫來,給廖斌治傷,這是主公要的,要是死了,我怎麼向主公交待?錢多,你這個混帳。給我跪下!”
看到陳澤嶽氣得臉孔都變形了,扶着錢多的幾個將軍趕緊鬆開了錢多,向後退了幾步,“老錢,快跪下,大將軍真生氣!”
錢多嘿嘿笑着,咀嚼着,兩腿卟嗵一聲跪倒在地上,不知突然想起了什麼,伸手從嘴邊撕了一塊尚未咀嚼的肉團,小心地掖在褲腰帶上。然後哽哽脖子,將嘴裡的血肉吞了下去。
陳澤嶽看着錢多的動作,怒極之下又是好笑,“混帳,你幹什麼,還想留點兒作宵夜麼?”
錢多抽抽鼻子,抹了一把嘴上的血水,大聲道:“回大將軍,末將跑出來的時候,樂不平那臭小子在後邊喊要給他帶一塊回去,不然跟末將沒完,所以末將便留了一點呆會兒給樂不平帶家去!”
陳澤嶽這叫一個氣啊,瞄了一眼案上,順手抄起令牌盒子,劈頭蓋臉地砸向錢多,“無法無天,無法無天,我,我……”一時之間,氣得居然想不起該怎麼處置這個傢伙了。
軍醫匆匆地奔了進來,看到兩個血人,下意識地便奔到錢多身邊,打開醫藥箱,便準備給錢多止血。
“先給地上那個止血,這個王八蛋生龍活虎,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陳澤嶽怒喝道。
聽到陳澤嶽爆粗口罵人,帳內的將軍們都是吐吐舌頭,陳澤嶽最重軍規軍紀,將軍們從來沒有聽見過他如此罵人,今天大概是氣得極了。
“將廖斌帶下去醫治,好好地看守,在主公發話之前,他要是再少了一根毫毛,我唯你們是問!”陳澤嶽指着軍醫和幾名校尉喝道。
“是,將軍!”幾人架着廖斌,便退了出去。
“錢多,錢多!”陳澤嶽嘴脣哆嗦,“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大將軍麼?衝撞行轅,咆哮大帳,該當何罪?”
錢多這時終於冷靜了下來,看到臉孔扭曲的陳澤嶽,心虛地小聲道:“大將軍,錢多錯了,您又要打我的板子啊,這一回打多少?能不能少一點!”
陳澤嶽呆呆地看着錢多,半晌,拍着桌子怒吼道:“給我將他架出去,架出去。”
兩個機靈的將軍聽到陳澤嶽的話,趕緊奔了過來,一邊一個,架着錢多便往外走,錢多一邊掙扎,一邊回過頭來,“大將軍饒命啊,少打幾板子吧!”
帳內剩下的將軍們轟堂大笑,而陳澤嶽則是雙手撫額,一臉的無奈。
“住嘴吧!”架着錢多的兩個將軍一個騰出一隻手來,捂着錢多的嘴,“還不趁着大將軍沒有其它的命令,趕緊跑回傷兵營去,難不成大將軍還攆到傷兵營打你的板子啊!”
將錢多拖了出來,一名將軍沒好氣地道:“你個混不吝,膽子也太大了,還不走路。”
錢多大喜過望,“不打我了?咦,那我得快走,武麻子,給我弄套衣服!”錢多嬉笑道。
被稱作武麻子的那名將軍沒好氣地道:“先前怎麼不穿衣服,這時知道醜了,沒衣服,你就這樣跑回去啊!”
“這個不好,這個不好!”錢多頭搖得像撥浪鼓,“這多不好意思啊!”
武麻子哧的一笑,“你錢多還知道不好意思啊,你先去軍醫那裡止一下血,他那裡有乾淨的袍子,穿上趕緊滾蛋!”
錢多立即轉身,一溜煙地跑了。兩個將軍對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