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尚海波急急離去的背影,寧王的臉色難看之極。
“子期,你說尚海波的話可信嗎,他真不知道這件事?”
鍾子期道:“寧王,看樣子,尚海波可能是真不知道,尚海波雖是首輔,但袁方的實際地位和在天啓的心目中地位,比尚海波肯定要更高,袁方的確敢瞞着尚海波做這件事,聽說尚袁二人從去年開始產生了一些矛盾,袁方他們要留一手而已。”
寧王嘆了一口氣,“子期,如果馬蘭花真得落在洛陽手中,我倒不怎麼擔心,無非是手裡捏着一個威脅我們的把柄罷了,如果我們不聽他們的話,他們便可以將馬蘭花拿出來另起竈爐,可如果這件事不是袁方做的?”寧王的眼中閃過濃濃的擔心。
鍾子期眼睛一跳,“殿下是怕馬蘭花落到定州手中?”
“不錯,如果馬蘭花落到定州手中,那就是大害,定州一定會利用這一點,在十萬大山之中挑起內鬥,而馬蘭花活着出現在十萬大山的話,子期,你也知道後果,那我們在十萬大山中將難以立足,即便立住足站穩了腳跟,也將應付無窮無盡的內鬥。”寧王道。
“殿下,我明白了,我馬上下去佈置,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封鎖所有的出口,讓馬蘭花無法踏出寧州半步。”鍾子期道。
“你派人去辦這件事情吧,子期,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接下來我們便要撤往十萬大山,所有糧食,庫銀,軍械能搬起的都搬走,另外,最重要的,便是往十萬大山之中遷移丁口。我們至少要遷移十萬壯丁進入十萬大山,才能保證將來在十萬大山之中,在人丁上佔據優勢,並以此來壓制羌族,最終使他們屈服在我們的腳下。”
“殿下,如此大規模的遷移丁口,故土難離,只怕會引起騷亂。”鍾子期猶豫地道。
寧王眼中閃過殺氣,“這當口之上,顧不得了,遷移丁口,一則可以使寧州喪失大量的勞動力,二來可以壯大我們的實力,如果有騷亂,那就給我殺,此時此刻絕不能心軟,子期,如果心軟的話,那我們還不如直接拿刀抹脖子算了。”
看着鍾子期轉身離去,寧王頹然坐倒在椅子上,無力地閉上眼睛。
距富康縣數十里,羣山之中,其實這裡已經是十萬大山的邊緣地帶了,一座破亂的茅草房中,馬蘭花在十數個漢子的陪伴之下,正在等待着一個人,不用這些人說,馬蘭花也知道,來見他的肯定是定州的重要人物。
外面響起一陣馬蹄聲,蘇護霍地站了起來,“來了!”推開門迎了出去,馬蘭花卻是端坐不動,知道對方是來自定州,馬蘭花自然便知道了對方想要幹什麼。也知道自己對於定州的重要性。
房門推開,背對着房門的馬蘭花甚至沒有回過頭來。
“小姐!”背後響起的悲愴的聲音卻讓馬蘭花猛地站起來,掉頭看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的時候,整個人在瞬間都呆住了。
“馬而幹叔叔!”她失聲驚呼。
“小姐,族長死得好慘啊!”馬爾乾嚎叫着跪倒在地上,以頭愴地,老淚橫流。
“族長應邀去寧州與寧王會談,但走到潤豐之時,族長便發覺不對,呆在驛館不想再向前走,準備第二天便返回青州,那裡知道,當天,寧王便派人圍了驛館,一場慘烈的廝殺之中,我親眼看到族長便那個瘸着一條腿的周玉一劍插進了心口,然後割了腦袋去,所有的衛士都戰死了,老奴胸口中了一刀,也昏了過去,後來醒過來時,發現自己還有所有戰死的衛士都被扔在了亂葬崗之上,老奴掙扎着逃了出來,本來準備到寧州去見小姐您,但走到半道,便聽說小姐也死了,老奴便只能藏了起來,再也不敢露面,也不敢回山中去。姑爺帶着幾萬人進了山,青州部族被他們拉了不少去,忠於老爺的部屬死得死,散得散,沒剩幾個人了。”
“不要叫他姑爺。”馬蘭花忽地尖叫起來,“他是我們不共戴天的仇人。”
“是,小姐!”馬而幹道。
“我爹的遺體呢?”馬蘭花扶起馬而幹,問道。
“不知道,我沒昏過去之前看見那周玉割了老爺的頭,醒來後我在亂葬崗找了好幾遍,也沒有找到老爺的遺體。”
“秦鳳梧,秦開元,我與你們不共戴天,此血海深仇不報,我馬蘭花誓不爲人。”砰的一掌擊下,將面前的桌子擊得四分五裂。
“蘇護,你說吧,你們定州要我做什麼,要我怎麼做,只要能殺了秦鳳梧,秦開元,我什麼都願意做。”馬蘭花看向救她出來的蘇護。
蘇護踏前一步,對馬蘭花道:“馬姑娘,我來爲你介紹,這是我們定州監察院副院長紀思塵大人,紀大人親自過來,就是來商討與馬姑娘接下來的合作的。”
紀思塵踏前一步,抱拳道:“馬姑娘,死者已矣,活着的生活還要繼續,還請節哀順便。”
盯着紀思塵,馬蘭花斷然道:“紀大人,你的名頭我也聽過,我們羌族之人,不習慣這樣繞來繞去,你們救出我,又煞費苦心找到了馬而幹,不就是要我回到十萬大山之中去和秦鳳梧對着幹嗎?廢話少說,你就直說吧,怎麼幹?”
紀思塵倒沒有想到對方如此乾脆利落,開門見山,原本準備好的一套說辭全部都派不上用場了,不由尷尬地一笑。
“情況想必你們也摸得很清楚了。”馬蘭花道:“忠於我爹的部屬剩不下幾個了,剩下的都是些靠不住的人,我現在要錢沒錢,要人沒人,這樣回到十萬大山之中,只怕沒幾天,便會給他們殺了。”
紀思塵也是城府極深之人,轉瞬之間便已穩下心神,笑道:“馬姑娘太自謙了,單是馬姑娘這個身份,便價值連城,回到十萬大山之中,振臂一呼,還不是應者雲集。”
“一羣烏合之衆,即便來了,又有什麼用,你沒聽馬而幹說嘛,那些有實力的部族長老大都都已歸順了寧王?”
“此一時也彼一時!”紀思塵道:“這些長老歸順寧王,無非是受形式所迫,實話告訴你,用不了多久,我定州大軍便會打下寧州,佔了寧王的老巢,寧王搶你家的基業,無非就是想要龜縮進大山之中,讓我們看得見摸不着,他好茗顏殘喘,馬姑娘,到了那個時候,你認爲那些投降寧王的部族長老們還會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幹嗎?到了那個時候,這些部族長老會們認識到,寧王帶給他們的不是機遇,不是財富,而是災禍,只要寧王還在十萬大山之中,他便會像一塊吸鐵石一般,吸引一支支的定州部隊進入十萬大山之中,等到了那個時候,只怕他們想安寧而不可得吧?”
“馬姑娘,我們會安排人保護你進山,而你在進山之後,應當能輕易地招集到一批忠心的下屬,馬塔族長執掌羌族數十年,焉會沒有一兩招後手,所以馬姑娘不比爲人手擔心,而軍械之類的東西,我們會大力支援你的,不過馬姑娘,我知道你現在分外仇恨寧王父子,但無論如何,這一段時間你也要忍耐,現在寧王大股軍隊入山,而你正是虛弱的時候,所以,在我們定州軍打下寧州之前,你在山中不要挑起事端,而只能在暗中積蓄力量,等我們拿下寧州,你便可以分開打出旗號,大肆招集舊部,而我們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支援你,只有到了這個時候,纔是你報仇的時機,小不忍則亂大謀,馬姑娘千萬不要衝動。”紀思塵道。
馬蘭花點點頭,“你不說我也知道,秦風梧是大奸大惡之人,豈是輕易相與的,我如妄動,只怕還沒有報仇,自己便也給他殺了,你放心吧,進了山,那裡是我們羌族的天下,我躲着不出來,他即便知道我也在山中,也無可奈何。”
紀思塵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這些人,馬姑娘這些天也應當熟悉了,如果還看得上他們,就讓他們隨着馬姑娘一齊進山,一則可以在現在保護馬姑娘的安全,二來也是我們兩者之間的紐帶,負責我們之間的聯絡,如何?”
馬蘭花瞄了一眼蘇護等人,點點頭,“行,就是他們了。只要他們願意跟着我進山去受苦。”
蘇護笑着道:“馬姑娘小看我們了,我們也是風裡來雨裡去刀山血海爬出來的,什麼苦沒有受過,這跟着馬姑娘進山,於我們而言,可等於是放大假了。”
馬蘭花冷笑道:“等你們進了山就知道了。”
聳聳肩,蘇護不以爲然。
“馬姑娘,既然都說定了,那你就趕緊走吧,我們出來的時候,寧州狼穴的人已經開始擴大搜索範圍了,相信很快就會發現我們的蹤跡,而這一帶,現在還是南軍的天下,而且進山途中,也四處都是南軍的關卡,哨探,你們一路當心。”